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在同樣不知名的角落裡，也有人在揣度我的喜悲。

“謝謝你。那張紙條幫了我很多。”我眼角帶淚。

“其實這一句感謝遠遠不夠，但......我此時能想到的，也只有感謝了。”我對宋凱說。

“能幫到你就好。不過我更願意說，這更多靠的是你的努力和堅持。”宋凱這時的神色更多是釋然。他明白這場告白的成功率很小很小，於是他只抱著一個目的：說出來。

在他飛去另一個城市之前，把自己的心意告訴女孩。現在他已經完成了，盡了人事，也就不存在太多不甘。

而且，在他看來，這並不算bad ending。

*

我們倆離開教室，站在門口，我輕輕對他說：“一路順風。”

“還有，加油。”

宋凱聽了我的話，鄭重地點頭。

“加油，你也是。”

宋凱走後，校門口早已沒有多少人。“出來吧，早看到你了。”我沒有轉身，衝後面的人喊話。

賀宸衷從門口旁的柵欄處鑽出來，假笑著，“其實我一直待在保安室呢。和保安大叔說我等人。”

他就扯吧。這傢伙從我第一次出現在校門口的時候就跟在我身後了，我在校門口時，他就在校門口對面的小賣部；我和宋凱去奶茶店，他就在隔壁的文具店裡裝作挑文具；後來去自習教室，他就一直在外面的操場上散步繞圈。最後跑到保安室說等人，待到宋凱走了才露面。

只不過是我看著宋凱還在，不好意思直接把他點出來而已。

估計我和宋凱的對話也被他聽的七七八八了。

“我這不是擔心你嘛。”賀宸衷笑著說完，臉色又嚴肅了幾分，“真的，一開始我是真擔心他對你幹什麼。所以才留下來的。結果後來......”

“知道他是來對我表白的？”我接過他的話。“所以想聽點八卦，是吧？”

賀宸衷低頭笑了下，算是預設了。

我就知道。

“你不也偷聽過我和別的女生。”賀宸衷又想到了這一茬，“這下我們兩清了。”

“啊好好好。”一提到這事我就沒脾氣，誰讓我真偷聽過呢。

我和賀宸衷一路往家的方向走。“但他送你紙條我是真沒想到，我還以為他是那種在黑暗裡陰暗地盯著你的型別。”賀宸衷說著，臉上做出很陰險的表情。

實話說我一開始也覺得，那天留下的陰影總還是要花點時間去沖淡。

“唉，但有時又覺得，暗戀還真蠻苦的。”賀宸衷踢了下路邊的小石子，“什麼事都藏在自己心裡。如果他今天不說出來，你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知道有人在偷偷喜歡你。”

是不是絕大多數人的暗戀都只是一方的白費心機？張曉瞳會私下去找在當時尚且不熟的我，讓我幫忙送情書；宋凱會假借幫別人打水的理由，在課間跑到水房只為了看我一眼；我也會因為和季揚帆肩頭相觸而上演一大段內心戲。

有人說，暗戀就是一場兵荒馬亂獨角戲，這話的確不假。

但似乎也不完全是苦澀的。在草稿本上寫下ta的名字，做課間操、開晨間大會時目光相撞，和自己好朋友聊起ta時的臉紅心跳......這些心底的悸動，又都是帶著點甜味的。

“或許暗戀本身沒那麼苦，苦的是想要被注意，想要得到。”我想了很久，和賀宸衷這麼說。

賀宸衷聽了，半天沒說話，邊走邊琢磨我話裡的意思。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你說得對。”

不知道為什麼，圍上了一層哀傷的氣氛。“算了，不聊這些。”賀宸衷率先打破這個氛圍，“總之這個事離我還遠得很，還沒到談戀愛的時候呢。”

“啊？”我驚訝道。

“很奇怪嗎？”賀宸衷歪頭，疑惑地看著我。

那一刻，我心裡只有一句話，他居然沒談過啊？這個“居然”還要加上大大的重音。

我身邊但凡有點姿色的男生，基本都呈現出了情路不斷的狀態，不管是追人還是被人追。隔壁6班一個長的還算不錯的男生，已經換了三個女朋友了，現在還在追新來的高一小妹妹。

而且賀宸衷長的比他帥。我就更篤定他談過了，還不止一任。

“為情所困學不進去的樣子，很痛苦的。”賀宸衷說這話的時候，像是想到了什麼，臉上的表情十分的……怪異。又或者說，扭曲。

“我看我同桌就是這樣，自從喜歡一個女孩子就每天唉聲嘆氣，茶不思飯不想的，課也不聽，還在本子上畫畫。老師的眼刀都殺過來無數次了。”

我一想到一個和賀宸衷差不多高的大漢趴在桌上為情所困，就有點想笑。

“還有一次，他一整節課都趴在桌上，不知道寫什麼。”

“後來才知道是寫給他暗戀物件的情書。他甚至還把情書拿給我看，說是讓我過目過目，給他支個招。”興許是情書的內容太震撼，賀宸衷說到這，居然抖了一下，像是心有餘悸。

“病急亂投醫，給我看幹嘛啊！我能支個錘子的招啊！”賀宸衷此時的表情可以說是精彩紛呈。我一口奶茶差點嗆喉嚨裡。

“這麼說，他喜歡的女生甚至不是第一個看到的人。”我清了清嗓子，心生一股惡趣味，存心想噁心一下他。“從這個角度看，你在他心裡還蠻重要的，比那位女同學還重要一些。”

“你少來，別噁心我。”賀宸衷果然被噁心到了，如果是在漫畫裡，他的額角應該早就出現三道黑線了。

“還好他後來被那位女生給拒絕了，不然我還不知道要看幾次情書呢。”賀宸衷說到這裡，舒了一口氣，那感覺用四個字形容就是“劫後餘生”。

“這個還好用的真妙啊。”我汗顏。

“所以我說嘛，很痛苦的，不管是他還是我都很折磨。要是愛情把我變成這個樣子，我可不能接受。”賀宸衷仰著頭看天，一副不為愛情所動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