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汀雨倒下去後不久,就有宮婢走了進來,緊接著就是震耳欲聾的尖叫聲。
許許多多的人從外面湧進來,他們穿過燕辭晚的身體,將太子和太子妃團團圍住,場面變得亂糟糟。
燕辭晚聽到了熟悉的琴聲,她知道那是蕭妄在彈奏《歸人》,自己是時候該回去了。
她最後看了眼燕汀雨的屍體,因為是毒發身亡,燕汀雨的麵皮發青,嘴唇發紫,眼耳口鼻都有流血,可表情卻出乎意料得安詳,彷彿對她而言,死亡不是懲罰,而是最好的歸宿。
……
燕辭晚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回到自己的臥房,聶霞雲坐在床邊眼巴巴地看著她,見她終於醒了,聶霞雲頓時長舒一口氣。
這時琴聲已經停止,蕭妄從琴幾後面站起身,走到了床邊。
燕辭晚在聶霞雲的攙扶下坐起身,問道:“蕭六怎麼來了?”
“我昨天不是跟你說好了麼?今日我會來看望你。”
聶霞雲接著說道:“方才我來叫你起床,見你氣息全無,被嚇得半死,幸好蕭六來得及時,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燕辭晚向蕭妄道謝。
蕭妄說:“我帶了五紅粥過來,有助於益氣補血,你要不要吃點兒?”
燕辭晚道:“可我還沒有洗漱。”
聶霞雲立刻站起身,出門讓人打來熱水。
她將漱口水遞給燕辭晚,隨後又幫燕辭晚擦乾淨手和臉。
蕭妄開啟帶來的食盒,從中取出瓷盅,他摸了摸瓷盅外壁,還是溫熱的,他端著瓷盅來到床邊,聶霞雲這時忽然說道:“我去倒水,你們慢聊。”
說完她就端著水盆一溜煙地跑了出去,速度之快,完全不像個五旬老太。
燕辭晚無奈一笑:“我阿婆一直都這樣,做事總是風風火火的,你別見怪。”
“老夫人精力充沛是件好事。”蕭妄在床邊坐下,他用湯匙舀起粥,遞到燕辭晚的唇邊。
燕辭晚張嘴喝下,五紅粥入口又軟又糯,甜度也是恰到好處。
蕭妄問道:“可還合你胃口麼?”
“挺好吃的,我很喜歡。”
得到她的肯定,蕭妄頓時覺得自己天沒亮就起床熬粥太值了。
待喝完一碗粥,蕭妄用繡帕幫燕辭晚擦乾淨嘴角。
燕辭晚說:“五神教後續的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
自從她被救出來後,她就一直臥床養傷,對外面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蕭妄回答道:“五神教的頭領是神巫,他座下有兩個徒弟和一個侄兒,也都已經死了,五神教群龍無首,司不平他們沒用多少力氣,就將他們打得潰不成軍,五神教所有人全被抓了起來。”
燕辭晚道:“我曾聽神巫提起過五神教在北都也有勢力。”“此事聖人已經知曉,五神教在北都有個鐵礦,當初他們在益州誘拐的男子,全都送去北都鐵礦當礦奴,他們將挖出來的鐵礦煉成武器,準備組建軍隊起兵謀反。寧王之所以急匆匆趕回長安,為的就是此事,現在聖人已下旨派遣軍隊前往北都,打算將剩餘的反賊一鍋端了。”
燕辭晚聽他說了這麼多,忍不住問道:“這些都是蕭公告訴你的?”
“嗯。”
如此看來,五神教應該是徹底完蛋了,燕辭晚心中一個大患終於得以解決,她對此感到很高興。
蕭妄看著她滿身的傷,想起她在五神教受的苦,很是心疼。
他沉聲說道:“我在家中查閱了有關換血祭祀的典籍,還向師父請教了相關知識,發現換血祭祀根本就是糊弄人的,即便神巫成功舉行了祭祀,他也不可能將你的血換到他體內。”
燕辭晚對此早有預料,不管是換血祭祀還是祈福大會,其實都是忽悠人的。神巫心裡未必不知道這一點,但他不在乎,他想要的只是一個儀式而已,只要舉行了這個祭祀,以後他就能理直氣壯地告訴別人,他體內流淌著衡朝皇族的血脈,他是皇族後裔,他起兵奪權是天經地義的!
“神巫的真名是賀一諾,那老東西窮盡一生就是為了復辟衡朝,他還用洋金花研製可令人上癮、迷失神智的藥物,打算藉此打通長安城內的權貴階層,加速大業朝內部的腐壞,為此他還用活人試藥,害死了不少人。”
蕭妄見她提及此事神色鬱郁,便溫聲安撫道:“內衛府的人在衡清觀後山找到了一個山洞,洞內還關著好些人,現在那些人都已經放了出來。”
燕辭晚看著他,忽然問道。
“你知道賀一諾為何非要跟我換血嗎?”
蕭妄緩緩搖頭表示不知。
“這是我的秘密,你靠過來,我悄悄告訴你。”
蕭妄不疑有他,傾身靠過去。
燕辭晚湊近他的耳朵,用很輕很輕聲音說道:“其實我的外祖父是衡朝太子楊自元的兒子。”
蕭妄一怔,旋即明白了一切。
難怪五神教一直緊盯著燕辭晚不放,她來長安的這一路上,五神教的人想盡辦法要擄走她,原來是因為她體內流淌一部分衡朝皇族的血脈。
燕辭晚繼續說道:“賀一諾曾是楊自元的心腹,他知道我外祖父的身世,曾試圖帶走我的外祖父,外祖父只想和妻兒過安穩的日子,不想再被捲入權謀爭奪之中,他帶著妻兒逃跑,過程中不幸被賀一諾射殺。”
蕭妄心頭髮緊:“阿辭……”
“不用擔心我,我親手殺了賀一諾,已經為外祖父報仇了,人死如燈滅,我對賀一諾已經沒有恨了。”
蕭妄抬眸看向她,見她眼底一片明朗,不見絲毫的陰霾,可見她是真的放下了。
恨一個人和愛一個人一樣,都是需要消耗精力和生命的。
賀一諾那種人渣敗類,不值得燕辭晚為其浪費自己寶貴的生命。
蕭妄又發現了她的一個優點,敢愛敢恨,拿得起放得下。
他心裡甚至有那麼點隱秘的自豪,看吧,這就是他喜歡的人,多麼優秀啊!就在他出神的功夫,他忽然感覺自己的耳朵像是被什麼碰了下。
那種溫熱柔軟的觸感,令他渾身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