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日後,蕭聞意派出去調查符崢來歷的人回來了。
原來符崢還有個表弟,三十年前他們兄弟兩人一起隨軍前往幽州與突厥人作戰,最後大業軍獲勝,但表弟卻死在了戰場上。
蕭妄來到清平居,將這個訊息告訴燕辭晚。
“他那個表弟名叫裴延,兩人只差了半歲,據認識他們的左鄰右舍描述,他們兄弟的身高體型也差不多。”
燕辭晚追問道:“當年和他們一起前往幽州的將士有那麼多,肯定有人認識他們的吧?”
蕭妄明白她的意思,他道:“當年被派往幽州的將士足有十萬人,他們被劃分成了數百個大營,大營下面有小營,再往下還有排和隊,符崢因為家裡人幫忙疏通了關係,他一入軍營就是十夫長,兩年後被升為百夫長。後來他帶領的隊伍遭遇敵軍埋伏,手底下一百多號人全部覆滅,只有他一人被敵軍活捉,成了俘虜。後面的事你應該聽說過了,他在敵營潛伏下來,不僅反殺了敵軍大帥,還與業軍裡應外合,打了一場漂亮的勝戰。”
當年在大軍之中,與符崢最為熟悉的人,肯定是他手底下那一百多號士兵,可那些人全都死了。
燕辭晚又問:“符崢的直屬上級呢?難道也死了?”
蕭妄點頭:“那場戰爭死了很多人,認識符崢的將士無一例外全都死在了戰場上。”
燕辭晚不免有些懷疑:“這未免也太巧合了,會不會有人暗中滅口?”
“不排除這個可能,但時間過去太久了,現在再想查證難如登天。”
這一點燕辭晚心裡也清楚,此事還是隻能從符崢身上入手。
她問道:“蕭公打算何時對符崢動手?”
符崢是皇帝手下最信任、也是最得用的心腹干將,想要對付皇帝,就得先將符崢給拉下來。
蕭妄說道:“皇帝讓祖父負責調查仁獻太子被害一案,因現在民間傳言說射殺仁獻太子之人可能是符崢,所以祖父命人從符崢入手調查。現在大理寺的人已經查到符崢的來歷,有關人證正在趕來長安的路上,待人證一到,符崢的身份就會徹底曝光,到那時候就算是皇帝也保不住他。”
聽他這麼一說,燕辭晚感覺距離扳倒皇帝似乎不遠了。
她現在不便行動,只能在家裡待著,縱使外面鬧得天翻地覆,她也什麼都做不了。
“但願能一切順利。”燕辭晚如此祈禱。
……
次日早朝結束後,蕭聞意被單獨留了下來。
思政殿內,皇帝看著面前擺放著的卷宗,卷宗內詳細描述了符崢的真實來歷,原來他真正的名字是裴延。
表兄弟兩人一起入軍,但符崢不幸被敵軍殺害,僥倖活下來的裴延冒名頂替了符崢的身份,裴延為了隱瞞這個秘密,這些年來相繼殺害了不少人。
皇帝將視線從卷宗上移開,看向蕭聞意問道。
“朕讓你們查仁獻太子被害的案子,你們怎麼會查到符崢身上去的?”
“回稟陛下,因坊間傳言符大將軍可能是殺害仁獻太子的兇手,微臣便將他列作嫌疑人之一,原本只是想查一查他與仁獻太子之間的關係,沒想到查著查著就發現他的身份有問題。”
皇帝眉間出現兩條很深的褶痕,很顯然他此時的心情非常不好。
他沉聲問道:“符崢之事有多少人知道?”“微臣已經下令不準外傳,但查辦此案的官吏和線人肯定是知道的,上上下下加起來約莫有一百多人。”
皇帝眉宇間籠罩著一股戾氣。
蕭聞意猜出他想幹什麼,心不免沉了沉,看來皇帝是想滅口。
一百多條人命,在皇帝心裡都不如符崢一人有價值,想殺便能殺。
皇帝道:“你把那一百多人的名字記錄下來交給朕。”
蕭聞意先是點頭應下,隨後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小心翼翼地問道:“裴延與符崢的故鄉有很多認識他們的人,要不要把他們的名字也記錄下來?”
“大概有多少人?”
“微臣沒有統計過,街里街坊加起來起碼也得有幾百人吧,此外還有私塾的先生和同窗,走街串巷的賣貨郎和賣花女,村正里正還有他們的親戚朋友……若要將那些可能見過裴延和符崢的人全部算進來,那估計得有上萬人了。”
皇帝:“……”
他盯著蕭聞意問道:“真有這麼多人見過裴延和符崢?”
“他們不一定都見過,即便碰巧見過也不一定都能認得出二人,畢竟已經過去了三十多年,微臣只是將所有可能見過裴延和符崢的人都列舉了出來,以確保萬無一失。”
皇帝緩緩問道:“真的能萬無一失嗎?”
蕭聞意低下頭去,無法給出確切的答案。
此時思政殿內靜得落針可聞。
皇帝正在心中權衡利弊,是否要為一個符崢,就連殺萬人?
當年文帝下令屠戮了近萬人,那是因為有巫蠱案作為理由,並且他的真實目的是徹底剷除謝氏在朝廷的根基。雖說那件事後文帝的名聲直線下降,就連史書也將此事記了下來,但至少他的目的達成了,謝氏垮臺後,皇權更加集中,朝堂上下也更加團結一心,整個國家的根基也變得更加穩固,用名聲換來這麼多好處,對文帝而言是值得的。
但現在的情況不一樣。
符崢確實是皇帝的得力干將,他還想留著符崢對付西州王,可朝堂上下這麼多人才,難道沒了符崢就無人可用了麼?
事實上,這麼多年來皇帝一直都有在培養可用之才。
不論是符崢還是蕭聞意,皇帝都已經選好了接替他們的人,只是那幾個人還太年輕,還需要再多磨礪幾年,所以皇帝暫且還不想讓他們冒頭,免得出現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結果。
眼下這個局面,皇帝只能提前讓他們出頭了。
皇帝問道:“指認符崢的人證何時到長安?”
蕭聞意知道皇帝已經做出了抉擇,心下稍安,他恭敬地道:“最遲明晚就會到。”
“等人證一到,你們就抓人吧。”皇帝頓了頓又補上一句。“這件事務必要低調處理,越少人知道越好。”
“微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