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我換上黑色的運動短褲和白色的短袖襯衫,口袋裡塞一隻手機,一支錄音筆以防不時之需。在向Anna瞭解了他們的碰頭地點後,我先在周圍小跑幾圈來裝作我是一個剛剛在附近晨跑過的鍛鍊者,接著就走進他們約定碰頭的小賣部裡賣冷凍食品的貨架前,裝作十分糾結地挑選著早飯。儘管收銀員不時向我投來詫異的目光(因為我已經站在這個貨架前十幾分鍾了),但是在最近的鍛鍊下,我已經可以做到僅僅臉紅但不退場了。
然後門口就傳出來我熟悉的談笑聲,嗯……Anna似乎和那個男生聊得很歡嘛……好像是在聊……不對,現在不是側耳傾聽的時候。我隨手抓起一個牛肉三明治,快步走到收銀臺結好賬後就靠在路邊的樹上,假裝在盡情享用著天空的湛藍和陽光的熱烈,實則把餘光停留在小賣部的門口。
這時我的鞋子被蹭了蹭。哦,是一條流浪狗啊,它一邊盯著我的三明治一邊搖著尾巴,口水差點就滴在我的鞋子上了。看它可憐,我掰了一角麵包皮丟在它鼻子上,不過它只是嗅了嗅,隨即不屑地把它拱到一旁。
這麼挑剔?我撕了一小片帶有沙拉醬的麵包丟在地上,它也僅僅是把沙拉醬舔完就丟下它。它繼續搖尾巴,眼睛死死地盯著那露出一角的牛肉餅。
唉,要不是看你可憐,我真的會一腳把你踹開的……我用指甲割了細細的一小片丟下去。它低下頭舔了舔,總算是走了。真是,不知道是誰教的……
正當我以為它去找下一個人乞討時,它卻給我叼了一個看起來很貴的包過來。整個包是用鱷魚皮製成的,包上只有一條似乎是用紅瑪瑙雕刻而成的拉鍊,我拉開拉鍊,才發現原來拉頭的主題在包內,是一個肋旁流血的小人,而他的血流淌成了整個拉鍊。這個包……有點不詳啊……我感到一陣未知的恐懼,不過在更為強烈的好奇心驅使下,我還是拉開拉鍊,看看這裡到底有什麼……首先映入我的眼簾的是一塊……金子,如果忽略它那詭異的紫色紋路的話。我幾乎在看到它的瞬間就被強大的慾望吸引,我不自覺地……我及時抓住了自己的右手,還好……再翻翻看吧。我開始在這個包那複雜又精緻的夾層中翻找著,終於,在一個隱秘且和外面相連的小口中,我看到了一面小小的鏡子,應該是純銀做的,只有尾部點綴著一顆不大不小,形狀與顏色神似血液的寶石,而鏡面看起來不像是玻璃,而是水晶一類的東西。這東西應該十分貴重吧?可能把我自己賣了都承擔不起這樣的物品。我繼續翻找著……
啊!
我的手被刺破了。我掰開那個夾層,發現是一把鐵質的匕首,刺穿了好幾個夾層,並且它的刀刃尖端穿過最厚的那個夾層,進入了那塊“金子”所在的空間。我費力地抽出匕首,迎著陽光仔細地端詳了一下:刀刃薄的幾乎可以透過陽光,刀鋒上掛著星星點點的血液,給人一種神秘而危險的感覺……
這時我身下傳出一聲輕輕的嘆息聲,那隻狗已經不見了……
算了,當務之急是怎麼儲存這把匕首吧?我盯著它那葉型的刀刃,說這個是我買的水果刀應該沒有人相信吧?那隻好摘幾片樹葉把它的刀刃包裹起來,然後放入口袋。
哦,他們出來了。我沒有空閒顧及口袋裡裝著的匕首。看起來他們的遊玩地點就是不遠處的公園了。公園裡人倒是稀少,只有拿著泡泡槍到處亂跑的孩子與站成方隊打太極拳的大爺們。我悄悄跟在他們身後,摸出手機裝作在拍風景的樣子假裝自己是個跟蹤狂在不停地拍Anna。顯然那個男的很快注意到我,他拉著Anna前往幾乎不會有人走的小道上,時不時回頭戒備地看我一眼。而我當然是“被迫”地跟在他們背後,不斷地從人群中被抽離出來。最後,在只剩下我們三個人時,那個男的一臉正氣地走過來了:“喂,你小子是想幹什麼?”
“哼,”我盡力裝出一副猥瑣的樣子,來放下他的戒備心,“老子樂意走這條路,怎麼,這條路是你造的?老子不能走?”
“像你這種東西跟在我身後我就感到噁心,知不知道?況且噁心我就算了,你還打擾到我女朋友了,這我忍不了。”
“還女朋友呢,”我衝他擠擠眼,把手放進口袋裡摸出錄音筆,“你當我不知道這個女的底細是嗎?告訴你,有好多人都追著我要她的照片和把柄呢。話說回來,我也就是拍幾張照而已,你乾的可真大啊,又劫財又劫色。”
我本來只是隨便說說的,但是他卻笑了:“哎,看不出來啊,兄弟。你這濃眉大眼的也是個內行人。現在你賣我一個人情,回頭我介紹好多漂亮妹子給你好吧。”
“嗯……好吧,我回頭回來找你的。”我假裝糾結,走掉了。現在有這段錄音了,雖然可能不能當定罪的關鍵證據,但是上交給學校舉報應該是綽綽有餘了吧?
我一邊把玩著錄音筆一邊準備回家。天色漸漸變暗了,看起來好像快要下雨了呢,不知道等會Anna會不會淋成落湯雞?可能還會感冒?不過現在下雨她應該會找個藉口直接回來了吧?
這時我迎面撞上了Denise,她像是剛剛在泥濘的路面上摔了一跤,一瘸一拐的,樸素的褲子上沾滿了星星點點的泥。她看到我顯得很狼狽:“怎麼,你怎麼在這裡?”
“隨便逛逛。”我打量了一下她那像是剛剛從泥裡挖掘出來的手。
她不好意思地把手背在身後:“那個,我剛剛一不小心……摔在池塘裡了,好不容易才掙脫出來。讓你見笑了。”
“沒什麼。你需要處理一下衣服嗎?”她的衣服是深色的,我不好判斷那個到底溼了沒有,“畢竟穿著這麼一身衣服在外面確實不太雅觀。”
“唔”,她撓了撓頭,“那個……不用了。我……之前是種地的,像這種泥巴粘在身上我都習慣了。至於別人的譏笑……”
“好好好,不用說了。”我記得我們那個學校有幾個名額分配給鄉村啊,想必她就是從那裡出來的吧?但是她的臉……和成天在鄉下種地的人比起來未免有些過於白了吧?“那麼……再見?”
“哦,等等,我還有事情告訴你。很重要的事情。”她衝我眨眨眼睛。
“那快說啊。”
“不行,我不想白白告訴你。給我點好處吧?”
“你在這裡誑我呢,我哪有什麼好處給你?”
“就……就是上次,關於我在酒吧打工的事情,你可以保證不告訴別人嗎?”
“哦,放心,我不是這樣的人。”我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
“我要怎麼相信你?”她原來像是撒嬌的表情一下子嚴肅起來。
呃,我以為只需要口頭承諾就好了……這點小事這麼認真幹什麼……
“那個,我說出去我自己也沒有好處吧?畢竟一般的學生誰會去那種地方……”
“嗯哼?”她並不信服。
好麻煩,感覺一時半會我也沒有什麼把柄可以給她,那就……喂,她要告訴我的事情是什麼?
“向右邊那片矮樹叢的方向看過去。”
那裡有幾瓶已經喝完的燒酒,還有Anna帶出來的包包。
“消耗十點,瞭解Anna的位置。”
嗯。
“裕豐酒店的206房間,你在公園的北門就能看到它。現在房間內共有三個男人,正在給她擺拍,性侵將在……”
打住。我向Denise招招手:“喂,現在要下雨了,你快回家吧,我還有事情要做呢。”
“我的家?我的家在哪裡?”她苦笑一聲,接著馬上換了個口氣,“那個……我的家在哪裡你知道嗎?我家太遠了,一時半會趕不過去,我還是和你一起行動好了。”
“但是……我要做的事情好像很危險。”
“多一個人多一個幫手,不是嗎?乾脆告訴你好了,我剛剛看見那個轉校生被人灌得醉醺醺的,還被扛進酒店裡了。”
“這個我知道了,先去看看情況吧。”
隨後Denise拽著我的袖子快步趕向酒店所在的位置,但是在我們剛剛可以看到北門的時候空氣就託不住這麼龐大的水量了,天上像是開啟了窗戶似的嘩嘩向地面灌水,以至於天地間像是有一層幕布似的遮住了我的視野。怎麼辦?我看著待在雨裡不知所措的Denise,但是Anna現在也很危險……不行,這樣淋過去的話說不定我的精神狀態會下降,讓我救出Anna的機率又小一分。那邊好像有一個小賣部?我拽著Denise的衣袖快步走進門。這是一個幾乎可以變成遺蹟的商店,反應了最近一段時間公園的處境:桌布像是和牆壁鬧矛盾似的,愛搭不理地垂在一邊,而頭頂的燈罩也清清楚楚地映出不少黑黑的渣子,貨架上面只擺著寥寥無幾的飲料和廉價食物,上面的灰塵看起來甚至比商品還要多。而正對著我們的是一個倚在安樂椅上,一邊叼著菸斗一邊凝神盯著手上照片的老頭。顯然他已經陷入回憶,連我們進來都沒有發覺。
“那個……”不對啊,現在可不是拖拖拉拉的時候,“這裡有雨傘嗎?”
“哦,”那個老頭慢慢挪動著他骨瘦如柴的手臂,從椅子底下抽出一把幾乎和他的歲數一樣大的雨傘:“吶,一口價,二十。”
我現在一時半會可拿不出來這麼多錢啊。“那個,你可以現在先借我用一下嗎?我等下回還給你的。”
“還給我?”那個老頭好像很氣憤似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告訴你,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還多,別以為你這種小把戲在我這裡行得通!”
不好對付啊……我摸出手機:“那,我把手機抵押在你這裡,可以吧?”
那個老頭仔細地盯著手機,像是在評鑑什麼古玩似的,過了好久才點了點頭,向我伸出手。我注意到他另一隻手還是緊緊抓住雨傘,真的是老疑心病了。我把手機放在他手心裡他才把傘丟到我面前。算了,現在也沒心思計較他那倚老賣老的表現了,我向Denise點了點頭,就一口氣衝進雨裡。
像是被空氣中有無形的手一樣,樹葉紛紛飄落,有些樹甚至像笤帚一樣光禿禿的,寒風一遍又一遍地噬咬著我身上被打溼的面板,我的疙瘩也像海浪一般在面板上一輪接著一輪……哦,總算是到北門口了,四處眺望一下……呵,就是那個啊,不就是可以吃飯喝酒的旅館嗎,還自稱酒店?
我渾身溼透地走進酒店,一邊努力控制我急促的呼吸聲,一邊觀察著周圍的環境。感覺略略裝修了一下,但是……不對,還是先救人要緊。我走到前臺,那個肥胖的老闆娘立刻殷勤地湊過來,她指了指一旁的價位表,向我介紹起各個房間的裝置什麼的來。顯然我不是為了這個來的。我打量了一下她那因為太過誇張而微微顫抖的嘴角和見錢眼開的肥厚眼瞼……也許和她直接解釋沒有問題吧?
“那個,剛剛是不是有幾個男的拉著一個暈倒的女孩子來這裡開房?那些是我的朋友,我需要你告訴我他們在哪件房間。”先試探一下好了。
那個女人警惕地看了我一眼,隨即準備撥打櫃檯上的電話。我馬上按住她,現在可不能打草驚蛇。那個女的臉色一變,馬上一把甩開我,接著不知從哪裡掏出來一根鐵棍,讓我趕緊滾,別惹事。
“可以,”我退後幾步,“原來打算私下解決的,既然你這麼做那我就只好報警了。那個女孩被壞人迷暈了,我必須要救她出來。”
出乎意料,那個女的當時就軟了下來,可能是她也沒想到這是需要警察處理的事情。她立刻賠著笑臉放下手裡的鐵棍,告訴我什麼都可以好好商量。呃……現在報警的話想必等到警察來的時候Anna已經被侵犯完畢了……我摸摸口袋,想要拿出錄音筆來給自己增加信心時,卻無意間碰到了幾片樹葉……這把匕首應該夠鋒利吧?我只需要拿它自衛就好了……是直接破門而入還是別的方法呢?這時一旁走過的服務員給了我靈感。
“喂。”那個服務員在老闆娘的允許下拿著充電器敲響了304的門。
“幹什麼啊。”裡面不耐煩的聲音傳出來。
那個服務員在我的指示下閉緊嘴巴,就一直敲門,而裡面不耐煩的聲音也逐漸開始變得罵罵咧咧起來。最後那扇門“砰”地開啟了,那個男的只穿條內褲就走出來:“你他媽的幹什麼啊,是不是有病啊!”
那個服務員趕緊拿出充電器:“不是你們打電話給前臺說需要充電器的嗎?”
“滾!”那個男的一巴掌拍飛充電器,“老子要什麼……”
我從側面衝出來,儘管是第一次使用這把匕首,但我好像異常地……熟練,我先是一腳踹到他的小腿上,他沒有防備瞬間就失去平衡。接著我以最快速度撲過去,儘管他已經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抓住我的肩膀要反抗時,冰冷的匕首已經抵在他那流淌著溫熱血液的喉嚨旁。
“別動,不然我要你的命。”我稍稍一用力,匕首瞬間割破脖頸那細嫩的面板,一絲血液流淌下來。
顯然剛剛的騷動驚動了另外兩個人,他們只穿著內衣內褲就出來了,看到他們的老大被人抵著喉嚨就嚇呆了,杵在原地一動不動。但是他們也會回過神來的啊,說不定下一秒就對我動手了。我向那個服務員示意讓他去外面叫人,但是他可能是個新手,沒見過這樣子的場景,一動不動。嘶……我身下的這個人已經開始以微小的幅度開始移動起身體來,我瞪了他一眼他才安分下來。
“喂,”Denise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她一邊轉著一支圓珠筆一邊向我身下的人靠近,“還記得我嗎?”她指指褲子,拿起筆在他的臉上畫起小烏龜。後面的兩個人立刻露出惱火又無可奈何的表情。就連我身下的人也在微微顫抖,不知是出於恐懼還是出於憤怒。
Denise滿意地點點頭。“喂,已經兩次了啊,是打算一輩子坐牢嗎?還是說,”她的眼睛閃過一道兇狠的光,手一用力,在臉上戳出一個滲血不止的小洞,“想死呢?”她起身,對著他的小腿狠狠踹了一腳。
“喂,我們接下來怎麼辦?我努力壓制著即將蹦出來的心臟,集中注意在那把匕首上。
“嗯……”她立刻裝出歪頭思考的樣子(答案我早就在她的語氣中聽出來了),“呼……那就放他們走吧,想必下一次應該不敢了吧……”她用輕蔑的眼神打量著面前幾乎全裸的軀體。“哦,不,沒有下一次了。”她衝那兩個傻站著的嘍囉招招手,“還不快滾?”
可能是新收的小弟吧,那兩個人馬上頭也不回地溜走了,Denise立刻跟上去,過了片刻後她才從樓梯口探出頭來,向我比了一個“OK”的手勢。我會意,站起身收好匕首:“下不為例,趕緊滾。”那個男的連回房間收回衣服的膽量都沒有,只穿著一條內褲就如漏網之魚一般急急溜走了。
好,接下來應該把Anna帶回去……等等,她現在好像是……“喂,那個……”
“放心,我會把她安置好的。”
“哦,等等,”剛剛應該讓他們把手機交出來的,現在又有一個把柄在他們手上了。“他們不會拍攝裸照吧?怎麼辦?”
“那個啊……”Denise組織著語言,“我想應該都在房間裡吧?”她快步走進門,不一會兒就拿出三個手機向我晃了晃,“想要她的裸照嗎?我……”
“我想要看的話就不會叫你幫她穿衣服了啦。”
“好好,不逗你了。”她關上門。
剛剛那幫人不知道跑去幹什麼了,他們在這裡吃了一個虧,不會叫人過來吧……喂,他們現在在幹嘛?
“消耗三點。”
說吧。
“在找人過來,預計在二十分鐘後會有七個人到。”
二十分鐘啊……我看著外面絲毫沒有減弱的雨幕……
“喂,手機。”Denise從房間裡出來,把手機甩過來,“我幫你付了錢了,拿去吧。至於雨傘嘛,我有事就先就帶走了。你好好在這裡等一等吧。”
“她怎麼樣了?”
“哦,我檢查了一下,應該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只是現在藥的時間還沒有過,可能要再等一會才能醒。”
“……謝謝。”
她向我點點頭就離開了。嗯,大概還有十五分鐘吧,我走到床前,嘗試背起昏迷的Anna,她的手臂柔軟得像麵條一樣,我必須要緊緊拽著才可以把她固定住,而且這樣子我還沒有辦法撐傘什麼的,真麻煩。
喂,你可以喚醒她嗎?
“.…..”
那隻能淋雨往回趕了,希望不會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