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觀棋:“歐呦,這麼牛逼。”
她突然來的一聲,把應鐸莫名逗笑了:“是,這麼牛。”
唐觀棋把那枚蒼鷹戒戴在無名指上,展示給應鐸看,她綁著斜辮,又清冷又傲豔,眼神卻帶些俏皮:
“這戒指確實漂亮,是我想要的,你猜對了。”
細長白皙的手指上戴著璀璨淺藍的戒指,美得不可方物,只看一眼也覺得把全世界珠寶玉石送給她都值得。
應鐸臉上有浮動的笑意,在燭光裡看不真切,他往高腳杯裡倒已經醒好的紅酒:
“你還要和你的朋友去畢業旅行嗎?”
唐觀棋想了想:“嗯?他們玩過了就不玩了,瑞貝卡返省內讀研,也不能和我這樣瘋玩了。”
“你想和我玩嗎?”應鐸溫聲道。
唐觀棋略意外,她慢笑著問:“你有時間?”
“有,我現在想,畢業旅行和蜜月旅行也許不是相沖的,或許可以同時,我也是你的朋友。”他將酒杯放到她面前。
“那倒確實。”唐觀棋聲音慢悠,“如果你想的話,我們兩個可以一起去畢業和蜜月旅行。”
兩人心領神會一笑,唐觀棋切下蛋糕:
“今天我二十一了,以後我又有錢又自由,想做什麼做什麼。”
應鐸含笑,滿眼的光芒璀璨,折射得這燭火猶如焰火:“是,自由的小富婆。”
—
唐觀棋出現在公眾眼前的時間不多,在應鐸公開之後,被拍到的只有去DF和Y資本大樓,而這兩個公司她都是股東。
有時會出席股東會和其他會議,有天她在辦公室看書,秘書提醒有人找她。
她說讓人進來,卻沒想到是袁軻。
袁軻將一個小禮袋放到唐觀棋面前,顯然是告別禮物,單手插著兜:
“我要離開香港了,在內地開了間小公司試試水,以後大機率不會回來了。”
唐觀棋視線落在那禮袋上,忽然道:“你等一下。”
她給管家發訊息,讓管家幫忙找樣東西。
不多時,送東西的史蒂文和袁軻視線撞個正著。
而唐觀棋拿過史蒂文手裡的東西,將那隻嶄新的口紅遞到袁軻面前:“這是當時你送給我的口紅,物歸原主。”
口紅連使用痕跡都沒有,一看就從未用過,袁軻有些徵愣:
“你沒有塗?”
史蒂文都看著那支口紅出神。
“當時塗的是我自己買的。”唐觀棋坦白。
其實如果是這樣,何嘗不是一種解脫,告訴他其實他們沒有開始過,袁軻自嘲笑了一下,將口紅拿起:“……好。”
轉身要走時,袁軻卻看向史蒂文,史蒂文微微握著衣角。
袁軻大方地握拳,示意史蒂文碰一下拳。
史蒂文有些動作緩慢地抬起手,兩人拳頭相碰。
袁軻此刻心境已解脫,將口紅遞給他:“初返港時你幫我不少,這藍調紅是你中意的,送給你或許更合適。”
史蒂文看著那支口紅,伸手慢慢接過。
“以後大概難見了。”袁軻轉身前笑著道。
看著袁軻和史蒂文相繼離去,唐觀棋也知落下帷幕,起身離開辦公室,回家收拾去旅行的行李。
帶的東西不多,很多都可以路上買,收拾完之後,還站在他們一起做的那張棋盤前發愣。
她曾經疑惑過應鐸為什麼一定要應琮的DF,現在她知道了,DF就是應琮的那塊棋盤。
是人難免有執念,所以應鐸帶些幼稚地搶來這棋盤,以慰十幾歲時的自己。
應鐸進門,發現她在看著棋盤出神,溫聲道:“想把這棋盤也帶去歐洲?”
唐觀棋慢悠悠道:“帶棋盤去做什麼?你的棋盤已經來了。”
應鐸把手搭在她肩膀上,摟住他的棋盤,低喃:“其實應該來得更早些。”
兩人理解完全不一樣,唐觀棋也只是習以為常,無語笑著,面龐鮮嫩清豔像窗外滿樹的木本曼陀羅花盞,大朵大朵倒掛了滿樹滿枝,風一吹就像風鈴一樣搖擺。
—
唐觀棋當時只在歐洲停留一個月,因為時間緊張的原因,其實很多地方都沒有去,每個國家基本上都只選了一個城市逛,更別說有些國家根本沒有踏足。
應鐸包辦了旅行的全程規劃,讓她只要玩就好,歐洲也在旅程計劃內。
但沒想到第一站帶她去她當時跑路的開端希臘。
去希臘就算了,他們去的第一站是當地領事館。
他們去,
額…
結婚登記。
香港的結婚登記只在香港有約束力,哪怕和大陸的婚姻登記系統都不共通,應鐸和唐觀棋的婚姻事實都要在大陸公證後,才算在大陸也是合法夫妻,更別說在其他國家。
應鐸規劃旅行路線只有一個綱領,就是到處登記結婚,全世界公證他們的婚姻。
應鐸他真是…蠻潮的。
唐觀棋是希臘永居身份,所以第一站直接去希臘,應鐸要和她在希臘合法登記結婚。
她知道他用意之後,無奈扶額,不知該笑該哭,不知他是否年紀大了,還是上個世紀出生的人比較古板,結婚必須要所有人知道,還要全世界有效才算完成任務。
但顯然應鐸已經提前預約過這一整條路線的婚姻登記。
只要是能讓外籍人士登記的,或是他們有永居身份的,都會停下登個婚,或是在當地公證婚姻。
有些地方是需要婚禮現場律師公證婚姻,應鐸還提前準備好教堂和婚禮,舉辦一場不大不小的婚姻。
哪怕來的只有他在該國為數不多的朋友,還有房產的管家、公司分部的員工。
因為沒有認識的人,唐觀棋反而沒有真正婚禮的壓力,她很自由自在,不會緊張妝發,緊張儀態,緊張賓客,即便出錯也沒關係。
公證完就可以脫了婚紗穿衛衣去喝酒吃美食。
她穿了當初應鐸說的不同國家的禮服,體驗過當地婚禮,本以為應鐸問她是想選個最好的,沒想到是提了的都中意,難以割捨任何一個。
別人預約景點,應生預約結婚。
應生的蜜月旅行也是夠別緻。
唐觀棋想笑。
那從此之後他得按全世界婚姻法來供養她,哪怕離婚的代價都遠遠比一般人大,他每個國家的財產都有她的份,想藏錢根本沒有可能。
他還挺敢舍沉沒成本,真是不負徐師傅那句戀愛腦。
應鐸看唐觀棋不排斥,他也默默開心,他想和她在全世界都是合法夫妻。
他們一路玩一路登記,和應鐸一起玩的好處是他們親密無間。
她累得站不穩了不再是隨便躺在地上躺椅上睡覺,應鐸會抱住她支撐著,中途想喝個牛奶他都拿著瓶子喂她。
路上可以牽著手,兩個人可以吃同一塊蛋糕,可以騎在應鐸脖子上看風景,夜晚睡在一張床上,生長痛應鐸會幫她按腿,而且他體能出奇的好,一路上沒有聽他說過一句累。
很多朋友之間不太方便做的事情都可以做,一路上她都把老公當柺杖用。
唐觀棋出來前還以為他會一直管她,沒想到他比朋友包容得多,打打推推他他都笑著不還手,大多數時候她想怎樣就能怎樣,他會依據她想法改變路線和規劃,包容地重新規劃。
但凡說一聲好愛你好中意你,他就會春心蕩漾地垂眸淺笑,溫聲同意她的臨時決策。
唐觀棋深覺找到了駕駛應生的好方法。
在此情況下,婚紗照的旅拍很輕鬆就拍完,唐觀棋短時間內擁有了很多和應鐸的合照。
在土耳其漫天的熱氣球中跳上他的背,在藍得純粹的地中海邊一起躺倒曬太陽,在蘇格蘭的懸崖海岸邊私奔般牽手奔跑,在英國白崖草坡上一起自由自在往下滾。
唐觀棋相當喜歡滾草這項運動,被太陽曬得暖烘烘的草地豐盈滿綠,生機盎然又純淨,睜眼的時刻可以看見太陽藍天白雲,雲野自由,世界像個白奶油抹茶蛋糕。
從山上往下滾的時候知道下面什麼危險都沒有,只有草,只要咕嚕嚕像只牛奶玻璃瓶一樣往下滾,什麼都不用想,最多也就是撞到其他一起滾的人。
她從英國白崖滾到法國勃朗峰,在最底下停住坐起身來,應鐸跟上她,蹲下身來看著她,長眸漾笑:
“小風滾草,開心嗎?”
唐觀棋伸手,他將礦泉水遞給她,她咕咚咕咚喝幾口,看著讓世界都變得緩慢的藍天白雲,有點出神:
“開心,下輩子我就要投胎當風滾草,自由自在的到處滾。”
“那我做山坡,你可以在我身上滾來滾去。”應鐸滿眼寵溺。
唐觀棋:“?”
她被土到嗔笑著推了應鐸一下:“你好老土,走開。”
“昨晚‘多多幫我揉腿’,今天睡醒了又要我走開了。”應鐸被推一下紋絲不動,慢條斯理笑著。
“多多現在也幫我揉腿好不好?”她呈一個大字型又躺下了,厚臉皮地立刻變臉道。
應鐸好脾氣笑了一聲,伸手揉揉她的大腿,把她運動過多積累乳酸的腿揉松,唐觀棋看著他,草浪被風吹得如海浪翻湧而來,他墨髮被吹散,額頭露出,俊逸似少年人。
應鐸一直揉她的腿,視線微移才發現她在看著他。
他溫聲細語:“我們上去?”
她坐起來,在他懷裡像個電鑽頭一樣亂鑽:“不要,我爬不動了,你揹我上去。”
他本來還笑著的,但忽然想起什麼,這一刻的感覺如有實質擊中了他。
他之前蔓越莓過敏的時候做過一個美夢,夢裡她的病治好了,他和她去一個有高山的地方旅行,到山坡下她就耍賴,撒嬌說她爬不動了,要他背。
他本意只覺得是夢而已,這麼長時間以來,也早已淡忘那個夢。
只記得夢很美好,美好得他在夢裡一直是笑著的,觀棋會說話,還和他撒嬌,他當時無比希望觀棋的失語真的能治好。
而此刻,他就是笑著的。
天上的雲,高山,草地,陽光,都存在。
觀棋是真的會說話,他夢裡的一切都成真。
應鐸一時間竟然都不敢動,怕這美好的一刻流失。
唐觀棋在他懷裡撒嬌,但一直哼哼都沒有聽見回應。
按道理來說三秒他就該笑著說好好好,我揹你。
她感覺不對,猛然抬頭:“你怎麼不應我?”
他的聲音更加溫柔,伸手輕輕摸她的臉:“想這一刻留得更久一些,現在才知道,可能有些命運早已註定。”
唐觀棋不懂,但應鐸看起來好像很高興:“那…還揹我嗎?”
片刻,他背對她蹲下身:“來吧,我揹你上去。”
不管他之前是在想什麼,唐觀棋立刻抓緊機會爬到他背上,摟緊他脖子,以免他反悔。
應鐸的手穩住她大腿,抬步在無垠綠意之間揹著她往前走。
背上的唐觀棋忽然想起什麼,在他耳邊問:
“你前天婚禮用當地語言唸的那一長段是什麼,誓詞嗎?”
應鐸揹著她輕笑:“是一首詩,專門寫給你的。”
“但我聽不懂。”唐觀棋伏在他身上,呼吸著草意和長風。
“想知道?”應鐸淡笑。
她靠近他耳畔嗯一聲。
應鐸笑著,開始念那首詩的中文版:“我知道你自私也知道你獨斷,貪婪,衝動。”
唐觀棋驟覺不對:“罵我?”
應鐸卻笑著繼續往下念:
“可我還是愛你,愛你堅韌不拔的意志,愛你緊抓沙土的根莖,愛你想得到一切的野心,愛你敢爭取一線生機的生命力。”
“所有的美麗構成你,所有的流言沖刷你。”
“你像一塊頑石,他人意識無法撼動你半分。”
唐觀棋趴在他左肩聽著。
應鐸低沉的聲音仍然慢念:“倘若我徒步遇見,會撿起裝進我的胸前布袋。”
“假使遇見危險,你即是我的盔甲。”
原來他嘰裡咕嚕唸的那一段是這個意思,唐觀棋在他背上笑:“原來唸的是一首酸詩。”
“酸就不念了,剩下的想知道就回去看。”他好脾氣地笑著道。
唐觀棋切一聲,又摟緊他脖頸,心裡卻默唸一遍他剛剛唸的文青酸詩。
兩個人的背影漸行漸遠,天高雲淡,青野磅礴,聲音也逐漸被風吹散直至世界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