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顏從來沒想過，在醫院能遇到程宴。

對面的男人身姿挺拔，衣著考究，瘦削的臉龐似乎比以往更多了份沉靜，此刻身邊陪伴的是一個妝容精緻時尚高挑的女人，有些眼熟。

而急性腸胃炎而上吐下瀉一晚上的姜顏，此刻穿著病號服，頭髮凌亂，臉色蒼白，狼狽極了。

男人面色微冷，瞧過來的眼神讓人看不透。不知道是因為這初春的天氣還是虛弱的身體，姜顏只覺得渾身泛冷。

“顏顏~”旁邊女人先開口，姜顏強撐著精神細細打量她，巧克力棕色捲髮，柳眉杏眼，眼尾的小痣顯得人楚楚可憐，投過來的目光有些訝異和尷尬。

是她，許薇——姜顏曾經好友之一，前幾天剛回來的接風宴上聽凌羽說，自姜顏離開後，她便入職了程氏集團，目前已經做到市場部部長的位置。

五年過去了，曾經唯唯諾諾樸素低調的她，竟如此端莊優雅了。

見姜顏沒搭話，她臉色有點不自然，伸手拉了拉旁邊男人的袖口：“阿宴，是姜顏。”

男人垂眸盯著姜顏，看不出喜怒，良久，緩緩開口：“我們走。”

這句話，是對許薇說的。姜顏一個人在醫院的走廊裡站了許久，才緩過神來，慢慢走回病房。

“姐，怎麼去這麼久？”見姜顏進門躺床上一直沒吭聲，弟弟姜賀疑惑的摸了摸她的手，“手這麼涼？還是不舒服嗎？”

“沒事，遇見一個老朋友。”

“噢。”姜賀沒有多問什麼，給她掖了掖被角，揚起笑臉，“姐，醫生說輸完液明天我們就可以出院了。”

嗯，出院也好。耽擱了這兩天，還有很多事沒處理。

第二天陽光明媚，凌羽一大早就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顏兒寶貝，你猜我剛剛碰到誰？”

“碰到了誰呀？小羽姐。”沒等姜顏開口，一旁收拾東西的姜賀好奇地問。

“許薇唄，”凌羽壓低聲音，撇撇嘴：“剛才路過護士站，聽說是程家老太太在這住院，這女人天天往這跑。”

程家老太太，程氏珠寶創始人，也是程宴的奶奶。談戀愛那會兒姜顏見過幾面，雖然久居高位自帶威嚴，但人很和藹，對她也很疼愛。

“小羽，等我們走的時候，你幫我把這些東西送過去吧。別說是我，就以你的名義。”

“顏兒，你還是...”凌羽看著姜顏，臉色寫滿心疼。

“沒事，這些營養品我也吃不著，以前老太太待我不錯，就當我們晚輩的一點心意吧。”

也就兩天沒呼吸到外面的空氣，卻感覺春意更甚了，柳條冒出點點嫩芽，姜顏心情莫名平靜了許多。

凌羽半路接了個電話，把姜顏送到租住的公寓裡，又匆匆開車離開了。姜賀把行李歸置好，也背起書包返校了。

姜顏一個人深陷在沙發上，回憶起了從前。

和程宴真正的相戀是L城大學。那時的姜顏瘦瘦的小小的，長相甜美性格活潑，班裡男生都喜歡跟她玩鬧。

程宴不一樣，用凌羽的話就是“高冷”。姜顏印象裡，他應該都不記得有自己這麼個同學。他長得帥，成績好，個子很高，上課經常喜歡坐在後排。學校裡暗戀他的女生很多，也經常有人往他面前遞情書，但他從來不看，也從不回應。

那次課間，姜顏和後座幾個同學閒著無聊用中式英文互開玩笑，程宴路過，輕飄飄說了句：“你愛國嗎？”

姜顏怔愣著，不知道這句話是不是問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旁邊一個同學不知道真聽錯了，還是故意搗亂，聽成了“你愛我嗎”，還給大聲重複了一遍。瞬間全班起鬨，都開起了他倆的玩笑。

程宴人很高冷，除了他宿舍的那兩個室友，大家都不敢在他面前太過放肆，都背地裡悄悄打趣姜顏。她解釋了很多遍，但全都無效。那段時間，姜顏下了課都不敢再跟別人開玩笑，在教室裡也不敢朝程宴的方向看，一天天的能多低調就多低調。

用同桌凌羽的話就是——“慫”。

大概過了半個月左右，輔導員梁老師見姜顏來辦公室拿材料，順嘴八卦道:“姜顏，聽說你跟程宴在談戀愛？”

姜顏心裡一驚，忙分辯道：“謠言，純屬謠言！梁老師，我和他都沒說過話，真的。”

梁老師打量著她，清澈又愚蠢的眼神，一副沒開竅的模樣，看起來也不像說謊，便哈哈一笑，讓她離開了。

辦公室門口，程宴斜倚著牆，雙手插兜，不知道在想什麼，臉色很臭。姜顏不敢多停留，匆匆跑回教室。

一學期很快要結束了，放假前，梁老師組織系裡大掃除。一向是勞動積極分子的姜顏，被分配了擦窗戶的任務。正當她踩著凳子邊擦玻璃邊和同學聊暑假要去哪裡時，肩膀被人戳了一下。

姜顏回頭一看，程宴。他抿抿唇：“你先下來。”

姜顏不明所以，正要開口，對面遞過來一件男款外套，在她耳邊低聲說道：“你褲子後面髒了。”

姜顏耳根瞬間通紅，一下子從凳子上跳下，抓過外套衝了出去。

等衣服洗好晾乾時，暑假開始了。還沒來得及把外套還回去，就聽說程宴被家裡的司機早早接走了。姜顏輾轉打聽了好多同學，都沒有程宴的地址和聯絡方式，無奈只能先收著，等開學再說。

沒成想，卻在外公家相遇了。

因為父母定居X國，姜顏和弟弟姜賀在國內上學，假期就住在外公家。姜顏外公霍域成年輕時是有名的書畫大家，作品一出萬金難求。後來在B城大學任教的外婆馮起音身體不好，外公便找人在宜居的S城尋了一處環境好又清靜的宅子，安頓了下來。

那天姜顏照例睡到了日上三竿，起床隨意擦把臉直接穿著卡通睡衣就下樓了，沒想到外公在接待客人。

一臉懵逼的姜顏就這樣見到了陪程家爺爺來拜訪老友的程宴。

姜顏才知道，原來她小時候在外公家經常跟在屁股後面求抱抱，還揚言長大了要嫁給他的漂亮小哥哥，就是程宴。

囧。。。

跟著外公學國畫的程宴就暫住在外公家，姜顏和他一起吃飯，一起聽外公講課，原本的尷尬也隨著每日的接觸消失，她又開始黏著他了。

暑假結束的前一週，外公和外婆出門參觀一個展覽，在家百無聊賴的姜顏打算叫上程宴出去走走。

“宴哥哥，家裡好沒意思，咱們也出去逛逛吧？”

程宴臨摹著一副山水畫，沒反應。

見他好似沒聽到，姜顏玩心頓起，悄悄衝過去，想要嚇他一下，沒注意腳下踩到落地的貯水盂，身子不受控制朝他撲上去。

調色盤，顏料，軟毫，青澀的唇瓣擦過光潔的額頭，混合著青年男女的心跳在這夏日裡燥熱異常。

一股木質調的幽香傳進鼻孔，姜顏臉色爆紅，掙扎著想要在他身上爬起來，卻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把頭按在那結實的胸口。

“顏兒，我們戀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