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鴉族離開之後,唐三凡就住在了穿唐裝男人家外面的大樹上,突然從滿是溫情的黑羽家族離開,一下子變得有點不適應,曾幾何時他習慣了自己一個人的生活,直到後來白雲出現,可是他和白雲在一起的時候,是那種充滿了默契的感覺,幾乎不需要過多的語言。而黑羽家族中卻永遠充滿了吵鬧——肥鴉的呼嚕聲,歌唱家不那麼和諧的歌聲,跟屁蟲哇哇叫地附和聲,黑羽媽媽的叮囑聲,還有黑羽爸爸的自我誇耀聲。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學會享受來自黑羽家族的吵鬧,那是一種充滿了生活氣息的溫暖。
不過,這種空落落的情緒,很快就被眼前的這個穿唐裝男人轉移了,不得不說,觀察一個人的生活,也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唐三凡以前只默默關注過白雲,看她在孤兒院裡跑過來跑過去,後來看她穿行在校園裡,對於這麼一個陌生的男人,這麼長時間的近距離的觀察,還是第一次。
他就站在臥室外面的鳥巢裡,偶爾會飛到窗臺上,或者是大門前面的院子裡,仔細地看著這個男人進進出出。
一個孤僻的男人,這是他旁觀幾天之後,對他做出的判斷——穿著跟當地人不一樣的唐裝,獨自居住在森林邊緣,跟其他的人幾乎沒有什麼交集。這個孤僻的男人,最愛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望著床頭的那張地圖發呆,一看就是半天,看完之後,就開始長吁短嘆,偶爾會從抽屜裡拿出一個本子,用筆在上面奮筆疾書。
在唐三凡窺視這個穿唐裝男人的同時,也受到了對方的關注,畢竟,身邊突然多了一隻莫名其妙出現的,幾乎無處不在的烏鴉, 想要不吸引人注意都很難。有的時候,唐三凡不由自主地想到,人類在觀察鳥類或者其他動物的時候,它們是不是也在觀察著人類,如果沒有親身經歷,任誰也不會想到,一隻烏鴉居然抱著某種目的,在悄悄地觀察房子裡的人類。
所以如果下次,看到窗戶外面有一隻鳥在注視著你,一定可要當心了!
剛開始的時候,穿唐裝男人只是多看他兩眼,似乎並不在意,畢竟白色的烏鴉還是非常少見,這裡是森林,本來就鳥類眾多;但是慢慢地,他似乎發現這隻白色的烏鴉對自己表現出極大的興趣,只要是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對方就似乎在窺探著他,它不僅僅出現在窗外的大樹上,而且更多的出現在了窗臺上,甚至大門開著得時候,還會在門口探頭探腦。
這隻白色的烏鴉膽子大的出奇,似乎對他的一切都充滿了興趣,不過卻謹慎地保持著兩米左右的安全距離。
唐三凡的靈魂本就是人類,所以比鳥類更瞭解人類的習性,從這個穿唐裝男人的身上,他沒有發現任何的敵意。相反,當對方發現他的存在時,反而表現出一種善意,想要接近和傾訴的善意。怎麼說呢?就好像是有的人,跟自己熟悉的人,往往表現出很大的戒心,但是面對陌生人的時候,卻總是容易敞開心扉。
於是,在短短的幾天時間裡,唐三凡和穿唐裝男人的關係迅速升溫。
穿唐裝男人會故意開啟窗戶,讓他們之間能夠更加直接的面對,於是一人一鳥就這樣默默地注視著;有的時候,他會用碟子裝一些穀物,放在窗臺上,唐三凡一邊吃著穀物,一邊看他望著地圖發呆。
慢慢地,穿唐裝男人開始用當地的語言,跟他交流,雖然完全聽不懂,但是那低沉的聲音,卻透露出一種難以言說的孤獨和不被人理解。其實有的時候,語言真的顯得不那麼重要,這個穿唐裝的男人,只是想要傾訴,至於他能不能聽懂,完全不重要;雖然聽不懂他說的語言,可是卻能夠從他的動作、神態、語氣中間,感受到他的狀態。
除了語言,人類是不是還可以有更好的交流方式呢?人類和人類,人類和動物之間,是否能夠進行跨語言的交流呢?唐三凡突然有些異想天開,如果能夠找到一種交流的方式,豈不是太奇妙了。
他和穿唐裝男人之間,似乎在短時間內建立起了一種信任。於是某一天唐三凡覺得時機成熟,跨出了很重要的一步,直接從窗臺外面進入到了屋裡,這似乎讓穿唐裝男人覺得有些驚訝,隨後用手抓了一把穀物,放在手心裡攤開,在對方的注視中,他一點點的吃掉了所有的穀物。
就這樣,唐三凡似乎開始成為這個家庭中的一員,穿唐裝男人甚至在書桌上,用棉布給他做了一個簡單的窩。他想,其實越是孤僻的人,內心可能越是希望跟人交流,只不過通常無法找到交流的人而已。
就在他進入到穿唐裝男人家裡的時候,對方又像往常一樣開始凝望那張地圖,嘴裡說著聽不懂的語言,說完之後,從抽屜裡拿出一個本子。當本子開啟的時候,唐三凡驚訝的發現,那個本子里居然用中文寫滿了字。中文的字型,猶如行雲流水般的流暢,完全不像是一個南美洲的外國人寫的,如果沒有幾十年的練習,根本就無法寫出這樣的字來,看到這些中文字,甚至就連他這個正宗的中國人,都不禁有些汗顏。
這絕對是一個地地道道地中國人,寫的中文字,還有一定的書法功底。
“你看得懂這些字嗎?”穿唐裝的男人,突然用漢語問道,問完之後,似乎有些自嘲地笑道。“怎麼可能啊?一隻烏鴉怎麼可能看得懂漢字?”
這是唐三凡第二次聽見這個穿唐裝男人說中文,第一次的時候,是在那個穿白大褂的醫生那裡,這一次聽到的中文,再一次讓他驚訝,因為那是標準的普通話,字正腔圓,絕對是一個地地道道的中國人,而且漢語是第一母語的中國人,才能說得這麼標準。其實觀察到這裡,他已經基本上相信這個穿唐裝男人的話了,對方前世一定是中國人,否則不可能寫出這麼漂亮的中文,說出這麼標準的漢語。
穿唐裝男人,覺得一隻烏鴉是不可能聽得懂中文的,就好像他說自己的前世是中國人沒人相信一樣。是啊,一隻烏鴉怎麼可能看得懂漢字?但是那只是一般情況,無巧不成書的是,唐三凡這隻出生在南美洲的烏鴉,偏偏擁有一箇中國人的靈魂。想到這裡,他頗為認真地看了看穿唐裝的男人,然後點了點頭。
沒有想到,找了這麼久,他終於找到一個可以用中文交流的人,這一段時間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
穿唐裝男人,似乎沒有想到一隻烏鴉會點頭,這讓他有些意外,但是對於想要交流的迫切需要,讓他不願意放棄任何有可能的機會,所以他繼續用中文說道:
“如果你真能聽懂中文,就點一下頭。”穿唐裝男人鄭重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問道。
唐三凡歪著頭看了看他,然後點了點頭。
“你能聽懂秘魯當地的語言嗎?如果能聽懂,就點一下頭,如果不能聽懂,就搖搖頭。”穿唐裝男人,還是害怕只是湊巧,所以又繼續詢問道。
唐三凡搖了搖頭,開玩笑,如果能聽懂當地語言,他早就找到回去的辦法了,何必要花這麼大工夫。不過,令他開心的是,穿唐裝男人透露出一個重要的資訊,這裡應該是秘魯,南美洲的一個國家,這與之前他從地圖的大概位置,做出的推測是完全一致的。
“那你相信我的前世,是一箇中國人嗎?”穿唐裝男人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再次點了點頭,這完全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中國人啊。
“哈哈哈哈。。。。。。”穿唐裝的男人大笑了起來,直到笑得流出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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