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過年時,虞燭明把傅司晨送回了雎國。蒼平的那個小公主也跟著,傅司晨已經預設了身邊有她在了,沒拒絕。
蒼平國君也想跟雎國交好,就沒攔。
小公主叫蘇晴雪,活潑得很,也招雎國國君喜愛。
在雎國京城住了幾日,偶然問起菩提城的近況,傅懷瑾也沒再牴觸提起。
“虞城主選的人確實能幹,菩提城的百姓總是要比其他城池的百姓幸福。”傅懷瑾沒有再在提起虞夕催時惱怒。
虞燭明知道,那個人曾經是個客棧老闆。
雎國的氣候,也在今年春變得暖和。
傅司晨執意要給虞燭明過個生日,幾人聚在食肆,虞燭明靠在江雲浦身上,看著傅司晨和柏乾打鬧。
蘇晴雪跟他倆都玩得很好,連帶著被傅司晨“請”過來的公子小姐們也不那麼害怕傅司晨了,都盡興而歸。
到過年時,白柳竹給他們送來了信,說是在雎國以南,發現了一座島嶼。
白柳竹自從結果了虞成懷和江良光之後,就回到了邊疆。西北呆久了,有些膩,她去了東北。
有時要到海上,抗擊倭寇。這回白柳竹也去了,卻意外發現了一座沒被人登陸過的島嶼。
由於在節日期間,虞燭明也沒馬上去看,是把白柳竹接到了雎國這兒過年。
傅司晨給他們準備了豐厚的年貨,虞燭明都要不好意思了。
幾乎是空手來的雎國,卻讓他送來了這麼多東西。
當即決定當個散財童子,他們這些當皇帝當習慣了的人都不喜歡直接給民放利,那就由她來做這個活。
蘇晴雪也跟著他們去,對虞燭明從一開始的刻意親熱,到如今的真心認可。
“你在蒼平,你父皇也不會讓你做這些事吧?”虞燭明邊把打包好的糧食交給百姓,邊問道。
蘇晴雪邊走邊踢著路邊的石子,“那倒不是,父皇待我很好,我說什麼就能做什麼,只是有時也難像你終於灑脫。”她眼睛晶瑩極了,望向虞燭明時,讓她有一剎那想起早年間,她和世家小姐們無憂無慮地遊於京城大街小巷的時光。
蘇晴雪說:“霽光姐姐,你可以之後都帶著我嗎?”
虞燭明:?
小姑娘一開始是跟誰來的雎國?怎麼……
幸好傅司晨來得及時,虞燭明才好抽身。傅司晨叉著腰問:“你不是說喜歡我嗎?怎麼要跟我搶霽光姐姐!”
蘇晴雪也不甘示弱,雙手環胸,“我喜歡你,跟我喜歡霽光姐姐有什麼矛盾!我兩個都要!”
江雲浦:?
他默默地把虞燭明攬入懷裡,擋住兩個小孩的視線。
傅司晨當即就來了勁,指著江雲浦就跟蘇晴雪叨叨:“看到沒,這傢伙可是醋精,你要是跟著霽光姐姐,當心被他算計了還矇在鼓裡!”
虞燭明把腦袋從江雲浦懷裡探出來:“跟著我可以,我們一起仗劍江湖!”
江雲浦憑著身高差,愣是把她抱遠了。
虞燭明:“江雲浦。”
不理她,繼續走。
“江雲浦你給我鬆手。”虞燭明作勢要打他。
江雲浦還是不為所動,生生扛了虞燭明一巴掌。
終於停了下來。
都要老夫老妻了,怎麼還是這樣醋意大呢。
虞燭明幽怨地望著江雲浦。
江雲浦也一臉幽怨,誰都不先退步。
終於是蘇晴雪覺得他倆之間鐵定有矛盾,悄悄跑了過來,給他們手上各自塞了一枝花。
之後拉著傅司晨就離開了小巷。
小巷裡的人家都沒怎麼開門,是虞燭明一家一家敲門派送物資的。因此也不怕別人看見,他倆就這樣對視。
良久,江雲浦先開了口,因為他覺得虞燭明現在就是在發呆。
——實際上也確實如此。
“我不是故意鬧脾氣的。”江雲浦把花獻給虞燭明。“你別生氣了,是我太容易吃醋。”
虞燭明還在發呆,一時沒理解江雲浦給她送花是什麼意思。
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虞燭明笑他:“我又沒生你氣。”她收了花,“知道你是醋缸,是我該多照顧些你的情緒。”
江雲浦聞言,又樂得跟個孩子似的。
虞燭明就把花遞到他手上,“且拿著吧,我來給百姓們派發糧食。”
年過完時,雎國國君也去世了。
大限之時,他也跟傅懷瑾交了心。
不要再糾結虞夕催的存亡,也不要再去追求所謂的長生之道。
傅懷瑾痛哭流涕,安葬了國君。
大王子傅懷瑾登基,召回二王子輔政,三王子傅司晨繼續隨虞燭明四海為家。
虞燭明卻在當晚見到了虞夕催。
他是自己回來的,虞燭明沒去問符言在哪。
因為她看見了,被虞夕催捧在手裡的玉瓶。兩人相視一笑,久久沒開口說話。
虞夕催笑著笑著,眼中竟泛起淚光。
讓柏乾和傅司晨自己玩去,他們三人環繞著菩提城逛了起來。
虞夕催說他陪著符言走到了南文,那邊太熱。又去了姜作,又覺得地方太小。兜兜轉轉去了利陽,符言的餘生就在這兒度過。
“她是在年前死的。”在不知不覺間,虞夕催的聲音已經染上了塵世的情愫。
這個時間其實比語言中的幾個月要晚很多,符言死時,跟虞夕催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她已經滿足了。
能相伴一年多,符言已經滿足了。
虞夕催也習慣了身邊有她的存在,習慣了她的歡聲笑語。
被問及,回雎國,不怕被傅懷瑾追著治死罪嗎?
虞夕催只是淡然一笑。
“霽光,我說真的,沒了符言,我好像確實不知道我的餘生該怎麼過了。”
有道是:“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虞夕催最後留在了菩提城,等著傅懷瑾來殺他。
可是並沒有,傅懷瑾把他尊為了國卿,此後出入雎國不再受阻。
同時廢除禁令,雎國子民可以自由出入邊疆,打通互市。
延國率先示好,嚴棲親自來的,當然是為了見虞夕催一面。
兩人把酒言歡,嚴棲頭髮也白了不少,他知道,自己的生命也將走到盡頭。
而虞夕催,要肩負著的,是把故人們送進墳墓的使命。這是他造的孽,哪怕這些故人從未怨他,虞夕催也註定要在悔恨之中,度過餘生。
不過也好,他還能替符言看看她沒看過的山河。
若有來世……定求之,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