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我正趁著早自習前的一小段時光抄寫歷史筆記時，有隻手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還順利嗎？

“什麼？”我抬頭看著Denise。”

“就是情況啊，你瞭解多少，要不要來分享一下？”

她好像是要把我拉到某個陣營的樣子呢……我警惕地盯著她的眼睛，希望找出蛛絲馬跡，結果後者直接就微笑著轉身走了，只有“好好學習吧”輕輕地飄下來，掛在我的鼻子上。

Alyssa的歷史課大概是在下午第一節，因此所以我要抓緊了。一行行字密密麻麻地排列在歷史課本上，給我一種切開一個巨大無比的石榴的感覺……不過即使字那麼小我還是可以看得很清楚。嗯，真好……用。

哦，對了，昨天的計劃……先把我之前寫完的題目整理一下吧，尤其是錯題要更加認真對待……我的錯題本呢？我記得它一直都是在桌面上的啊？

這只是個開始，在上語文課之後的一個課間，我發現我的語文筆記本不見了。它可是我上節課剛剛記過筆記的啊……可能是我對於輔助的書籍不怎麼關注吧，對於教科書我應該是……

我的化學教科書不見了。

怎麼辦啊？下節課就是化學課唉。我額頭上冒出來顆顆熱汗，混著我的焦慮溜進了我的眼睛裡……我一邊揉眼睛一邊在書包和課桌裡翻找著……不應該啊？難道說……有人故意把我的書藏起來了？

剛剛我在上廁所的間隔Jane應該是在座位上的吧，那她應該知道些什麼……“那個，你有看見過我的書嗎？”

她用了一個白眼回應了我。

無奈，我只好在上課之前向化學老師說明了情況。老師自然是毫不客氣地斥責了我一頓，不過我心裡倒是好受了一點，心裡有底的感覺就是好。我回到座位上：“那個，我的化學書找不著了，所以可以借你的嗎？”

“哦？”Jane輕飄飄卻明顯帶著怨氣的聲音幽幽地飄過來，“去向那本歷史書的主人借不就好了？”

“什麼？”

“你早上不是一直都在抄嗎？字跡這麼幹淨，一定是個女孩子吧？你不是最喜歡女孩子了嗎？趁這個機會套近乎也不錯啊？”

……“來不及了，可以在課上借你的看嗎？”

“好好好，借不到別人的就找我這個備胎是吧，我懂。”

Jane的聲音特別大，引起周圍的人一起看過來。“喲，這不是化學課上的麥克風嗎？怎麼，這麼喜歡化學還會把化學書弄丟嗎？”

周圍的人爆發出我分不清善惡的大笑，讓我感覺很不好。我確實在課上回答問題很積極，但是……算了，我反抗也只是招致更多的攻擊吧。Jane見我沒什麼反應也不打算“乘勝追擊”，只是把化學書抽出來，仔細地檢查一下（不知道她在檢查什麼）後才把化學書翻開放到桌面上，唯一的區別就是正對著我的那條手臂放下了，讓我得以窺見課本的真容。

這節化學課我完全沒有在聽，直到下課也一直保持那單手托腮的動作。嘶……真的是偶然嗎？但是也不能排除是人為的啊……我不會被誰盯上了吧？應該還是交給老師處理比較好？不行吧，如果真的是自己整理得太雜亂這個問題那就出醜了，還會給老師留下不好的印象。但是我自己確實對這個問題一籌莫展啊，如果書本繼續丟的話，我的學習肯定要受影響。所以我還是儘早向老師求助比較好……現在距離上課還剩下五分鐘，要不下節課課間再去？要拖著嗎？去和老師講一聲也不過花兩三分鐘的樣子……但是我一個人應該空口說無憑吧？要找點可以證明我猜想的證據才行。我看向旁邊還在課後習題中苦苦掙扎的Jane。哦，在語文課上她應該可以證明我有用過那本筆記本的吧？所以……“那個，你可以和我去一趟辦公室嗎？我有事找老師，可能需要你的幫助。”

“怎麼，我非幫你不可？”

“這件事情和你也有關係的。我懷疑我的書本被偷走了，如果不把兇手抓到的話可能你也會變成受害者，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嘛。”

Jane聽到這話果然臉色一變。可能是還在生我的氣吧，她馬上調整到之前冷漠的表情：“哦？我……我才不會像你一樣那麼丟三落四呢。想必是你自己東西太過雜亂才找不到的吧？還好意思汙衊別人？要是書本又在你自己的桌子裡找到了不就丟臉丟大了嗎？”

“.…..和你沒有什麼好說的，我先走了。”

走到辦公室，和班主任交代了個七七八八後，我回到教室，發現Jane像是抑制不住激動似的一直左搖右晃，看見我走近了就像是說出在肚子裡打腹稿打了好久的文字一樣：“喂，你......我隨便幫你在書桌裡翻了翻，已經找到了。真的是，就不能好好收拾桌子嗎？”一邊說著一邊把筆記本向我丟過來。

“你在哪裡找到的？”

“呃……你的課桌的最深處，都被壓扁了。”

“哦……”我翻了翻課桌，發現之前不見了的數學錯題本和化學教科書也都回來了……呵，想必是你搞的鬼？

“啊嗚，”我靠在椅背上伸個懶腰，偏過頭用餘光注意著她，在嘴角勾勒出一個似有似無的微笑，“怎麼辦哦，我已經拜託老師去查監控了……怎麼辦，要出醜了啊。”

“啊？”Jane面如土色，催促我趕緊去阻止老師，以免“你自己再這樣下去的話，會很快在班級裡待不住的哦。畢竟像你這種自己弄丟書還會懷疑別人的陰暗分子是絕對會被別人抵制的......絕對哦！”

“可是老師已經去找門衛大爺要監控了耶，現在追上去已經來不及了……”我哭喪著臉，撫摸著書本上似乎能摸到的一絲絲水汽。

接下來就是我一邊用手捂著臉，一邊用餘光欣賞Jane如坐針氈的樣子了。看起來好像她隨時隨地都會跳起來呢和個繃緊的彈簧一樣，嘿嘿。其實我只是向老師解釋了為什麼我上化學課沒有帶書而已，對於其它的丟失根本提都沒提，更別說查監控了。

在忍了一整節課後，想必Jane內心的情感也消化得差不多了吧。我側過臉，確認了一下Jane臉上破罐子破摔，一臉無所謂的表情。想必現在問她一定會說實話：“喂，你實話實說，我的書是不是你藏起來的？”

“是啊。”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是吧？

“哦~”我點點頭，裝作思考了很久的樣子，“那麼……眼下有一個可以挽救這個事件的方法，你要不要聽一下？”

“哦？”Jane把頭偏開了，不過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向我傾過來，“說來聽聽？”

“就是......你直接向班主任自首，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嘛。”

“啊？”

“嘿嘿。”

“你這是什麼餿主意。”

“你先弄清楚情況好不好，”我敲敲桌子，“現在我是受害者唉，你還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趕緊來討好我吧。”

“我需要討好你？”她索性趴在桌子上，像是一隻縮排殼裡的蝸牛。

唉，怎麼心態這麼差啊……“喂，我剛剛說的都是騙你的。不過你對我做了這些事，怎麼著也要補償一下我吧。”

“呵，”她把頭埋在手臂裡悶悶地回答，不過語氣裡卻透露出藏不住的輕鬆，“那你剛剛嚇我，也要補償補償我吧？所以就扯平了。”

“那我還是去讓老師查監控好了。”

“哎，等一下。”我屁股還沒有移動她的手就掛在我的衣服上了，“那……我請你吃東西，怎麼樣？”

“那要看你請我吃的東西來決定了。”

不知道為什麼，最近我的注意力經常會被Jane吸引走，上次也是這樣，她一和我透露她要和副社長約會了我就坐立難安了。我一邊想一邊像只跟屁蟲一樣跟在Jane的後面。這樣我的成績想必會受到影響吧？不知不覺中，我已經跟在Jane後面左拐右拐，像走迷宮一樣在小巷裡轉到了一家關東煮前面。我瞄了一眼選單，發現價格比學校門口便宜很多。老闆是一個年過六旬的老婆婆，她慈祥地看著Jane在一隻小小的錢包裡努力翻找著零錢。想必她們很熟悉吧？這個湯顯得有點渾濁，也許是昨天的，也許是一個星期前的……大概這個串的新鮮度也好不到哪裡去吧？我差不多知道為什麼這裡賣的這麼便宜了。

經過一系列思想鬥爭，最終掏出兩張皺巴巴紙幣的Jane把杯子遞了過來，自己只抽了一串海帶，而我手裡的也僅僅只有兩串油泡而已，甚至那串海帶還是老婆婆送的……Jane一臉享受地往嘴裡塞著送來的，也許是昨天賣剩下的海帶……也許是為了錢吧，我想……畢竟這種小破店只有一般的窮學生和窮打工的才會光顧吧？看著她對於這種東西這麼感興趣，我把手裡的杯子塞回她手上：“吃吧，算我請你了。”

Jane接過那杯“山珍海味”，兩眼放光：“我沒有想到你還是一個好人啊……”她嘴裡含著東西，模模糊糊地吐出了這句話。

好吧，除了找到笑話她的素材以外，我今天這一趟也沒有別的收穫了……我最後回頭看了看吃相狼狽卻顯得格外幸福的Jane，準備離開。

“你怎麼還吃這種垃圾！上次的事情忘了嗎？”我剛走到小巷的轉角，後面就有一箇中年婦女的高音響起來。

我趕緊繞回去，把頭伸出轉角：Jane手上的杯子已經摔在地上，湯汁與那兩串油泡像是沒有人要的棄嬰。她嘴裡叼著的竹籤也被那個人狠狠拽出來，甩在一旁。

“我說怎麼每天回家不吃飯呢，原來再吃這種東西啊？！”那個婦女順手給了Jane一個耳光，“錢是哪裡來的？說啊！”

Jane捂著臉，聽不清她講了什麼。但是那個婦女很快把她的話複述出來了：“你的錢？你的錢不都是我給你的？學校裡的菜不好好吃，就為了省錢買這個東西？賤貨！”

她們鬧得正大時，一個穿著背心，身材高大的男人從一個樓梯口轉出來，那個婦女隨即對他大吼大叫，具體是什麼我也沒有聽懂，不知道是哪裡的方言。隨即那個男人和婦女就大吵了起來，就剩下Jane一個人縮在牆旁邊瑟瑟發抖。這三個人的輪廓被居民樓的陰影籠罩，Jane獨自面對兩個正激烈對峙的人影，顯得是那樣的單薄無力，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呃，我突然想起昨天Alyssa對我說的話，好像是要我離Jane遠一點……那想必……我看了眼手錶，已經是五點四十五了，現在趕過去應該不會有事吧，就說是在附近的書店逛了一圈好了。

當我一路狂奔，直到最後的幾十米才停下來平穩呼吸，儘量裝出一副輕鬆且自在的樣子。然後開啟家門……Alyssa還是一如既往地賴在沙發上，和老爸一起一邊看球賽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話，廚房裡也穿出一陣陣鍋與鏟子碰撞的聲音。我的眼前忽然浮現出剛剛看到的場景，那個男人和女人是Jane的父母吧。如果我有這樣的父母那我肯定會被逼瘋的……他們現在還在吵嗎？是偶爾吵架還是每天都吵呢？是長時間吵還是片刻吵呢？他們是在對著罵還是在一起罵Jane呢？……一陣憐憫之情從我的內心深處發了芽，我看著眼前，一副其樂融融的景象，老爸一邊向我揮了揮手一邊把下班路上順路買的啤酒湊到嘴邊猛灌一口；Alyssa抬眼看了看我，把放在茶几上的零食丟了包過來；阿姨一邊把熱氣騰騰的飯菜端上桌一邊大聲地招呼我們……這就是我和Jane在日常生活的區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