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少室山的望都峰上,觀瀑亭屹立於懸崖之畔。亭子由楠木搭建而成,硃紅色的柱子上雕刻著古樸的紋路,四周雲霧繚繞,宛如仙境。遠處,一條瀑布如銀河落九天般傾瀉而下,水花飛濺,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亭中,兩位二三十歲的男子相對而坐,其中年長的那位男子,面目威嚴,氣勢雄渾,即使在相對而坐,也難以掩蓋他那股超然的氣質。此人正是被顧青山當作假想敵的嵩山掌門左冷禪!
左冷禪微微抬眼,目光深邃:“寧清羽給本座來信,說是要將盟主之位讓與我嵩山。” 說著,他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輕輕放在桌上,然後示意對面的陸柏,“你也看看吧。”
陸柏聞言,忙不迭取過書信,神色專注認真閱讀起來。左冷禪則面沉如水,淡定自若地端起茶杯,緩緩送至唇邊輕抿一口,一舉一動皆彰顯著一派掌門的沉穩風範。
片刻之後,陸柏讀完書信,連忙拱手行禮:“恭喜掌門師兄執掌五嶽!稱霸江湖!”
左冷禪放下茶杯,微微搖頭:“這話,要是費彬和丁勉那兩個憨貨說出來,我信!”
他有些無奈地看著眼前這個師弟,眾多師兄弟中,唯有二人最為親近,從小一起拜師嵩山。
“師弟無能,但這確實是個名正言順的好機會!”
左冷禪放下茶杯,手指指了指,“你啊!”
接著捏起桌上的那封信,在空中晃了晃,“單看這位華山掌門寧清羽的信,字裡行間倒是誠懇,說什麼華山大疫,死傷慘重,無法再替我五嶽衝鋒陷陣,無顏再霸佔五嶽盟主之位,心甘情願地將盟主之位讓與我,還說會去信東嶽泰山、南嶽衡山、北嶽恆山三派,勸他們一同奉我為盟主!哼,事情恐怕沒這麼簡單。”
陸柏倒是不覺得有怪:“我嵩山在掌門師兄的帶領下,日益興盛,這位置本就是師兄您的!”
左冷禪緩緩搖頭,“華山百里乃至附近村子可都沒有疫病發生,一個都沒有!”
費彬也面露遲疑之色,皺著眉頭說道:“沒有疫病,那怎麼會死那麼多人!聽說老一輩的都走了,就剩一個老不死和幾個小輩?”
左冷禪目光幽深,緩緩說道:“有探子回報,在附近的鎮子上,看到風清揚酩酊大醉的模樣。”
“風清揚!他不是從不喝酒的嗎?難道...”
費彬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驚愕,看到左冷禪微微點頭,他才敢相信心中的猜測:“劍氣之爭!”
左冷禪點點頭,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認同:“事實應該是如此。”
他是真想不到門派內鬥能如此厲害,這一場華山死的就剩幾個孩子了!
不過……想到華山沒了的話,那不就是……
陸柏面露喜色,連忙拱手行禮:“恭喜掌門師兄執掌五嶽!稱霸江湖!”
這次他可是真心的,沒了華山這個攔路虎,五嶽第一,當屬他們嵩山。
左冷禪並沒有露出喜色,反而平靜地喝了口茶:“沒那麼簡單,看吧,其他三派該抱團針對我們了。”
陸柏面色一狠,左手在脖子前一橫:“掌門師兄,要不然咱們先下手為強,誰敢出言反對,就弄死誰!”
左冷禪被逗樂了,嗤笑一聲:“你這糊塗東西!你是不是跟那倆憨貨廝混太長時間了?不說每家高手眾多,就算你武功高強,一家一家殺過去,等你殺完,我們必將成為眾矢之的,成為武林公敵,那時我們還如何統領五嶽?”
陸柏意識到自已的失言,連忙低頭:“是師弟太過沖動了。” 心裡不禁暗自嘀咕:“我這腦子咋一熱說出那等胡話!難道真是跟那倆憨貨混久了被傳染啦?沒聽說衝動這毛病還能傳染的呀!不行不行,以後要離那兩個憨貨遠一點!”
左冷禪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茶杯的邊緣,那是一種細膩的瓷器與面板相摩擦的觸感。他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溫熱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帶來一絲苦澀後的甘甜。
站起身來,他的目光穿透了觀瀑亭的欄杆,落在了不遠處的瀑布上。水聲轟鳴,如同千軍萬馬奔騰,聲音在山谷中不斷迴盪。
“老而不死是為賊也,這老傢伙精明得很,他是篤定我會接受這五嶽盟主的位置!”左冷禪的聲音在瀑布的轟鳴中顯得格外清晰。
“那老東西說什麼華山人丁凋零,無非是示弱,不僅僅對我嵩山示弱,而是對我們四派都示弱。如此一來,大家念著五嶽之間的香火情,短時間內無論是爭搶盟主之位還是出戰魔教,都不好為難華山,這樣反而可以儲存實力,爭取時間休養生息,緩兵之計罷了!”左冷禪的分析如同剝繭抽絲,將寧清羽的意圖一層層揭開。
“他還去信勸其它三派尊我為五嶽盟主,固然是賣個人情給我,但泰山實力不弱,自然不甘屈尊在我嵩山之下,還須我們自身出手壓服。而南嶽衡山、北嶽恆山實力偏弱,只待我們壓服泰山,又何須他寧清羽去信規勸?”左冷禪的話語中帶著一絲冷笑。
“還有他說華山實力大損,無法為五嶽衝鋒陷陣,才讓出五嶽掌門之位,這老不死拿話架著我,拿我嵩山當刀,幫他們華山吸引魔教的注意力 !” 左冷禪怒哼一聲。
陸柏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也沒說殺上華山取了那寧清羽的項上人頭之類的胡話。畢竟他心知肚明,自已著實打不過。
左冷禪望著飛流直下的瀑布,雙目灼灼,沉聲道:“陽謀又何妨,流水不爭先,爭的是滔滔不絕!那老傢伙還能活幾年,江湖,永遠看得是實力!”
是啊,實力!左冷禪瞥了一眼遠處的太室山,臉上的野心瞬間被一抹濃濃的無奈所取代,心中那股雄才大略也彷彿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瞬間消失了大半。
五嶽盟主又如何?不過是從一個小的圈跳到另一個大一點的圈,依舊是人家的馬前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