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顏做了好大一會兒心理建設，才跟著秦管家走到聽雲軒。

主位坐著一個陸家老爺子，銀髮褐眸，眉毛濃密有力，給人一種上位者的嚴肅和厚重感。左側坐著程宴，右側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英俊男人，眉眼和程宴有些相似。姜顏猜測，這就是程宴的舅舅陸三爺。

兩人進門落座，姚望率先開口，“今日登門，多有打擾，還請陸爺爺和陸叔叔見諒。”

陸三爺擺擺手，“你父親已與我說明緣由，本是舉手之勞，待賢侄取走即可。奈何我這外甥上門，急需此物贈與心愛之人。這……”

後面的話沒有挑明，姚望知道，程宴此行，怕是衝著姜顏無疑，面上微慍卻礙於情面沒有表露。

姜顏早在外面就預料到，程宴在這裡怕又是無功而返，也沒抱什麼希望。無意間瞥見他右手纏著紗布，有些呆愣。

一時場面有點安靜。

程宴見姜顏望著自己裹得厚厚的手出神，喉嚨有點發澀，緊閉的唇也緩緩放鬆，沉思了一下轉頭看向陸三爺，“舅舅，我不打緊。還是按你們之前約定的就好。”

陸三爺年輕時也是久經風月場合的公子哥，見突然到訪的外甥此時又臨時改變主意，再觀察幾人微妙的神情，此刻心下了然。

這臭小子……怕是捨不得為難人家小姑娘了吧。壞人都讓自己做了，突然反悔了。罷了，也就順水推舟吧。

陸三爺眼裡含笑，“那就按之前說的辦吧！秦管家，去把德翼壺取來。”

話是對幾個人說的，眼睛卻看向姜顏。

臭小子眼光不錯，這姑娘一瞅就機靈漂亮，不俗。

待拿到德翼壺，姚望覺得心裡窩囊，又不好發作，找了個由頭帶著姜顏離開了。

看著程宴貪戀的眼神一直隨著那離開的背影沒收回來，從頭到尾一直未出聲的陸老爺子開口道：“你就是因為她才把家裡的產業轉移到這裡的。”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程宴沒有否認，“外公放心，無論在哪兒，我程宴都會做到最好。”

程宴的能力他知道，程老爺子的離世他不得不獨自撐起程氏，前些年在B城的血雨腥風硬是沒向陸家透露半分。好在，都撐過來了，就由他去吧。

陸三爺捧過一杯茶寬慰道，“爸，阿宴有自己的想法，咱們支援就好。我看那小姑娘很不錯。”

陸老爺子抿了口茶，“嗯，別再傷著就好。”

……

姜顏看著包裝好的德翼壺禮盒到手，姚望卻不高興的樣子，安慰道，“所幸結果是好的，師父下週壽宴，我們早點回去幫忙吧？”

姚望本來覺得在姜顏面前丟了面子，聽到她熨帖的話語強撐起笑臉揉了揉她的頭，“好啦，師兄哪兒那麼小心眼。安排好手裡的事情，我們就回去啦。”

姜顏剛回到家，就接到凌羽的電話，對昨晚自己發的酒瘋一問三不知，姜顏開啟微信，將相簿裡面那幾張東倒西歪妝都花了的照片發過去，只聽對面尖叫哀嚎，“我的淑女形象！姜顏我恨你，當著我男神面前，你怎麼不攔著我~~”

姜顏想起凌羽緊緊勾著姚望脖子指天罵地八匹馬都拉不回來的樣兒，無奈的聳聳肩，“小的已經盡力了~”

兩人笑鬧了一會兒，凌羽才想起打電話的目的，“那個……顏兒，晚上在s市上班的大學同學組織了同學會，我接你一塊去吧？”

姜顏不想去，自從去了Y國換了號碼，除了凌羽，那些同學裡面，她也就只跟回到老家做小學老師的聞穗有過聯絡，沒什麼意思。

更何況，她怕再遇到程宴和許薇。

凌羽好像猜到了她的心思，“我打聽了，那倆人不會去。”

想著再過兩天自己就回Y國了，姜顏還是答應了。

同窗幾年，再見面已經是五年後了，如今的同學們大都事業有成，還有不少結婚生子了。大家見姜顏容顏依舊，褪去了青澀越發嬌媚動人，驚羨不已。

一餐聊得很愉快，凌羽似乎忘了自己開車來的，喝了不少。面對不時過來獻殷勤的同學，姜顏盛情難卻，也不免喝了點，很多同學也順勢加了她的微信。

結束後已經接近凌晨了，姜顏和凌羽婉拒了幾個男同學要送她回家的邀請，準備叫個代駕。

一輛黑色邁巴赫開了過來，停在她們身邊，車門開啟，穿著高定皮鞋的修長雙腿邁出，“上車。”

“不用了，謝謝。”姜顏看到男人就想起那晚的吻，臉色發燙，緊張的抿抿唇。

“這個時間，代駕很少了，”男人走近，俯身盯著她，聲音低低的，“而且你們兩個女孩子都喝了酒，萬一遇到心懷不軌的人，你覺得能跑脫嗎？”

姜顏和凌羽對視了一下，又互相瞅了瞅對方瘦弱的小身板，確實不太行。

不過，跟你有什麼關係，我看你才是心懷不軌。凌羽心裡腹誹著，反應遲鈍的把姜顏拉了過來，護在身後，“那，我打電話給姚望，不用你操心！”

這時，一輛銀色大G駛了過來，來人下車就搶過凌羽要撥出電話的手機，“程總，我先送淩小姐回去。”

說完，不顧凌羽掙扎，一把摟了過來塞進車內揚長而去。姜顏想要追過去，卻被旁邊人扣住手腕，“顏兒，別擔心，周武會把她安全送回家的。”

姜顏甩開他的手，情緒再也繃不住了，眼淚順著哭喊一起下來，“當初先放手的是你，現在糾纏不清的還是你，你到底要怎樣？程宴，我求求你，放過我好不好？”

心愛女孩說出的話，猶如一把把利刃刺向他的胸口，程宴緊緊握住雙拳，一向冰冷的眼神瞬間通紅。

“顏兒，你真的這麼討厭我，真的就不肯聽我解釋？”

男人的聲音有點喑啞，語調低低沉沉，一字一句飄到姜顏耳邊，卻那麼清晰。

姜顏深吸一口氣，努力控制住顫抖的身體，一字一頓，“是的，沒有必要。希望程先生…不要再打擾我了。你我，此生不復相見。”

姜顏覺得說這段話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全都說出來，感覺腦袋嗡嗡響，轉身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男人並沒有追上去，還是保持那個姿勢站著，彷彿受到巨大打擊一般身體搖搖欲墜，裹著紗布的手早已被暗紅的血漬浸溼。

他，徹底失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