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一點,家裡的綠豆稀飯已經煮好了。
依照母親的叮囑,由南舒月帶著三人的飯菜去地裡,吃完直接就下地幹活,等忙完再回來。
南舒月走後,南舒梨蹲在灶前吃飯。
“有人在嗎?”
“有沒有在家?”
聲音由遠及近,最後停在院子裡。
南舒梨胡亂嚥下嘴裡的東西,用布抹一下嘴,放下碗筷走到廚房門口,見到院子裡站著一位俊朗的青年。
寸發,藍白相間的運動衣,一雙冰藍色的運動鞋。
頭頂的日頭正烈,青年看起來卻很清爽,甚至有些清涼之意。
他雙眼明亮,眉目含笑,一開口,如清泉流淌,“您好,我叫尚卿泉,途徑此地,見那梨果甚是喜人,不禁口齒生津,起了饞意。特來詢問,可否許我淺嘗一二?”
清泉叮叮咚,悅耳動聽,南舒梨不想拒絕。
“自家種的梨,你直接摘了吃就行,只要不糟蹋了,吃多少都可以。”
青年點頭感謝,真的就毫不客氣的上手去摘。
院中水井旁有池子,也有水桶可以打水。青年只大致看了一下,就熟練的打水洗梨。
南舒梨見此,感覺沒自已什麼事,就回屋繼續吃飯。
屋裡屋外兩人互不干擾都吃的很香。
等南舒梨吃完飯,從廚房出來,看到青年竟然還在,而且已經爬上樹,摘得正開心。
他第一時間就注意到南舒梨,將剛摘下的梨放進袋子裡,衝南舒梨揮揮手,“姑娘,您家這梨真好吃,所以我多摘了一些,想帶給我親朋好友嘗一嘗。”
南舒梨能說什麼,她只好笑著答應。
畢竟,這大笨梨在這裡也賣不出去,村裡人現在也不愛吃,與其爛掉浪費了,不如送給喜歡吃的人。
“喜歡就好,要不多摘點兒,我給你找個大袋子裝?”
青年已經麻溜的下了樹,“不用不用,這些就好。”
他走到南舒梨面前,從褲子口袋裡摸出一個盒子,盒子開啟,是一滴冰透的藍,如水如冰,靜靜躺在盒子裡。
“幼時,母親曾買過您家這種梨,特別好吃,我家裡人都很喜歡。只是後來好多年,再也沒有見過了。我把這些帶回去,爸媽一定很喜歡。我將這個墜子押在您這裡,請您幫忙留半樹的梨果,等我爸媽他們過來,他們會付錢買的。可以嗎?”
提到錢,南舒梨更無法拒絕,“半樹梨子?是這顆樹上的梨子,你們要買一半嗎?”
“如果您願意,也可以買更多?”
“更多?吃得了嗎?”
“我爸媽還有一些老朋友,也很懷念這個味道,到時候一家送一點兒,絕對不會浪費的。”
“哦,那,半樹梨子,能賣多少錢?我家的梨子沒有賣過,不知道價錢,要不你說個數吧?”
青年仰頭看向老梨樹,神情糾結,“我也沒買過這種梨子,也不知道價錢啊。”
“1500怎麼樣?1500塊不算多,我絕對可以做主。我父母都是誠信之人,只要我跟他們說,我承諾付你1500買梨子,他們最少都會給你1500的。”
南舒梨眼睛發亮,恨不得馬上接過盒子。
阿月的學費是1200多,住校還需要生活費和別的花銷,1500塊錢肯定不夠。但是有了這1500塊錢,阿月就可以去上學了。剩下的都是小問題,家裡怎麼也能解決的。
南舒梨壓下內心的雀躍,“那,一言為定。到時候你父母過來買梨子了,我收到梨子錢後,馬上把墜子帶著盒子一起還給他們?”
青年眉眼輕揚,“好,1500塊,就說定了。”
青年將裝著墜子的盒子放到南舒梨手裡,“多有叨擾,望見諒。我也該離開了。有緣,我們再會。”
說完,青年轉身,提著梨子走出院子。他與烈日背向而行,漸行漸遠,消失在林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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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南舒月與父親很早就去了工地,然後,在十點多的時候,又回來了。
二人的臉色不太好,讓母親有些擔心,忍不住走過去詢問。
父親悶頭從水桶裡撈起一個大笨梨,“咔滋咔滋”吃著,似乎不太想說話。
他順手遞給南舒月一個梨,南舒月沒要,“沒胃口,吃不下。”
母親更奇怪,“到底怎麼了?”
父親吃得很快,幾口就啃完了,將梨核丟擲院外,才開口,“才開工沒多久,挖沙師傅就從河裡撈到一具屍體。警察來了之後,上面就宣佈工地停工,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恢復。”
這突然的資訊讓南舒梨和母親不知所措,二人都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南舒月揉揉臉,聲音沉悶,“撈上來的那個人,我見過,就是前天中午跟我買饃乾的那個哥哥。聽他們說,那人死得有幾天了。”
父母二人回憶南舒月口中說的那個哥哥,只有一個模糊的印象,完全沒記住任何特徵。
但是南舒梨卻是記得。
藍色運動服,藍色的運動鞋,
…
好熟悉,最近見過?
想起來了!
怎麼那麼像她昨天中午見到的那個人?!
什麼情況?
南舒梨很懵,也有點兒慌。
這種時候,好像更不能將昨天的事兒說出來了,萬一嚇到家人了怎麼辦?
那1500塊錢她已經不奢望了,只盼著後面沒有麻煩就好。
沉悶片刻,母親率先打破這壓抑的氛圍,“你們兩個,去菜園子弄點兒菜回來,我跟阿梨去做中午飯。吃完了眯一會兒,下午再想以後的事兒。”
母親發了話,大家都行動起來。
南舒梨趁機進屋,翻出放在自已櫃子裡的那個小盒子,小心翼翼開啟,冰透的藍水滴還好好的躺在裡面。
南舒梨暗暗鬆氣,又小心翼翼蓋好放回櫃子裡。
“尚卿泉,咱們素不相識,我沒有對不起你,你也不要害我們,好不好?你喜歡吃梨子,那一樹的梨子都送給你。我不要錢了。還有這個墜子,只要你父母過來,我一定還給他們,不會問他們要錢的。咱們就此別過,互不打擾,好不好?求求你,真的不要招惹我家了。家裡已經很難了,不能再有變故了。只要你不再打擾我們,我晚點兒給你燒香供梨,好不好?拜託了!”
南舒梨雙手合十,對著小盒子說個不停,直到母親叫喊才終於關上櫃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