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6月——7月?
(下次日記時間不定)
母親留言:
聽父親說,蓮花村的事鬧的不小。
牛哥去了蓮花村,直接掀了龍王廟裡的供臺。
村長帶頭打人。
一群老頭老太太,圍著那幾個人拳打腳踢,都見血了。
牛哥幾人被趕出村了。
鎮子上的人知道他們要拆龍王廟,也不歡迎他們。
最後幾個人開著小轎車灰溜溜走了。
這幾人到鎮子上的時候就不早了,出鎮子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幾人把車子停在鎮子外,在車裡睡了一夜。
天一亮,牛哥就把大家喚醒。
窩了一肚子氣。
幾人打算開車回鄉上府衙找人告狀。
必須要找人收拾那些泥腿子,不然心裡不舒坦。
打定主意,一個跟班開車往鄉上開去。
天光大亮,應該是個大晴天。
但在小轎車徹底離開小鎮以後,天忽然暗了。
烏雲從遠方奔騰而來,瞬間佈滿整個天空。
“轟隆隆”
是雷聲。
群山環繞,雷聲轟鳴,迴音陣陣。
“咔嚓”
一道亮光自上而下出現在車前,亮的幾人睜不開眼。
轎車驟停。
那跟班在這種情況下,也不敢開車。
閃電落在車前不遠處的一棵樹上,瞬間斷枝橫飛。
幾人心驚膽跳,一時不知該如何才好。
青魚河上,波浪翻滾,似有巨物在水下游動。
漁翁早已收了網,漁船皆已上了岸。
青魚河兩畔,家家戶戶都把柴糧重要的東西搬進家。
關門鎖院。
村路小鎮不見人煙。
青魚河流域,從縣城裡的將軍潭開始,沿河而下,土塘,白鶴,芙蕖,蓮花,白蓮,平遙,周家灣,胡蓬,柯家埡,小河溝,滄平,小浪河,滄邇灣。
這些沿河村落,情況大盡相同。
這麼多村落,貫穿了好幾個鄉。
將軍潭就在在安平縣城。
將軍潭上,是安平大橋,聽說能兩車並行,近300米寬。
從縣城走過安平大橋,就是土塘村。
一橋之隔,將軍潭區是縣城,土塘村是農村。
再往下,會相繼經過三臺鄉,雙臺鄉,樓臺鄉,滄浪鄉。
這就是整個青魚河流域。
青魚河很長,但不同的地方,當地人總會給它取不同的名字。
比如在安平縣,城裡人叫它惑河。
在安平橋下,它叫將軍潭。
在蓮花,叫蕩雨河。
在平遙,叫清魚河。
在柯家埡和小河溝,就叫對峙河。
在滄浪鄉那邊,叫滄浪河。
只有白龍潭附近的周家灣,它叫青魚河。
其實,這都是同一條河。
周家灣和柯家埡都屬於樓臺鄉。
這一次雷動,驚醒了整個安平縣。
無數人抬頭看天。
但青魚河流域以外,雲淡風輕。
只聞雷鳴。
在青魚河流域,
三聲雷鳴之後,是風。
微風,大風,狂風。
細雨,大雨,暴雨。
狂風颳過村鎮,沒有帶走一片瓦。
雲霧沸騰。
有龐然大物在雲中行走。
那三聲雷,就像是雨前示警,毫無威嚇之意。
大雨下了三天,在第三天夜裡悄然停下。
清晨,開門推窗,清涼溼潤的空氣鋪進屋內,洗起屋內的沉悶,也帶走農人內心的壓抑。
大家輕快走出屋門,仰望天空,迎接雨後的第一縷陽光。
三天大雨,道路泥濘,家裡的漢子顧不上吃飯,就先去自家地裡轉一圈,看見莊稼菜地損傷大不大。
三天暴雨,損傷自然是有的。
好在大家在落雨前都做了緊急安排,損傷並沒有以為的那麼多。
就連牛棚上搭的乾草,也沒有颳走多少。
雖然看起來有些亂,但沒有實質的損失,收拾收拾都還好。
河邊的龍王廟裡,多了很多的貢品。
大家默契的暫時忘記了修路。
柯家埡沒有龍王廟,不過村裡的叔伯往對峙河裡供了不少瓜果,都是自家種的。
經過大半天太陽的暴曬,地面水汽蒸發,已經能夠正常行走了。
家家戶戶快速吃了午飯,三三兩兩都下地幹活。
我吃飯的時候,看到父親在院外見了個人。
那人我面熟,在我記憶裡,在我小時候,他在白龍潭出現過。
他曾經就住在白龍潭。
但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記憶裡的模樣雖然開始模糊了,但我確定,那個人就是他。
那人沒有停留太久就匆匆離去。
父親回院看到我坐在門口吃飯,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來。
父親告訴我,牛哥幾個人都沒了。
我當時就愣了。
前幾天還見過面的人,突然就沒了,意外突然各種情緒交織,根本說不清楚。
我是很討厭他,雖然也恨不得他死。
但之前都是說說而已。
現在人沒了,我好像也不是純粹的很高興的那種情緒。
父親說,那幾個人開車回鄉上,突遇暴雨。
雷電擊落山石,引發山體滑坡,他們的車子被巨石砸中,又被掩埋。
雨天訊號不好,牛哥的父親接到他們的求救,都沒來得及問清出事的地點,BB機就聯絡不上了。
鄉上縣裡都安排了救援,但暴雨太大,救援隊剛出鄉鎮就被滑坡擋住了。
然後一路清一路擋,硬是熬到雨停才找到牛哥他們。
可惜,人已經涼了,連搶救的機會都沒有。
現在縣府衙很重視這個問題,懷疑規劃路線的時候,勘測部門嚴重失職。
目前,所有的修路工程全部停止,上面要派人重新勘測規劃。
這些事情,對我們普通老百姓來說,好像也沒什麼影響。
反正還是要修路的,只是早點兒晚點兒罷了。
只是希望,這次上面派來的領導,是個有本事不胡來的角。
龍王爺的脾氣雖然好,但不是沒脾氣。
老百姓只想踏踏實實過平靜的日子,不想三天兩頭提心吊膽的瞎折騰。
父親將這些簡單的告訴我之後,就直接回他屋了。
奶奶在喊他吃午飯。
吃完飯,沒一會兒,你就犯困。
我陪著你眯了一會。
看到你睡熟以後,我輕輕出門去了玉米地。
家裡男人不在,並沒有種太大糧食,但玉米小麥紅薯這些,是必須要種的。
前段時間一直忙著上工,地裡的活兒都是你大伯家的幾個哥哥抽空幫忙處理一下。
趁現在有時間,我要能收的都收了,該種的也種下。
不能耽誤了下半年的莊稼。
等我從地裡回來,你已經醒了。
一個人蹲在院子裡,數地上掉落的槐花。
旁邊放著一大一小兩個籃子,滿滿兩籃子豬草。
你的手上還有沒洗乾淨的草漬,明顯是去打豬草了。
“小白。”
聽到你叫你,你連忙抬頭起身,一臉開心,“媽媽,我剛才做夢,夢到那幾個壞人被石頭砸死了。”
我被你的話驚到了。
我還在糾結要不要告訴你,你卻已經知道了。
你在我懷裡拱了拱,“媽媽,我聽到豬圈裡的豬‘哼哼’叫,裡面也沒有吃食了,就去打了些草,你看看能吃不?”
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小白,你有時候真的,乖的讓人心疼。
我常常在想,我上輩子是做了多少好事,才在這輩子得了你這麼好的女兒。
可是小白,你知道嗎?你越是乖巧懂事,我就越是愧疚。
媽媽心裡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