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天亮了起來,小魚兒飯也來不及吃,她飛身上馬,快馬加鞭的飛馳而去,完全不顧蘇逸在身後的呼喚……
到了三山夾口才發現士兵們已經開始搜駱駝山了。小魚兒趕快往上爬,她甚至來不及細想自己到底在急些什麼。還沒到山頂,上面就傳來了一聲“是這兒了。”
小魚兒心頭一緊,快步往上爬去。到了半山腰,卻看到士兵們撤退的身影,並沒見到小石頭和他身邊那個三十多歲的男人。
“找到了嗎?”小魚兒高聲問道。
“蘇大夫,怎麼來這麼早?找到了。”帶頭的洛雲回道。
“人呢?”小魚兒急忙問道。
“應該是掉下懸崖了。崖下的石頭上只有一件衣服。”洛雲回道。
小魚兒腿腳一軟,險些站不穩,趕快扶住了一棵樹。
“行,那你們先下去吧,我去看看。”小魚兒定了定神,勉強說道。
“洛林,你先帶隊回去。”洛雲看小魚兒神情不對,對一人說道。那人領命而去。
洛雲下了幾步,走過去抓住小魚兒的胳膊,攙扶著她慢慢走到了懸崖邊上。待到了懸崖邊上小魚兒才看到懸崖邊上有一些雜亂的腳步印兒,還有一道滑下去的痕跡。
小魚兒不禁鼻子一酸,險些掉下淚來。她暗暗的吸了一口氣才向下看去,只見一件斗篷掛在峭壁上在風的吹動下來回的擺著,懸崖深不見底像是一張巨大的黑網,在等著那些自投羅網的生靈。看到這兒,小魚兒只覺得搖搖欲墜,不禁後退了幾步。
“你沒事兒吧?”洛雲趕快抓住她的胳膊。
“我沒事兒,站在那上面有點兒頭暈,坐一會兒就好了。你先回去吧。”小魚兒只覺得頭暈目眩,深吸一口氣才覺得好了一點,勉強開了口。
“今天沒什麼要緊的事,我陪你在這兒坐會兒吧。”看小魚兒不置可否,洛雲扶著她找了個舒適一點的位置坐了下來,自己也坐在她的旁邊。
小魚兒沒有開口,洛雲也沒有開口,兩人就那樣靜靜的坐著……
“我好一點了,先回去吃飯了,等過了中午再去軍營,你也回去吧。”不知道過了多久小魚兒才開口說道。
“好,那蘇大夫小心!”
“嗯!”小魚兒答應著,不動聲色的躲過了洛雲想要攙扶的手慢慢的往山下走去。
洛雲站在山頂上,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兒,抓到敵寇的喜悅被衝的乾乾淨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讓人心碎的酸楚。
他本想等小魚兒走的遠一點再跟著她,卻看到幾十步之外的小魚兒一頭往下面栽去。
“蘇大夫……”洛雲一驚,快步向小魚兒衝去,卻怎麼也追不上她,眼看著她像石子一樣滾落下去。
“小魚兒……”
看到小魚兒早上的行為有點反常,蘇逸有點放心不下,於是早飯也不吃了,牽過一匹快馬就跟著小魚兒跑了出來。待到城外才發現小魚兒已經跑到離自己五六里地之外了。
看到小魚兒上了駱駝山,蘇逸也跟著上去了。沒想到還沒爬到一半,就聽到洛雲的一聲驚呼。抬頭一看,小魚兒就像一塊石頭一樣的滾了下來......
蘇逸想要衝過去擋住她,無奈山勢陡峭,往上跑的速度實在太慢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小魚兒跌落在一塊兒空地上。
好不容易剎住腳,洛雲顧不上自己被石頭割傷的腿,趕快過去檢視小魚兒的傷勢。只見小魚兒的腿部也受了傷,血滲透了衣服,流到了地上。胳膊和身上也有幾處擦傷,往外滲著血。
洛雲心中一陣痛,想要抱起她來,又害怕不小心再傷了她。
這時蘇逸也爬了上來,看到小魚兒渾身是傷的躺在地上眼淚刷的一下就湧了上來,他顫抖著想要抱起小魚兒……
“左將軍且慢,蘇大夫曾說過,人如果受了外傷不能輕易移動,需要先看一下有沒有骨折。”洛雲阻攔道。說著順著小魚兒的腿骨摸了摸,突然神色一暗,蘇逸大急“可是骨折了?”
“是,麻煩將軍幫我找兩根稍微粗些的棍子來。”蘇逸聽了趕快去找。
洛雲扯下自己裡衣的下襬,撕成布條,接過蘇逸遞過來的棍子放在地上,對著小魚兒的腿用力一按。昏迷中的小魚兒不禁悶哼一聲。
“你幹什麼?”小魚兒痛苦的呻吟讓蘇逸方寸大亂,不由得大聲問道。
“左將軍莫怪,蘇大夫骨頭錯位了,需要接合骨頭才可以進行包紮,否則會對她造成二次傷害。”洛雲頭也沒抬回答道。
包紮完成,洛雲說道:“事急從權,現在只有我們兩個在,左將軍需要順著蘇大夫肋骨摸一摸看肋骨有沒有骨折。”
蘇逸一怔,心裡也明白別無他法,只得順從。
“沒有。”蘇逸小心翼翼的摸著,生怕一不心碰疼了小魚兒。
“再摸一摸脖子,稍微用力一點,但是也不能太用力,看蘇大夫有沒有反應。”蘇逸剛要去摸,洛雲突然喊道:“等一下!左將軍莫怪,我得在你身上示範一下力度。”看蘇毅沒有反對,於是在他脖子上做了示範。
見小魚兒沒有反應,洛雲說道“現在將軍可以把她抱下去了,務必要小心。”蘇逸點了點頭,抱起小魚兒向山下走去。洛雲跟著他們下了山,等蘇逸上了馬,把小魚兒遞了上去。蘇逸一夾馬背,絕塵而去。
直到看不到他們的身影了,洛雲才收回目光。像是突然失去了力氣一樣,洛雲跌坐在地上,心裡風起雲湧,五味雜陳。
看到坐躺在蘇逸懷中渾身是血的小魚兒,正出發去軍營的蘇嘯和明如心大吃一驚,兩人快馬加鞭衝到了蘇逸跟前,然後又調轉馬頭跟上。
“怎麼回事兒”蘇嘯和明如心幾乎異口同聲的問道。
“妹妹從山上摔下來了,腿骨折了。”蘇逸一邊飛奔。一邊回答道。
“你直接帶妹妹回府,我去請柳大夫。”蘇嘯說完,快馬加鞭,絕塵而去。
“喻兒,喻兒……”看著昏迷不醒的小魚兒,明如心鼻頭一酸,滾下淚來。
聽到母親哽咽的聲音,蘇逸心裡更難過了,但怕自己表露出來會惹得母親更難過,他只能忍著。蘇逸想開口說些什麼,卻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想了想,開口道:“母親放心,妹妹吉人自有天相。”
等三人飛奔到家的時候,柳半城和他的妻子已經在門口等待了。
“怎麼樣?要不要緊?”柳半城剛檢查完,明如心就迫不及待的上前一步問道。
“夫人放心,剛讓內人檢查過了,其他部位都沒有受傷,只有腿部骨折了。如果小姐醒來以後沒有嘔吐、抽搐等現象,就沒有多大問題了。這是金創藥,身上的其它傷都是皮外傷,三兩天就好了。今明兩天身邊要留人,如果有嘔吐,抽搐,速速通知我。”柳半城邊說邊遞給明如心一瓶藥。
“好,好……”明如心點頭接過。
“我回去開一些清熱止痛的藥,先把小姐的傷寒解了,熱一退,小姐明天應該就可以醒來。小可就先和內人告退了。”柳半城說完施了一禮。
“柳大夫費心了。”蘇嘯夫婦和蘇逸還了一禮。
“喻兒……”明如心坐在床邊,給小魚兒擦拭著臉和手,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斷的滾落下來。
蘇嘯走上前去,扶住明如心的肩膀,輕輕的拍了拍她。
“爹孃放心吧,妹妹不會有事的。”蘇逸輕輕的安慰道。
明如心不是輕易表露感情的人。從小到大,蘇逸只見她流過兩次眼淚,一次是聽到姐姐病去的訊息,一次是這次。正因為輕易不肯表達脆弱,所以看到她流眼淚蘇逸心疼不已。
月已西移,看著喝完藥躺在那裡像只受傷的小貓的小魚兒,明如心記憶的閘門開啟了,
她想起了五年前蘇荷帶回來訊息的時候,自己內心的絕望、無助、傷心和怨懟,那種恨不得立馬回到京城殺了大姑姐的心情,至今未能平復。小魚兒長著跟蘇婉一模一樣的臉,脆弱的躺在那兒,讓明如心再次體驗到了那種無助和傷痛。她時刻不離的坐在小魚兒的床邊,生怕自己一離開,女兒就會消失不見了。
“娘,你怎麼坐在這兒呀?怎麼不去睡覺呀?”看著小魚兒緩緩的睜開了眼睛,明如心不禁嚎啕大哭,“喻兒,你終於醒啦,嚇死娘了!”
嘩啦一聲,門被推開了,蘇嘨和蘇逸披著衣服闖了進來,看到小魚兒醒來,都鬆了一口氣。跟著進來的下人們也都念起了阿彌陀佛。
“妹妹,你怎麼樣?頭疼不疼?想不想吐?”蘇逸一步跨到床前問道。
“不疼,也不想吐。”小魚兒無力的回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蘇逸說著拍了拍胸口。
“我想喝點水,哎呦……”本想掙扎起來的小魚兒叫道。
“妹妹小心。”
“喻兒小心。”
蘇嘯夫婦和蘇毅同時開口道。
“喻兒,你的腿骨折了,最近幾天會非常痛,有什麼事兒說就行了,千萬不要動。”明如心一把扶住了小魚兒,又重新扶她躺下。然後接過蘇逸遞過來的水,一勺一勺的餵給小魚兒喝。
小魚兒剛開始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看到母親那擔心有慈善的面容,順從的接受了。
“我沒有什麼問題啦,大家都回去睡吧。”喝完水,小魚兒說道。
下人們都散了,蘇嘯和蘇毅卻不肯走,站在床邊看著小魚兒。
“爹,娘,哥哥,你們都這樣看著我,我怎麼睡覺呀!現在天色還早,我也沒什麼事,你們放心的回去睡吧。”小魚兒故作輕鬆地說道。
“那你好好休息。”雖然放心不下,考慮到小魚兒的身體,蘇嘨和蘇毅還是轉身離去了。
“娘,您也去睡吧,你在這兒坐了也有大半夜了吧,快去睡會兒吧。”小魚兒說道。
“喻兒,你安心的睡吧,娘哪兒也不去,就在這兒守著你。”明如心摸了摸小魚兒的頭說道。
“那您上來吧,躺著舒服一些。”看到坐在床頭的母親彎著腰,沒有了往日的精神,小魚兒心裡一陣感動。
“行。”明如心脫掉鞋子上了床。
“疼的厲害吧!”明如心邊說邊輕輕的擦掉了小魚兒頭上滲出的汗珠。
“還好。”小魚兒不忍母親擔心,忍著疼痛輕聲說道。
“睡吧。”明如心看在眼裡,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減輕女兒的疼痛。如果可以替代的話,她願意幫女兒承受所有的痛楚。女兒才十六歲不到,怎麼承受得住那麼多的劫難?
“嗯。”
聽到小魚兒的呼吸漸漸的平穩,明如心鬆了一口氣,不知不覺也睡著了。
“娘,娘……”
“是誰在叫我?”明如心想要看清楚面前的人,努力的睜著眼睛,卻怎麼也看不清。
“娘,娘,不要丟下我。”小魚兒想要伸手去抓住站在面前的紅袖,她卻突然消失不見了。
雖然是在夢中,小魚兒心裡卻清楚紅袖已經不在了,這種撕心裂肺的痛,讓小魚兒肝腸寸斷,眼淚一滴滴的打在枕頭上,就像是小魚兒心中對紅袖的依戀一樣,一絲一縷的牽絆著她,是她不能釋懷。
“娘,我走啦”夢裡蘇婉站在梨花樹下笑意晏晏的說道。
“婉兒,不要丟下娘……”明如心一下子坐了起來,眼角的淚啪嗒嗒的流了下來,身體不由自主的抖動著……
“娘,你沒事兒吧,別怕,別怕……”被明如心的叫聲驚醒的小魚兒,一邊拍著母親,一邊抹掉了自己眼角的淚水。
“婉兒!婉兒!”明如心一把抱住了小魚兒,放聲哭了起來。
小魚兒猜到娘是夢到姐姐了,所以任由明如心抱著自己哭,並對闖進來的蘇嘨父子和下人們使了個眼神,她想讓母親盡情地釋放心中的悲傷和無力。
看到明如心抱著小魚兒痛哭,下人們都跟著抹起了眼淚。劉媽到底是老人,端了一碗湯走到明如心跟前說道:“夫人,小姐沒事了是好事,您應該高興才對,怎麼還哭起來了。”
“喻兒……”明如心才清醒過來,擦掉了眼角的淚水,摸了摸小魚兒的頭,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餓了吧,想不想吃點東西。”小魚兒的頭已經不燙了,想起昨天一天她都沒怎麼吃東西,明如心開口問道。
“我想喝點水。”小魚兒喝了一點稀飯仍覺得渴。
“哦,好”蘇荷趕快給小魚兒倒了一杯水端給了明如心,明如心接了過來,試了試水溫,輕輕的餵給小魚兒喝。
腿上傳來的疼痛,讓小魚兒時而清醒,時而昏睡,偶爾起來喝點稀粥。
雖然喝著柳半城開的解熱鎮痛的藥,但真正不覺得痛,大概也用了一個月之久。小魚兒肉眼可見的消瘦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