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二十年前,在北部平原一個叫張家堡村的一間土坯房裡。張家堡有名的接生婆張大腳正在給當時只有十九歲的上山下鄉女知青艾青燕接生。
屋子裡黑漆漆的,除了艾青燕躺著的那張油漬麻花的土坯炕,靠牆的地方就剩一張破桌子了。桌子上倒是有兩個暖壺。其中一個暖壺的木塞落在桌子上,暖壺裡的熱氣直往上冒。
像個大土坑一樣的地面上放著一個洗衣服用的大木盆,木盆裡面的水都被鮮血染紅了。
頭頂上一盞二十五瓦的電燈泡閃爍著。像鬼火一樣。
張大腳一個勁的喊著使勁,艾青燕也卯足了勁拼了命的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此刻,她滿臉是汗,面無血色,人眼看著就虛脫了,她卻仍不放棄。張大腳有些害怕了。她大喊:‘你再不用力孩子可就悶裡了,使勁呀!’
‘’啊‘!’的一聲長長的尖叫後,一堆血水從艾青燕的下身流了出來。張大腳終於搬出了一個嬰兒。她卻還沒忙乎完。她又連腸帶肚的在艾青燕的下身扒拉出來一堆東西后,艾青燕終於在汩汩流淌的血液中閉上了眼睛。
張大腳卻不理會已經死亡了的艾青燕,仍在艾青燕的下身忙活著。沒人知道她在幹什麼。
等她忙活完了一切,艾青燕的屍體已經冰涼了。
張大腳找來了村支書張永年。張永年又找來了村裡幾個壯小夥在艾青燕死亡的轉天就把她草草掩埋了。
一 喬慧
喬慧緊張的抓著自已的包包坐在林城最大最豪華的賓館‘林城大酒店’緊挨大門的一個長沙發的角落裡不停的看著自已手裡的手機。此刻,她的手和腳都在不聽使喚的哆嗦著。她不知道此刻她該離開還是該坐著不動。
就在前幾天,她的手機裡突然跳出來一條簡訊:林城大酒店招聘陪客女士,要求:十七歲至四十歲。相貌姣好,氣質優雅者先。有意者撥打電話139XXXXXXXX聯絡。
喬慧是一名公務員,今年二十九歲。她在審計局工作。她的工作非常輕鬆,每天的工作就是敲敲電腦,送送檔案。喝喝茶水。到日子拿薪水。她在那個崗位上已經工作十年了。
她原來只是一個區辦塑膠廠的小會計。即使這個會計的工作也是因為她長的漂亮被廠長相中臨時提拔上來的。
那年,區委主管工業的副區長到這個塑膠廠視察工作,廠長讓她拿著收入報表讓副區長檢查。結果,副區長一眼沒看那些報表卻看上了這個貌可傾城的小會計。副區長回去以後一聲令下就把喬慧調到了審計局成了一名公務員。
副區長名叫常勝權,他把喬慧調到審計局以後有事沒事就到審計局溜達幾圈,有事沒事就跟喬慧搭訕幾句。當年只有十九歲的喬慧哪經過這種陣勢。在她十九歲的生涯裡還沒被哪個男人追求過,常勝權只找她談過兩次話後她就跟他出去喝了酒開了房。
要說這個喬慧也是個運氣好的女人,她跟常勝權只上了一次床就懷了他的孩子。
巧的是,常勝權結婚數載一直沒有子嗣,到醫院一檢查,他老婆有不孕症。作為一個副區長他又不能因為老婆不孕就跟人家離婚,從此,這夫妻倆就貌合神離的過上了分居生活。
十九歲的喬慧從來沒接觸過男人。跟常勝權上床以後就懷了他的孩子,她卻一點都不知道。直到肚子都顯形了,家裡人一看情形不對就問她有沒有跟什麼男人上過床,做過什麼事情。喬慧吞吞吐吐的跟家裡人說出了副區長的名字。這一下可炸鍋了。
喬慧的父母馬上帶著她的一弟一妹找到了常勝權,讓他給喬慧一個說法。
這個常勝權卻高興了。他這邊答應了娶喬慧的要求,老婆那邊他亮了底牌。他對他老婆說:你跟我離不離都是這樣了,反正那個女人已經懷了我的兒子,我肯定是要讓她生下來的。你不離他生下我的兒子後我也會出去跟她過日子。
他老婆沒有辦法,只得在財產上把常勝權掏了個乾淨離開了那個讓她戀無可戀的家。
常勝權前腳離婚,十九歲的喬慧後腳就成了三十九歲的區長常勝權的夫人。
這個喬慧還真爭氣,四個月後他就給副區長生下了一個大胖兒子。這個大胖兒子生下來的時候是八斤六兩。當時,副區長一家都樂開了花。都說喬慧是他們常家的大福星。
如今,他們的兒子都九歲了。人還是那麼胖。
要說喬慧這十年的區長夫人可不是白當的。她本人可一點都不傻。只是,她生在一個普通的工人家庭裡沒見過什麼世面。那時候,普通的工人家庭能見到的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了。她十七歲以後也見過很多男孩異樣的目光,只是因為他們都跟她一樣普通,所以她並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裡。
當了幾年的區長夫人以後她不但開了眼還見了世面。
那時,副區長經常參加各種各樣的活動。有時是舞會,有時是宴會,有時是酒會。因為喬慧長的俊俏,每次參加聚會常勝權都會帶上喬慧,一來二去,喬慧見識到了各種各樣的人。學會了各種各樣交際的技巧。
她學會了跳舞,學會了品酒,學會了化妝。她的氣質變得越來越好,她的穿衣打扮也變得越來越時尚。每當她回孃家的時候,孃家人都把她當成宮裡的娘娘候著。她更覺得高人一等了。
由於她給常家生了一個長子長孫。婆家人對她也不錯。可以說,她從工作到嫁人這一路走來可是順風順水。沒有一丁點的磕絆。
不管是以前的同事還是現在的新交看見喬慧沒有一個不羨慕的。很多女人都以喬慧為榜樣說長的好不如嫁的好,長的好再嫁的好只有喬慧做得到。
喬慧在人前永遠是滿面春風,一副既是區長夫人又是美貌淑女的模樣。
可喬慧的苦只有喬慧自已知道。這個常勝權可不是一般的花。就在他剛娶了喬慧,倆人被窩還沒捂熱乎的時候他就又有了新歡。常勝權有個癖好,他就喜歡小女孩。這次他找的比當年的喬慧還小,是一個在校大學生,今年剛滿十八歲。
他把這個大學生養在他買的一個兩居室裡,倆人過起了夫妻生活。他完全不管喬慧的死活。喬慧的兒子生下來沒多久就被爺爺奶奶抱走了。
喬慧的公公原來是市委的一個部門領導。再過幾年也該退休了。這個常勝權要不是有他父親的提攜他哪裡能混出個副區長的職務來?
喬慧有苦說不出來,兒子被人家抱走了, 婆婆只允許她一週過去看望一次。丈夫在外面又養了個小的,她其實跟守活寡沒什麼區別。這些就不提了,她在人前還要裝作倖福滿滿的樣子就讓她變得越來越憋屈。
那天,她的手機上突然蹦出那個短訊讓她心裡一亮。
這輩子,她還真不懂什麼是愛情,那次,她喝醉了酒,稀裡糊塗就讓常勝權辦了。他當時根本就沒什麼感覺,只知道當時自已特別疼,床上流了好多血。
後來雖然還有幾次,也是常勝權弄得她渾身青一塊紫一塊的到處都是傷痕。後來,她特別恐懼他,只要他打電話找她去賓館她就哆嗦,只要她去了賓館她就會弄一身的傷痕回來。常勝權跟她那不是做愛,那純粹是折磨她。好在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常勝權沒發覺,她的妹妹卻發現了就把這事告訴了她的媽媽。直到他們一家找到了常勝權他才收了手。一方面她大著個肚子不好玩了,一方面她給他懷了子嗣。他這才娶了她並放過了她。當常勝權又找到一個小女孩時,喬慧喜不自禁。她終於解脫了。
可是,虛空寂寞的生活讓她了無生趣。常勝權雖然在外面找了一個並和那個女孩同居了卻對她提出了約法三章。第一不能去舞廳。第二不能跟朋友交往。第三不能常回孃家。
他給他的規定無非就是家裡,單位,單位家裡,其他地方一律不準去。這樣的生活她已經過了八九年了。
那天,她看見那則短訊突然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想立即跳上岸去看看上面的風景。
喬慧已經坐了很久。賓館大廳裡一個人都沒有。前臺倒是有兩個女服務員,可她們就像把喬慧當成了空氣一樣一直都沒抬眼看她。她們倆一直都在低頭忙活著什麼。
喬慧特別奇怪,她奇怪這麼豪華的一個大賓館怎麼沒有一個人呢?她還奇怪那兩個前臺,她一個大活人在門口的沙發上坐著她們怎麼連問都不問一句呢?
喬慧忽然覺得後背有些發涼。她剛想站起來走人,那個手機忽然來了簡訊:我們已經看見了你,你已經透過了我們的目測。請問,今天接活嗎?
看著這個問題,喬慧的手哆嗦起來。她用眼梭尋了一遍大廳,從樓上到樓下,除了那兩個總是低著頭忙活不完的前臺,她什麼都沒看到。她心裡忽然恐懼起來。
她哆嗦著在手機上做了回覆:今天不行,我回去了。
她剛打完這幾個字,那個手機號碼馬上就做了回覆:‘好的,什麼時候需要,打這個手機號碼或給這個號碼發簡訊。我們的酬勞是很高的!’
喬慧馬上站了起來就往門外走,當她快要走出賓館那個旋轉門的時候,她疑惑地回頭看了看前臺那兩個服務員。她們還在低著頭工作。
喬慧忽然害怕起來,她從進來到坐下再到出去已經過了三個小時了。那兩個前臺始終沒抬過頭。她們不渴嗎?不喝水嗎?她們不去廁所嗎?她們難道是瞎子?她們根本看不見她嗎?
喬慧越想越害怕,她飛快的轉出了酒店大門,朝公交車站走去。她看見公交車站那裡站了幾個人,她們有的低聲細語,有的大聲喧譁,喬慧這才鬆了一口氣。她都懷疑那兩個前臺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兩個女鬼。
她忽然又想回去了。她想,做那種業務,她看不到那個男人倒沒什麼,畢竟他得隱藏身份。她懷疑的是那兩個前臺,正常情況下,她們至少要抬幾次頭看她幾眼才對。即使她們對這種情況習以為常。這三個多小時她們怎麼也得去個衛生間或去後面的休息室拿點什麼才對。她們三個多小時不抬頭,不喝水,不去衛生間一點都不合乎情理。
喬慧又想起一件事。她的心更涼了。三個多小時,她們倆根本就沒交流過。這根本不對!!
也不知她哪裡來的勇氣,她忽然掉頭朝林城大酒店走了回去。她把手機放進了包裡。這回,她不打算跟那個幕後的人交流了。她要去前臺跟那兩個服務員說幾句話交流交流。
她記得,她們兩個高矮都差不多。年紀大約都是二十幾歲的樣子。她還依稀記得她們的眉眼。這次回去她應該能認出她們。
她們倆都穿著白襯衣,領子下面彆著紅色蝴蝶結領夾。她們的右胸都掛著胸牌,胸牌上面有數字,只是因為她離她們太遠她看不清那幾個數字是什麼。
喬慧看見自已的公交車來了,她卻沒有上車。她馬不停蹄的朝林城大酒店走去。她倒要看看那兩個前臺到底是人是鬼。
她來到林城大酒店門口深深呼吸了一下,她推開旋轉門走了進去。
‘歡迎光臨!’
喬慧嚇得一個激靈。她站在門口向前臺看去,前臺的兩個服務員正恭恭敬敬低頭抬頭並說著那四個字。
喬慧慢慢的向前臺走去。那兩個服務員正微笑著望著她。待喬慧走近了,其中一個又對她鞠了一躬說:‘歡迎您女士,請問,您是入住還是用餐?’
喬慧疑惑地看著她們。她絕對相信她的眼睛。這兩個肯定不是剛才的那兩個人。剛才那兩個人高矮胖瘦都差不多,主要是,喬慧記住了她們的長相。現在這兩個一高一矮。年紀也對不上。這兩個其中一個的年紀至少得三十多歲了。
喬慧問這兩個服務員:‘剛才那兩個前臺呢?’
這兩個服務員互相對看了一眼,卻都迷茫的對她說:‘您說什麼女士?’
‘我是說,剛才那兩個前臺呢?’
‘剛才?您指的什麼時間?’
‘就是從九點到十一點半這段時間。’
‘就是我們倆呀!我們倆是白班。從上午八點半到下午五點半。都是我們倆的班。’
喬慧瞬間啞口無言了。她知道她們撒謊了。剛才那兩個人根本不是這兩個人。不管從身高,年紀還是長相上她們都不符合那兩個人的標準。
不過,她現在反而不恐懼了,她知道面前這兩個人肯定是人而不是鬼。
喬慧應付完這兩個服務員走出了林城大酒店。但她的好奇心卻被狠狠地勾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