城門。
端瑞瑤下了城牆，其實沒有走遠。
陪了虞燭明一天，她從其他人的討論裡大概瞭解到，蒼玄一定會攻城。
至於剛剛為何沒有動，端瑞瑤很明白，他就是在聲東擊西，玩的是調虎離山的計謀。
那她願以一人之軀來堵住蒼玄，賭她還在蒼玄心裡佔有一席之地。
城門被外面計程車兵用重物砸得乒乓作響，這門是木混青銅的質地，外面的人火攻也拿不下城門。
卻不知蒼玄得了什麼鬼點子，竟想到了用火藥猛砸城門下面的地面。
地面只是普通的土地，被火藥一炸，霎時間炸出一個洞來。
城門由於受力不均，也開始自下而上地顫抖起來，有傾頹之兆。
端瑞瑤的心一下子被提了起來，真的要走到這一步嗎……
沒敢往前，她就這樣直直地站在街道中央。
今夜無月，是個陰暗的夜晚。
四處硝煙起，透露著不平和的氣息。
守城的是江雲浦近日提拔上來的龐澤將軍，他對蒼玄有所瞭解，也有應對之策：準備了幾缸燒紅的鐵水，往城門下的缺口裡倒。
霎時間哀鴻遍野。
缺口是補住了，裡面還封了幾個蒼玄的兵的身體，皆是被活活燙死的。
可光顧著城門，城牆其餘位置又被突襲。
由於視野的封閉，火藥和鐵水帶來的濃煙矇蔽了城牆上計程車兵，使他們看不見下方有人組成小隊突襲了城牆。
城牆比起城門要重，但只是些磚頭堆砌，火炮巨大的衝擊力一下子就把城牆炸開一道裂縫。
龐澤要補救已經來不及了，只能分散兵力到各處裂縫。
可蒼玄也不是笨的，他一眼就看出守門的不是江雲浦，於是使了聲東擊西之計，看似從多處突破，實則只挑了靠近城門的一處城牆裂縫進行強攻。
等龐澤反應過來時，城牆轟然倒塌。
裂開的縫隙恰好足夠蒼玄和幾個副將側身進來。在守軍還沒反應過來時，蒼玄已經殺出一條血路，身後的兵也不遑多讓，紛紛把城牆劈得更開，勢有殺大魏駐軍片甲不留的苗頭。
端瑞瑤其實是害怕的，但她沒選擇退縮，蒼玄就一路殺到了她面前。
舉劍對著她，蒼玄才發現，他甚至無法做到對端瑞瑤用劍，握著手的劍搖搖晃晃，他索性放了下來。
“你不走，難免會傷到你。”蒼玄壓下了心中的各種情愫，“你如今貴為姜作大王妃，這是我們大魏內部的事，不該牽連到你。”
他如今的身份是……
端瑞瑤抬頭看他，曾經他們親密無間。
可在姜作，她沒有話語權，即使求著蒼原，要他放過親兒子，也不如韓御那樣直接動手腳，好說歹說是能把蒼玄救下來了。
她卻享受著蒼玄給她的身份帶來的地位。
“蒼玄。”端瑞瑤啞然，說不思念是假的，畢竟兩人攜手度過的時光都是真實流過的時間。
蒼玄輕輕搖了搖頭，“我現在不叫蒼玄了。大王妃，請您讓讓路吧。”
他甚至不打算把現在的名字告訴她。
端瑞瑤沒挪動腳步，她就定定地注視著蒼玄，“將軍，若要踏入大魏京城，請先踏過我端瑞瑤的屍體！”於是她也沒再喊他的名字。
蒼玄閉起眼。他舉起刀，似乎下定了決心要斬殺端瑞瑤。
端瑞瑤亦似有所感，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淚珠像珠子般滴落，晶瑩，卻又止不住。
電光火石間，端瑞瑤忽然感覺到手腕傳來一陣拉力。她本是閉著眼睛的，又有慣性作用，一下子就被拉走。
她驚慌地睜開眼，感覺到坐上了馬，她抬頭去找抓住她手腕的人，卻是一個熟悉的人。
葛元。
“你瘋了？在這兒擋路，沒死夠是吧！”葛元帶來了一些端家門生，這些人端瑞瑤在最近的平反運動中，都有見過。
她回頭看著葛元，“你才瘋了！帶著些文弱書生來，這不是送死麼！快放我下來，你們回去！”
葛元不想承認她之前傷害端瑞瑤的決定是錯誤的，因此希望能在她面前表現表現。於是挑明瞭端瑞瑤的目的：“我知道你就是要拖延時間。現在，我跟你一起！”
事不宜遲，葛元說完，真的把端瑞瑤放了下馬，舉起劍就往蒼玄身上砍。
葛元又不是武官，還是個女子，自然敵不過蒼玄。
端瑞瑤三步並作兩步，明明從未習武的身子，卻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她一股氣衝到了葛元馬上，在蒼玄的刀過來時，她毫不猶豫地替葛元擋了一刀。
長劍劃過背脊骨，發出撕裂骨肉的聲響。
“阿瑤！”葛元和蒼玄同時喊道。
端瑞瑤卻硬是一口氣沒出。
她臉色變得煞白，汩汩血流從傷口流出。
蒼玄和葛元也顧不上對戰了，都下了馬把端瑞瑤圍住。
副將卻不滿蒼玄這副婆婆媽媽的做派，“還攻不攻城！”
端瑞瑤原本是痛苦地閉著眼睛的，聽到這話，卻又突然有了力氣。
她幾乎是條件反射般跳了起來，抓住了蒼玄的手。又因動作太大牽扯到傷口，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氣。
端瑞瑤抬頭，眸中寫滿了倔強與不甘：“將軍，請先殺我再攻城！”身後是剛剛被平反，能以端家門生活下去的門生。端瑞瑤不想那些人也陪她死。再拖延點時間吧，虞燭明，虞梓英……她們一定會來救她的。
她咬住下唇，試圖以痛覺強迫自己清醒起來。
蒼玄不忍去看她的神色，卻也沒甩開她的手。
他閉了閉眸，望向皇宮的方向，發號施令：“攻！”
端瑞瑤哂笑一聲，鬆開了他的手。先前支撐起身體的那種傲氣也散去了，她就那樣柔柔地躺在地上。
蒼玄沒上馬，他放不下端瑞瑤。
遠處，端家門生已被殺盡。
葛元想要趁他把端瑞瑤抱起來時，沒有防備，能給他一刀。
可蒼玄的戰鬥經驗也不是蓋的，輕而易舉地化解了葛元的偷襲。
他把端瑞瑤打橫抱起，葛元胸口上插著她剛剛要刺蒼玄的刀。
直直倒下。
端瑞瑤已經疼得睜不開眼了，沒看見葛元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