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亭舟在門口站了許久,確定不會有人來找茬,這才回屋換衣服。
換了衣服,去廚房取水給溫淺洗臉。
“堂哥,這些水是我們提的,你要用自己挑去。”
江老二總共有四個孩子。
除了大女兒江楠已經嫁人生子,其他人都還沒成家。
這會兒說話是江棲,今年十三歲,向來和江月過不去。
明明是個寄人籬下的啞巴,卻有個好哥哥處處護著她,這讓江棲很是惱火。
連帶著看江亭舟也不順眼了。
江亭舟充耳不聞,自顧自地取了水,端著盆就走。
“娘,你看他!我們都快喝不上水了,他還瞎講究!”
江二嬸哼了一聲,“他肯定藏了銀子,先等著,等你爺奶把銀子拿到手,就把他和小啞巴掃地出門。”
“那不是便宜他們了?這段時間還得吃家裡的糧食!”
江二嬸眼珠一轉,“那就給小啞巴找個好婆家,把虧損的部分找補回來,我們也不多要彩禮,給十斤粗糧就成。”
“她一個啞巴,哪戶人家會願意出糧食!”
“這不是你該管的。”
江二嬸擔心女兒藏不住事,沒和她多說。
江月今年已經及笄,再在家裡養著也是浪費糧食。
還不如把她嫁出去,給家裡換點吃的回來。
江二嬸嘆了口氣,若不是遇上了天災,憑小啞巴的樣貌,還可以賺一筆彩禮呢。
現在只能換十斤糧食,真是虧大了!
想到這,把用來煮粥的粗糧減了一半,可不能便宜了外人!
溫淺要洗臉換衣服,江月不好在屋裡待著,主動出去了外面。
江亭舟在院子裡劈柴,江月走到旁邊,躊躇了好一會兒,還是比劃著手語問出了心裡的疑問。
“哥,姐姐怎麼會穿著你的衣服?”
江亭舟被問得不好意思,“她遇到了麻煩,我順手幫一把而已,你別多想。”
“那你怎麼把人帶回來了?”江月好奇得緊。
“她沒地方去。”
“哥,你是不是喜歡溫姐姐。”
“沒有的事,別亂猜。”
江亭舟不願意談論這個話題,把劈好的柴整齊地碼在牆角。
正好這時溫淺換好衣服開了門。
江亭舟快步走過去,端起她用過的水去了後院。
後院裡有個石頭鑿的大缸,用過的水不能直接倒,得存起來二次利用。
看著自家哥哥的動作,江月搖了搖頭。
就這,還敢說不喜歡溫姐姐!
她長這麼大,就沒見哥哥對哪個姑娘這麼體貼過。
不對,哥哥以前從來不和別的姑娘說話,更別提對人家發善心了!
嘴角露出淺淺的笑意,若是溫姐姐也喜歡哥哥就好了。
有知心人陪在哥哥身邊,他應該會輕鬆很多。
溫淺換了一身棉布衣裳,頭髮挽在腦後,俏生生站在那裡,跟個畫里人似的。
江家人都看呆了。
不約而同地想,這樣的女子怎麼能和江亭舟在一起。
這不是鮮花插在牛糞上嗎?
江婆子瞪了一眼江亭舟,看到個漂亮姑娘就走不動道,還把人帶回家裡,真是沒出息!
多了一張吃飯的嘴巴,看他以後怎麼養活這個閒人!
溫淺第一次和江家人同桌吃飯,剛落座,就察覺到了湧動的風雲。
每個人面前放著一碗粥,裡面稀稀拉拉飄著玉米碎粒。
分量多少,是由江婆子決定的。
溫淺快速地掃了一眼別人的碗,她和江亭舟兄妹的量最少,稀得都快照鏡子了。
她自己倒是無所謂,不吃都成。
可江亭舟出了糧食,受的還是這種待遇。
溫淺突然就明白,為什麼他打獵賺了銀子,卻不買細糧,也不多買些粗糧了。
與其養著這些蛀蟲,還不如大家一起餓肚子,過後再找機會開小灶呢。
給江亭舟投去一個讚許的眼神,看樣子他不是愚孝的人。
江婆子假笑道:“溫姑娘,這年頭大傢伙的日子都不好過,有口吃的不容易,你可別嫌棄啊。”
溫淺點頭,“有口吃的確實不容易,您就是太大方了,在我老家,不幹活的人都不用吃飯的。”
江家老兩口和二房的人,都覺得自己被冒犯到了。
江棲不滿地嘟囔,“打秋風的人,哪來的臉說這些話?”
生怕又鬧出么蛾子,大傢伙都沒得吃,江老頭一拍桌子,“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要是不想吃就滾出去!”
廚房裡靜悄悄的,溫淺作為一個外人,總覺得有些尷尬。
可她不吃飯,又怕下了江亭舟的面子。
最後還是端起了碗,把自己的吃食分出來一半給江月。
小姑娘太瘦了,一看就是營養不良,還是多吃點吧。
“我還不餓,小月正在長身體,得多吃點。”
江月著急,溫姐姐是不是吃不慣家裡的東西?
可不吃飯怎麼行?
身體會受不住的!
想把吃食倒回溫淺的碗裡,又怕進了自己碗裡的東西會被嫌棄,只能無措地看著自家哥哥。
江亭舟也以為溫淺吃不慣,快速地喝完自己的粥,在江婆子的驚呼聲裡,徒手拉開了鐵鎖。
拿出被江婆子藏在櫃子最深處的玉米麵,大概有兩斤的樣子。
“小月,趕緊把粥喝完,然後來燒火,我給你們做玉米餅吃。”
江家人震驚地看著這一幕,覺得江亭舟瘋了!
眼睜睜看著他把一袋玉米麵都倒了出來,這跟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已經沒有區別了。
“你給我住手!這是我們一家人的應急口糧,你現在吃了,是想讓我們所有人去死嗎?”
江亭舟道:“這是我上次買回來的吧?既然是我付的銀子,我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江婆子快被他氣吐血了,“家裡又沒少了你吃的喝的,你至於開小灶?這可是災年,不能浪費糧食!”
“不養蛀蟲更省糧食。”
江婆子快要急死了。
“老頭子,你快管管他!”
江家現在全靠江亭舟養著,江老頭心裡搖擺不定,就怕自己說錯話,這個不服管教的孫子就不管他們了。
幾次張了張嘴,愣是一個字都沒蹦出來。
在這個家裡,吵歸吵,鬧歸鬧,江亭舟要做什麼事,卻是沒人敢阻攔的。
畢竟這小子發起狠來,簡直就是六親不認。
除了小啞巴,彷彿就沒他在乎的人和事了!
二房的人一臉肉疼,這可是他們的口糧啊。
足足兩斤,江亭舟吃得完嗎?
也不怕撐死了!
江老二還在床上躺著,剩下的老的老,小的小,對上江亭舟根本就沒轍。
江月麻溜地喝完粥,樂呵呵地幫忙燒火。
她覺得哥哥說得很對,不能養蛀蟲!
憑什麼哥哥冒著生命危險在深山裡打獵,而這些人卻可以在家裡坐享其成?
江月心想,大不了所有人一起餓死,總好過被他們白白吸血!
溫淺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她是真沒想到事情的發展會是這個樣子。
忍不住勾唇,這江亭舟,還挺缺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