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凌騎著龍顱魚睛的追雲穿梭在林間小路上,已經與鹿大濤幾人相約的時間,晚了差不多半個時辰了,陸凌知道鹿大濤幾人一定還在等著他。
“閃開!閃開!”一個壯實的軍漢駕著大馬從對向疾馳而來。兩匹大馬眼看就要撞上,陸凌急忙扯住韁繩,那漢子也是拽住韁繩,兩馬都被拽的揚起前蹄,嘶鳴不止。
月光照在那軍漢的臉上,陸凌瞧這軍漢四十歲左右,一副讓人不生厭的憨厚長相。
那軍漢沒有多言,似是有什麼急事,瞥了陸凌一眼,就急急駕馬走了
陸凌也沒在意,一心想著快與鹿大濤幾人相見,便也一抖韁繩,駕馬走了。一路上陸凌再沒遇見生人,幾千輜重輔兵已經將這橫屍千里的戰場打掃完畢,一股子腥臭味和灰炭味還沒散去,讓這夜晚安靜的林間,顯的森然可怖。
待陸凌騎著追雲來到了與鹿大濤幾人相約的地方,便看見鹿大濤幾人生起了篝火,輪換睡覺,鹿大濤剛好醒著替眾人放哨。
陸凌的馬蹄聲吵醒了幾人。“濤哥,我來晚了,不好意思。”陸凌跳下馬說道。
“沒事,我們估計你肯定有啥事耽擱了,就在這兒等你。”鹿大濤依舊是那副善解人意的模樣,笑著回道。
幾人圍著篝火,說起今日分別後的遭遇。法明大師的小徒弟睡在一旁,看來他也許久沒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鹿大濤跟陸凌商量道:“凌,哥這也沒辦法,有家要養,你理解一下。”
陸凌有些自豪地說道:“沒事,哥,我能理解,反正令書在我手上,哥你說抓就抓。”陸凌並不死板,他覺得他幫不了所有人,但身邊的幾位出生入死的兄弟,能幫他肯定幫。
鹿大濤笑著說:“對著,看來咱今兒是救對人了,要是沒救人家法明師父,你也晚上出不來,明天咱抓人的時候,還不知道咋黏(ran二聲)呢,人家楚將軍考慮的也是周全,給你把令書都寫好了。”鹿大濤說話間透露著對上位者的佩服,和對事情能順利發展的興奮。
給陸凌幫忙餵了馬草的李喜兒回來,坐在了篝火旁聽大家講話。
陸凌又講起來出城時候與刺客螯針的打鬥。眾人聽到陸凌硬挨三箭,陸凌倒地裝死的時候,不禁為他捏了把汗。
劉石頭驚訝地說道:“我的天,你幸虧把那箭抓住了,你膽子真大,那你都能抓的住。”
王鵬來了興致,說道:“那刺客聽起來不怎麼厲害呀,你就不應該和他耗那麼長時間,直接將他擒拿,嘿嘿,不過就這身手也能去刺殺楚項羽?要不我也去當刺客好了,我聽說他們賺得不少。”王鵬聽了陸凌的講述,頓時覺得他行了。
殊不知,王鵬在二品境的武道實力面前,可能一指頭就被螯針戳死了,但陸凌將螯針制服的過程太過簡單,讓王鵬產生了迷之自信。
陸凌說道:“那當時我也不知道對方有多厲害,心裡也一直打鼓咋,心驚膽戰的。那咋,你還想他厲害點?我也沒想到他那麼快就認輸,不打了。”
劉石頭說道:“那這回抓到刺客了,估計不得獎你個啥。”
陸凌抓了要刺殺領軍將軍的刺客,也是一件功勞,陸凌不好意思地謙虛道:“那不知道了。”
李喜兒笑了笑說道:“沒事就好。”
鹿大濤接過話來:“就是,沒事就好,咱們這回出來,就想著平平安安的回去,我覺得陸凌剛還是太危險了,不過好在陸凌本事大,不過還是要注意安全呢。”
陸凌笑了笑說道:“知道知道。”
總會有人實實在在的關心我們,陸凌欣慰這些人就在自己的身邊。
鹿大濤對陸凌說道:“那咱快休息,早上起來,我們先跟著隊伍回潛江城,陸凌你直接回潛江城等著我們,別讓胡天祿知道你來了,怕驚著了他,我們明天取到錢了,咱在一塊去抓他。”
陸凌看著鹿大濤回道:“好,濤哥,明天這事就算完了,希望一切順利。”
幾人稱是,希望一切順利,既已商定,陸凌幾人便歇息下來,還是一人輪換著值崗警戒。
陸凌是最後一班崗,到陸凌的崗快結束時,天矇矇亮了起來,東南方傳來了陣陣吶喊聲,那是楚江南岸和楚江北岸南齊和大周士兵晨起操練的聲音。
鹿大濤被那聲音吵起來,來到陸凌身邊說道:“這兩邊的兵都還積極的很,唉,這仗不知道啥時候是個頭,我都想著南齊都撤了麼,咋又賴在南岸可不走了,我也是是服了。”
陸凌聽著鹿大濤的在旁邊發著牢騷,自己也附和道:“唉,就,我也想回家,以前聽到龍城打仗,天天想著到龍城這兒來立個軍功,現在出來了,倒是天天想著回家。”
鹿大濤苦澀地笑著說:“哈哈,你這年輕,以後還大有可為,我這都三十多了,是真不想來這兒,光想把日子過好就行了。就這一天天的事還多,誰能想到還出個這事?看起來那可麼憨厚實在的一個人,居然都能騙人!真的,想到這兒把我都能氣死。”平時和善的鹿大濤忍不住說出這樣懊惱的話。
陸凌聽到“憨厚”兩字,腦子裡閃過昨夜一錯而過的那個軍漢。
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陸凌心頭。
陸凌問道:“濤哥,那個騙咱錢的人長啥樣?”
鹿大濤一愣,說道:“六尺不到,五尺多的樣子,長得黑壯,看著特實在憨厚。”
陸凌驚叫道:“不好!王八蛋跑了!”
李喜兒,王鵬,劉石頭被陸凌的聲音吵了起來,那小沙彌也醒了過來,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說道:“怎麼了?我師父好些了麼?”
……………………
追雲是河曲馬的優種,個頭長得比一般的關外馬還要大。自小生長在河曲大牧場自由自在的它,喜歡在廣闊天地奔跑的感覺。
剛滿一歲的追雲被安西軍花高價採買後,它很不習慣那種作為戰馬的紀律約束,好在買它的主人是一位識馬的高手,知道順其本性,所以追雲曾經也有過那麼一段與前任主人馳騁疆場的時光。可是沒過多久,在這位無親無故的前任主人戰死之後,追雲就因為性子太野一直被丟在了軍伍馬圈裡,之後追雲便和同樣為烈馬的追月在被貼上了下等馬的標籤,。
直到碰見了陸凌。要不是馬鞍馬鐙能讓坐在馬上的陸凌更穩定,陸凌甚至什麼都不想給追雲身上安戴。
追雲能感受到陸凌從昨日開始就很著急,所以追雲便也很著急,它載著它的伯樂,賣力地向肥都奔跑著。
陸凌他們估計胡天祿跑路了之後,立即歸伍尋人,找了問了,就是不見胡天祿人影,果真如陸凌幾人預料的那般,胡天祿在發現事情敗露之後當夜就逃走了。
陸凌幾人氣地原地跺腳,鹿大濤明顯慌了,他沒想到又被胡天祿騙了,看來胡天祿是想著左右都是殺頭,還不如當個逃兵一了百了。
他們估計胡天祿會往西逃,胡天祿曾說過他是西北人,又是負責往西北這條線送信的,這一路的驛所他也熟悉。不過像胡天祿這種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人,也可能會往江城方向逃去,朝廷頒佈的遷移令現在仍然有效,所以胡天祿扮作難民往兩個方向逃都行。
胡天祿這一逃,算是游魚入海,再找就難了。
鹿大濤他們不能隨意離隊,昨日允許他們找胡天祿,已經是曹什長職權範圍內能給到的最大許可權,鹿大濤他們再無辦法,只得跟隨隊伍返回潛江城。
陸凌則駕著追雲先是回到龍城向楚項羽稟報了此事,楚項羽立即派人徹查此事,又派出斥候去往肥和江城通緝逃兵胡天祿。楚項羽推斷胡天祿應該是向西逃了,雖然可以逃往這兩城,但遷移令只讓難民留在肥都和江城一帶,要想再向西或向北,那就有些難度了,所以胡天祿很可能靠著以前捎信打點的關係向西逃了。
胡天祿的事情敗露的快,結束的也快,很快便就有了結果。先是楚項羽派去調查胡天祿貪汙軍餉的事,任誰也不會想到,一個小小的什長以送信為由欺騙了身邊士兵們的軍餉高達三十多萬錢!而鹿大濤他們一人一月的軍餉只有八百錢。
第二天傍晚,肥都的一家賭館夥計舉報,說有人在賭館裡打人鬧事,等官府抓來一審才發現,堂下跪著的一臉老實長相的漢子正是逃兵胡天祿。
據胡天祿交代,自己進了城後,先在城裡的黑市賣了自己的騎的那匹戰馬,準備之後在路上當作盤纏。之後想著等天黑後找自己的熟人出城,這期間在肥都溜達的時候正好路過這家賭館,控制不住自己的賭癮,想著把手中這些盤查翻個倍也好,可就憑他那比腳氣還臭的手氣,和以往一樣輸了個底掉,這才氣急在賭館裡鬧事,被抓了來。
第四天,胡天祿就被押到了石首城當眾砍了腦袋,屍體被埋在了宣威城以南的亂葬崗。據說當天晚上胡天祿的屍體就不知被誰挖了出來,讓野狗們分食而盡。
至於胡天祿的家早就散了,胡天祿早年確實是個實在漢子,但不知從何時沾上了賭,他的人生就再也離不開了賭,先是小輸小贏,後是大贏大輸輸輸輸輸,借錢,賣家當,騙錢,胡天祿越來越回不了頭。胡天祿後來在心裡特別恨自己的名字,天祿天祿,叫的這渾名字,明明老天都給要給自己發俸祿,沒想到弄的個家破人亡,老天啊老天你也是,我都叫這名字了,你也不對我好點,最後胡天祿又怪起了老天。
胡天祿的事算是過去了,人一死了之,就算被刨墳刨出來一百遍,被一千隻野狗吃到肚裡,也是死了。但被他欺騙計程車卒們過不去,尤其是那些家中獨梁,就指著這些錢供養家裡。尤其是鹿大濤,他不僅要供養家裡,讓他最過意不去的事,是他當初聯絡的胡天祿,並告訴陸凌幾人在他可以寄信,他覺得是他的原因,讓弟兄們的錢被騙去了,為此李喜兒,劉石頭,王鵬,老鄧,圍著鹿大濤勸了好久。
世間有的人就是這樣。作孽者毫不知恥,怪天怪地怪別人。相反,明明同是被害者,有的人承受不僅承受著突然降臨的苦難,還要想幫別人承擔苦難。
最後,也是楚項羽仁厚,在查清楚整件事後,立即在軍伍中釋出告令,凡是被胡天祿欺騙計程車卒,每人最多補償兩個月的軍餉,這讓陸凌這些被騙去了錢財計程車卒們心中對楚項羽這位活菩薩感恩戴德。
鹿大濤,在得知這個好訊息後,心中對楚項羽的敬佩之情不自覺地油然而生,並且鹿大濤還向李喜兒幾人保證,以後每月都會從軍餉裡拿出一部分作為補償,慢慢將李喜兒幾人損失的錢財還上,李喜兒幾人連說不用。
這些事對於身在其中的人來說是關天的大事,對於大周南齊之間的戰爭來說,就好似大海中丟進的石子,漣漪都泛不起來。
楚項羽調整了龍城的防備力量,將麾下從長龍山脈以北急募來的五萬新兵不再訓練,而是調至龍城三座城池的城防,三萬肥都軍士與張文遠手下的五萬餘軍兵調至石首城附近,至於楊焱率領的楊家鐵騎,將大營移到了宣威城的西北部,石首城的東南部。
再說回陸凌,陸凌因捉拿刺客有功,並且楚項羽將揭發胡天祿貪汙軍餉的功勞也歸在了陸凌的頭上。陸凌被楚項羽調出了侍衛隊,直接被楚項羽調到了宣威城東城門的城防當隊正。
要算起來,執戟侍衛與隊正都是九品末流的官,但執戟之士並無實權,而隊正一職,手下就有一百五十人聽命,現官不如現管,軍中都在議論陸凌這個名不見經傳,來自鹿州的小子。傳言楚項羽已經要將這個名叫陸凌,才十六後生,當做嫡系培養。
城門下,陸凌穿著甲冑,幾個長槍都戳不好的兵圍著陸凌溜鬚拍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