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龍面前的桌子上，一堆籌碼散放著，在昏暗的吊燈下閃著光。

兩隻骰子擱在旁邊。

西裝大漢甲手掌舉起，照準一隻骰子拍下。

一滴水銀落在桌面上滾動了一下，停在旁邊的一個骰子邊上。

大漢甲的手離開，露出一個骰子的兩半。

大漢甲又拿起另外一個骰子。

崔隆章不動聲色地看著桌上兩半了的骰子和水銀珠。

他被反剪綁在椅子上，桌子對面坐著江一龍。

持槍男捻動著雙手，手裡的骰子分成了兩半。他把骰子小心地放到崔隆章面前。

骰子裡的水銀閃亮。

持槍男一拍桌子，水銀、骰子彈起又落下。

崔隆章下意識地朝後仰了下頭。

持槍男抓住崔隆章的頭髮，使勁把他的頭往桌面上按著。崔隆章極力挺著，脖子上一眾青筋暴露。

江一龍揮手，持槍男收手，橫推了崔隆章一把。

崔隆章搖晃了一下，坐正，盯著對面的江一龍。

江一龍沉聲道：“蠻九在什麼地方。”

崔隆章盯著江一龍，似乎要看明白什麼。

江一龍長久地盯著崔隆章，然後揮揮手。

大漢甲乙用利刃割斷了崔隆章手臂上的繩子，隨即緊握他的雙臂，掰過來，按在桌上。

一柄砍大刀飛過，打橫站著的持槍男接住，試了下刀刃，照準崔隆章的手腕，緩緩舉起。

持槍男很是勸慰地說道：“說吧，蠻九在哪裡？我們江爺可是話無二遍的。”

崔隆章白了持槍男一眼，目光在江一龍臉上掃來掃去，嘴角露出一絲嘲諷。

江一龍臉色一沉，舉手拍了下巴掌。

兩個男人把披頭散髮的區小桃押過來，一頭按在桌上。

臉貼著桌面的區小桃恐怖而怨恨的目光透過散落的頭髮投向對面的崔隆章。頭上的琺琅銀簪有點歪斜，閃著光。

江一龍冷哼一聲，起身站到一邊。

按住區小桃的兩個打手扯出區小桃的兩手，按在桌上。

持槍男手裡的刀在兩人的手上晃悠著，最後懸在區小桃的手臂上方，緩緩地舉起。

區小桃的眼睛突出，緊盯著崔隆章。

崔隆章突然沉聲地喝道：“放開她！”

持槍男手裡的刀停在半空，看向江一龍。

江一龍擺了下頭。

兩個打手把區小桃拉起來，挾持著站在一旁。

抓著崔隆章西裝大漢甲乙把他的胳膊別在身後，用力地攥著。崔隆章的手腕像是下意識地扭動了一下。西裝大漢緊張地加了把勁，攥著。

江一龍望著崔隆章，鼻子裡“嗤”了一聲，又把目光移到區小桃臉上，流連了一陣，突然扭頭，盯著崔隆章。

江一龍沉聲道：“蠻九？”

崔隆章扯動了下嘴角。

江一龍有些失望地朝後仰了下身子，深吸了一口氣。持槍男上前抓住崔隆章的脖領子。

持槍男喊叫地：“在哪兒？蠻九？！”

崔隆章翻了一眼持槍男。

崔隆章平靜地說：“死了。”

區小桃突然蹦了一下，大聲地“啊”了一聲。

江一龍肩膀一震，看過來。

持槍男抓緊衣領崔隆章，朝上拎了下。

持槍男勐地湊近：“你說什麼？”

崔隆章挺身湊近持槍男的臉，額頭幾乎頂著。

崔隆章鄭重地道：“他死了。”

他訕笑地坐回，又朝後靠了靠。

持槍男還要說什麼，江一龍湊過來。

江一龍陰惻地說：“你殺了他，搶走了我一車的貨款，三萬大洋。是這個樣子的吧。”

略一頓，喊道：“你有種，哈。殺了人，搶了我的錢，還敢到我的地盤上出老千？！”

崔隆章不置可否地“嗤”了一聲。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崔隆章身上。

江一龍：“錢呢？”

沒等崔隆章反應，區小桃突然大喊道：“還我男人！”

她掙脫了挾持，直衝崔隆章撞過來。

所有人都吃驚地看著衝向崔隆章的區小桃。

崔隆章雙臂急抖，震脫了兩打手的束縛，接著雙手支撐椅面，上身後挺，雙腳上踢。

轟然一聲，桌上籌碼飛起，幾塊擊中吊燈。

立刻漆黑一片，只有對面的門縫透著些光，勾出衝過來的區小桃的輪廓。

桌面迸裂，碎了的木頭擊向四周。一陣“哎幼”聲中，崔隆章縮身穿越桌底，待要起來，區小桃撲到。

崔隆章肩扛區小桃，急奔亮光的門縫而去。

肩扛區小桃的崔隆章急速地奔跑著。他頓了一下，看到左前方一片明亮，急轉過去。

幾個捧著毛巾等物的女僕裝扮的年輕女人躲避著。

哇靠，這是一個芬蘭浴。

只腰間圍著一條毛巾的男人急避跑過來的崔隆章，跌入池中。

池中兩三個無衣之女驚叫著跳起來，又意識到什麼急忙蹲入水中。

崔隆章背上的區小桃左右掃視了一下，緊閉上眼，伸出一隻手在空中指點著。

區小桃：“那邊。”

崔隆章朝著區小桃指點的相反方向跑了兩步。

區小桃睜開眼，看到旁邊幾個驚異地望著自己的幾乎全&裸&的男人，伸出另外一隻手，急急地指點著。

區小桃閉上眼睛，急切道：“那邊，那邊。”

崔隆章左右移動著。

區小桃睜開眼睛，快速地掃視著左右，使勁地拍打著崔隆章右邊臀部。

區小桃大叫：“這邊，這邊！”

崔隆章窒了一下，接著發力奔右邊而去。

原來這裡的設施很齊備，整個吃喝玩樂一條龍！

…………

…………

燈光昏暗的包間裡，一箇中年男人躺在煙榻上，正舉著煙槍湊近旁邊一個濃妝豔抹的女子擎著的火捻子。

門被撞開，崔隆章扛著區小桃衝入。

煙榻上的男女一齊坐了起來，驚恐地盯著崔隆章和他抓在胸前的兩條腿。

崔隆章用腳勾上門，轉身放下區小桃，走向煙榻。

煙榻上的女人瑟縮地抓住同樣在瑟縮的男人的胳膊。

……

片刻之後。

一扇小門被推開，一身紫色旗袍，揹著個包袱的區小桃蜇出，左右看看了看，朝裡面招了下手。崔隆章長袍馬褂，頭戴禮帽，警覺地出來。順手關上門，跟上前面正在上下扯弄著顯然太瘦的旗袍的區小桃。

崔隆章拉了一把區小桃，朝旁邊走去。區小桃愣了一下，緊跟。刺啦一聲，旗袍側面爆裂。崔隆章回頭看了一下，然後繼續朝前走去。

區小桃努力地捏攏開裂的旗袍，但沒有用。她邁了一步，又停住，沉吟了一下，接著伸手把另外一邊的旗袍撕裂開來，急步上前。

一陣黃包車的鈴聲響起。接著一輛黃包車從橫巷中轉出。

崔隆章錯愕地站住。

區小桃緊走兩步，上前挽住崔隆章的胳膊，扭捏地拖著崔隆章迎著黃包車走過去。

黃包車在他們跟前停住。

崔隆章回頭朝側門看了一眼，掏出一塊銀元遞給車伕，湊向他的耳邊低聲地說了句什麼。車伕看著他，愣了瞬間，然後粲然地一笑，拉起車子急奔而去。

區小桃不解地看著崔隆章。

崔隆章衝她歪了下頭，率先蜇入橫巷。區小桃眨巴了下眼睛，急奔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