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舒梨在嘹亮的雞鳴聲裡醒來。
睜眼看到的不是翠巫港，而是自己熟悉的臥房。
天已亮。
老梨樹晃動著枝葉，隔著窗戶與南舒梨打招呼。
青蔥的梨樹枝葉讓南舒梨瞬間清醒，清晰的明白自己又回到家裡了。
南舒梨看著天色，快速穿上衣服奔去廚房，就看到父親和弟弟南舒月正在做飯。
南舒月在灶前燒火，父親在弄青菜，鍋裡冒著煙，水已經開了。
南舒月看了她一眼，沒說話，低頭收拾灶裡的柴。
南舒梨走進廚房準備幫忙，父親正好抬頭看到。
“你起這麼早幹嘛！早飯不用你操心，我們自己煮碗麵就行了。趕緊回去再眯會兒，家裡有你忙的事兒！”
父親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直接把人推出去，甚至還粗魯的關上了廚房門。
南舒梨看到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南舒月已經把掛麵下鍋裡了。
如此看來，確實沒什麼事需要她去做的了。
想著父親和弟弟每天疲憊的神態，想想父親剛才的話，南舒梨就想抽自己耳光。
“父親傷病在身，阿月又是長身體的時候，我居然連早飯都幫不上忙，這麼大人了怎麼還這麼沒用！”
洩氣的挪回自己的臥房，“家裡好像還有點兒筍乾，一會兒了再去弄點兒臘肉，晚上做饃饃吧。這樣他們明天早上就不用煮麵條了。就是隻看媽媽做過，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會做，等上午了再問問。嗯，有媽媽幫忙看著，我肯定能成功。”
安排好今天的任務後，南舒梨才放鬆下來，脫掉外衣上床繼續眯會兒。
剛閉上眼就感覺眼前灼熱，光亮刺眼。
南舒梨被迫睜開眼，頓時愣住。
她又回到翠巫港，回到了小船上。
燈籠裡刺白的光印照著她的臉，跳躍的火焰裡似有梨花在起起伏伏。
“幹活了，幹活了！……”
“天亮了，趕緊幹活了！”
……
突兀的吆喝聲將南舒梨驚醒，眼睛終於從梨花上脫離，轉而望向旁邊的貨輪和逐漸熱鬧起來的廣場。
朝霞千里行。
今天是個好天氣。
暖暖的陽光照下來，無論是攤販還是工人，那木訥的面容都不自覺柔和生動了幾分。
“咕嚕咕嚕咕嚕。”
肚子叫了起來。
南舒梨摸摸乾癟的肚子，才想起來自己一直沒有吃東西，早就餓了。
只是昨晚停船後沒注意，一直到現在才察覺。
可是，這裡不是家裡，她兩兜空空什麼都沒有。
在最後一排借宿的那兩個人，在跟黑袍大叔道謝後快速離去。
身後又有人陸續下船。
黑袍大叔坐在船頭，目不轉睛的盯著冒熱氣的小爐子，看都不看他們一眼。
不過，嘴裡還是叮囑著，“半個時辰內回來，過時不候。”
這些人一下船，就混進了人群，那普普通通的容貌裝扮沒有讓南舒梨記下分毫。
所以，南舒梨完全不知道他們都去哪兒了。
再次摸著“咕咕”叫的肚子，南舒梨環膝坐著，腦袋擱在膝蓋上，忍受著飢餓，眼巴巴看著大叔那冒煙的瓦罐。
呼。
吸。
有香味？
再吸。
沒錯。
有香味兒！
南舒梨的眼睛頓時亮了，“大叔，你在煮什麼？我都聞到香味兒了！”
大叔無奈的看過來，就看到了南舒梨一副饞得不行的模樣，頓時空蕩蕩的胸腔都熱乎乎的，不存在的心臟”撲通撲通”跳了幾下，迫不及待的就融化了。
大叔裝模裝樣板起臉，“紅薯稀飯，還沒熬好。”
南舒梨湊過去，“大叔，能分我一點兒不？我好餓，就分一點兒讓我騙騙肚子，免得它一直叫。”
“咕嚕。”
肚子很給面子的又叫了一聲，格外清晰。
再配上南舒梨那雙又大又亮的無辜眼，大叔感覺自己如果拒絕的話，大概會良心不安很久。
雖然他現在沒有心，更沒有良心。
但是，他是擺渡人，規則並不允許他將自己的食物免費贈送給別人。
“一塊錢！你給我一塊錢，我可以管你一天飯。雖然不是什麼美味，但保證吃起來比外面那些亂七八糟的食物要舒服。別看那館子裡的菜很貴，你絕對一口都吃不下去。”
南舒梨一下子就相信了大叔的話。
昨晚天黑前她確實有好好看過，這裡的館子裡真心沒有能讓她下嘴的東西。
可是大叔的陶罐裡的香味，很誘人，就像是自己家裡熬的米香味兒，勾得她饞得不行。
她不知道自己會在這裡待多久，所以她必須要尋找能夠裹腹的食物。
“可是大叔，我沒有你們用的那個錢。我可不可以抓魚賣給你，然後再跟你買飯吃啊？”
大叔沉默片刻後開口，“河裡的魚並不好抓，你可以試一試。如果梨姑娘你真的抓到魚了，無論大小我都收，保證你今天不會餓肚子。”
南舒梨大喜，“謝謝大叔。大叔一定要給我留飯，我肯定能抓到魚。”
說話間，南舒梨就已經將手探入河裡，手臂在水中輕輕摸索著。
片刻後，她將手縮回來，放在船舷上，整個身子下壓，神態專注的盯著水裡的動靜。
漆黑與碧綠交替變換的河水，在瑰麗的朝霞下詭異而神秘，河裡的生物若隱若現，行蹤詭異難覓。
但這似乎難不倒南舒梨。
雙瞳之中有梨花浮動，眼中有別樣的光華閃爍。
專注尋找目標的南舒梨並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變化，她只知道，自己的眼睛能夠看清一部分水裡的東西，所以她才覺得自己能夠抓到魚。
突然，她目光銳利直視一處，右手迅速插入水裡。
快，準，狠！
一把捏住一條擺尾遊動的小黑魚！
黑魚被帶離水裡的時候，還在拼命的拍擊水面，濺起不少水花。
這條小黑魚是南舒梨觀察之後精挑細選的結果，因為它是附近最好看的魚了。
雖然還是有點奇形怪狀，但身上沒有亂七八糟的零件或者膿包一樣的密密麻麻的疙瘩。
而且，它的尾巴帶有一抹淡藍色，在陽光下冰晶透亮，有點兒好看。
南舒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覺得它不應該與那些亂七八糟的魚待在一起，所以決定一定要把它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