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廿八,君九唸的十五歲生辰。
她收到的唯一一份生辰禮,是被冊封為紹景王,但這是父殿拿性命換來的。
沒有隨行,沒有馬匹,她揹著不多的細軟,獨自徒步出宮出城。
說是去景州上任,但也許走到景州之前,她就會餓死、累死在路上。
君九念眼中無光,心無波瀾,邁開步子,朝著那個未必能到達的目的地,出發了。
君九念走了幾天,早已經遠離了城池,路上杳無人煙。
她忽然敏銳地捕捉到空氣裡的殺意,一把劍刺向她後胸,她猛地閃身躲開,身後竟已追趕來十幾個殺手。
不用想也能知道,這是君皖鈺和皇后派來的人。
君九念立刻轉身,拔腿就跑,殺手在後面追,很快攔住了她的去路。
君九念先是專攻一人,奪下她手裡的長劍。
為首的女人眉皺道:“她會武功!”
尾端的殺手放出一支求援的訊號煙花,君九念看著那煙火在空中炸開,深知皇后父女是鐵了心要她的性命。
君九念一邊打一邊逃,受傷無數,氣力也越來越少,可對方的援兵已經趕到,最後她被抓起來,兩個殺手一左一右鉗制住她,為首者舉劍,準備了結。
君九念抬頭,透過血霧看著那把劍,忽然覺得很可笑。
“笑吧,很快,你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為首者將劍朝她劈下來,可就在此時,一把匕首飛出,打掉了為首者的劍。
君九念見有變故,迅速反應,趁其不備將左右兩人反殺,暗中現身一批男衛,將她護住。
君九念有些驚訝,“你們是誰?”
沒人回答,只有為首的那個男郎說道:“殿下,快走。”
情況緊迫,君九念也顧不上追問,在男衛們的保護下逃亡。
一路上為了保護君九念,男衛死傷無數,最後只剩下為首的男郎,但他也早就遍體鱗傷。
兩人被逼到崖邊,退無可退。
君九念看看那個男郎,又看看步步緊逼的殺手,心一橫,抱著他跳了崖。
“殿下!……”
男郎始料未及,他本還想再替君九念殺出一條路來。墜落感令人恐懼,他艱難伸手,想把她抱在懷裡,卻被君九念搶先一步護住。
很快,兩人都陷入昏迷。
不知過了多久,君九念慢慢甦醒過來。依稀記得她倆被崖壁上的幾棵樹攔了兩次,最後落在崖下的河水裡。
她渾身疼得好像要裂開,強撐著站起來,淌出河水,尋找那個男郎。他中了一箭,不知還活著沒有。
柳宣醒來時,躺在一個破廟裡,身邊燃著一堆火,有人支了個木架,在上面烤著衣服。
“殿下……”柳宣撐起身子。想去找她,君九念卻忽然從門外走進來,身上只穿著裡衣。
柳宣臉一紅,趕緊避開視線。
“醒了。”君九念在河裡抓了兩條魚,準備烤了吃。
“謝、謝殿下相救。”
君九念置若罔聞,簡單處理了下兩條魚,將它們穿在木棍上,然後放在火上烤。
氣氛很安靜,柳宣覺得有些尷尬。
“你叫什麼。”
“嗯?……屬下名叫柳宣。”
“哦。”
君九念把魚翻了個面。
“誰派你來的。”
“……殿下,恕屬下不能多言。”
君九念實在猜不出柳宣的來歷,她從沒見過他,更主要的是,唯一會保護她的人已經死了,除了父殿,沒人在乎她的生死。但父殿沒有任何勢力。
魚烤好後,君九念給了柳宣一條,兩人都默默吃完。
君九念穿上烤乾的衣服,又和柳宣問了一遍,“誰派你來的?”
柳宣給她跪下,道:“殿下,屬下不能說。”
“嗯。那你走吧。”
君九念拿上東西,轉身離開。
“殿下!”柳宣趕緊起身,跟在她後面。
君九念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兩人一前一後,又走了好幾天,因為沒錢住驛站,君九念晚上只能在路邊或者樹林裡歇腳,運氣好時能在廢棄的房子裡避避風雨。
終於,君九念走到了景州城外。
她回頭,柳宣還跟在不遠處。
“你的任務應該是護送我到景州吧。我到了,別再跟著我了。”
說完,君九念朝城內走去。
城中兩極分化,一邊是富人區,一邊是窮人區,中間區域的幾條街上,到處是討飯的乞丐。
君九念下意識地摸摸兜,包袱裡只有地圖和文書。
每隔一段時間,官府的人就會來轟走那些乞丐,街上短暫地恢復安靜,但沒有人會去解決景州乞丐太多的根本問題。
君九念跟街邊的商販問:“老闆,辰南街在哪兒?”
商販看她的樣子本就有些嫌棄,再一聽街名,更是有些不耐煩,“讓開讓開,別影響我做生意。”
君九念後退了兩步。
好在旁邊的商販熱心一些,“辰南街在城西,你從那條路過去一直走,就能看到了。”
“多謝。”
城西就是窮人區,卻也在君九唸的意料之外。
儘管是王府,可給她的,又能是什麼好東西。
君九念回頭看了一眼,柳宣果然還在跟著她。
她懶得理會,朝辰南街出發了。
所謂辰南街,也就是一個小巷,王府在巷子的最裡面,刻著紹景王府四個字的牌匾掉在門口,君九念撿了起來,推開門,走進去。
院子很小,還長了很多雜草,屋裡更是佈滿了蜘蛛網。只有一張床,一把椅子,一張桌子,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跟她來時路上避雨的破屋破廟,也沒什麼區別。
君九念把牌匾靠在牆角,包袱放在床上,想收拾一下屋子,柳宣已經拿著根棍子正在掃清蜘蛛網。
君九念沒制止,坐下去,解開了衣服,檢查身上的傷勢。
“殿下……”柳宣不慎又將她看入眼中,連忙轉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