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後來呢?有沒有被他影響到?”賀宸衷又問我,“你儘管說,要是他害你丟分的話,我非得把他揪出來不可!”
我敏銳地捕捉到了其中的細節,“那沒影響就不會揪出來咯?”
“那也得揪出來!”賀宸衷又重申了一遍。十分鐘了,他桌前的河粉還一口沒動。還好是夏天,不然就要涼透了。
“你有這份心我特別感動,但還是先把河粉吃了吧。”我示意他息怒,“考完再說,考完再說。你也得考試,對吧。”
後廚的師傅還在炒菜,猛火好幾次透過鍋燒起來,熱氣透過窗戶傳到我們這來,令人感到更加燥熱。
但賀宸衷這時應該是給這熱風吹冷靜了,“對,還得考試。”說完他就開始埋頭吃河粉,之後也沒再聊這件事。
高考最後一天,考完政治,我走出考場伸了一個特別充足的懶腰。看著太陽光一點一點照到對面教學樓上,隨後反射出星星點點的光斑。我的高考就在這一刻宣告結束了。
接下來要做的就只有等成績。
因為時間還早,所以我回了趟家裡,整理下過往三年的練習冊,順帶聯絡一下附近收廢品的老婆婆,把這些練習冊拿去賣錢。
我隨手拿起一本厚厚的冊子。第一本就是我平時的日記本。我總在自習課上寫日記,儘管高三時間緊迫,我卻還是會花一些時間在記錄自己的所思所想上。
也算是一點苦中作樂。
我翻開第一頁,開始品讀了起來。我從高一寫到高三,就是為了這一刻的細細咀嚼。頗有一種走馬燈的感覺。
不過也是因為時間緊,當時只是很簡略地寫了幾句話,甚至幾個詞。以至於我現在翻看時,有些事件的記憶已經模糊了。
比如高一時11月14這一天,這天的日記上只有三個詞:橘子,發黴,抹茶。
我當時一定覺得,自己肯定忘不掉這麼印象深刻的東西,所以乾脆只記了幾個詞下來,後來的我看了肯定能懂。
但現在的我歪著腦袋想了半天,也想不到其中的關聯。
對不起啦,16歲的胡莘憶。我略顯心虛地道歉,不過是無言的。
而且我很清楚地記得,有許多事情,我是沒有向日記本袒露的。有句話大意是:瞞著日記本的事情,往往才是最重要,最想傾訴的事。我一直深以為然。
不過也主要是怕被周圍的同學發現。總有那麼幾個好事的同學喜歡問:你在幹什麼?有些甚至會湊過頭來看。我把他們統稱為“沒有邊界感的無聊傢伙”。於是之後只會在自習課上寫日記,並且寫完就會馬上裝進書包裡,拉好拉鍊。
我又往後翻一頁,11.16這天也只有幾個詞:隔壁班的男生,頭髮,海鷗。這又是什麼事情來著?
但這次我想到其中的關聯了。應該是我在去水房接水的路上,隔壁班一個理著中分男生從我身邊擦肩而過,又快速跑向男廁所。他髮質特別飄逸,於是我在後面能看到他兩邊頭髮一飄一飄的,跟海鷗一樣。
聯想到那個畫面,我不由得笑出聲。和高一時的自己有了短暫的共振,又莫名有種穿越時空的錯覺,很奇妙。
我最後只留下了幾本高中時的日記本。我連作文字都沒留,因為高中寫的大多是議論文,我都是照著模板寫的。高中議論文也就這一點好,萬變不離其宗,只要你大致符合立意,然後再撐到800字那一欄,你總能拿到四十多分的基準分。就算你可能不知道材料想表達什麼,你抓住材料裡幾個關鍵的,或者反覆出現好幾次的形容詞來寫,基本也不會出現什麼問題。
我的思緒又飄向了九霄雲外。這時一個鬧鈴把我的思緒拉了回來。
是提醒的鬧鈴,提醒我別拖拉用的。它的響起,就表示,一小時後,我就要去參加學校的畢業典禮了。
與此同時,收廢品的老太太也到樓下了,我趕緊加快速度收拾,把練習冊都摞進箱子裡,然後抬給老婆婆。
“你已經是第五個要賣書的同學了。”阿婆笑著說著,一邊把箱子放上推車,拎著推車走了。
看著阿婆遠去的背影,突然覺得,自己青春的一部分也被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