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脈象依然輕浮且快速，寸部如魚躍出水面，陰力損耗太過嚴重。”

二號病房內，陳飛收起手指，面色凝重無比。

病患的狀況並無改善，同樣未曾惡化，但這已相當嚴峻。若再持續下去，唯有走向生命的盡頭。

芤脈，象徵著距死神最近的脈象，比革大的脈象更為危急。病人，那位憔悴的中年男子，面龐緋紅，卻掩蓋不住深深的疲憊。

他躺在床榻上，望向陳飛，喘息著問道：“陳醫師，我能……回家了嗎？”

“我不治療了，浪費靈石，沒必要了。”

他的眼中蒙上一層薄霧，對自已的病情心知肚明，也知道已是不治之症。在這種情況下，繼續待在靈醫院，只會徒增家庭負擔。

家中並不富裕，還有幾個孩子需要養育。

與其為自已治療，不如留下靈石供給孩子們生活。

一旦他離世，家庭將更加困頓，到時候，甚至可能連小兒子都無法繼續學業。

一旁，中年婦人捂著臉哭泣，無聲抽泣。顯然，病人放棄治療的決定，她已知曉並同意了。

然而，目睹心愛之人掙扎在死亡邊緣，她心中充滿了內疚與贖罪的痛苦。

無奈疾病無情地摧殘，無奈家境貧寒無力救治。

陳飛聽見病人的話語，便知他們已無力繼續治療。

可他仍未放棄，病人此刻卻要放棄，這讓他困惑不已。

“你真的決心捨棄塵世，撇下親人不顧嗎？”陳飛緊鎖眉頭，凝視著病人的臉龐，低沉地詢問。

病人躺在床上，白色的床單映襯出他泛紅而枯瘦的身體。

“誰願意死去呢，只是無計可施，也支付不起醫藥費。”病人苦澀一笑，這個決定並不輕鬆。

陳飛內心一陣酸楚，畢竟離新年只有兩三天了。

然而，當新年來臨，有人歡笑，自然也有人憂慮。

眼前這家人，恐怕只會沉浸在深深的憂鬱中，無法感受到一絲節日的喜慶和諧。

“你從事何種工作？”陳飛轉移話題，問向病人。

病人聽見陳飛詢問他的職業，臉上掠過一抹亮色，自豪地回答：“我是汙穢搬運者。”

汙穢搬運者，一個極為特殊的職業。

這個職業僅存在於變革後的十幾年間，改革後便日漸稀少，或許不再以此命名，統稱為清潔衛士。

在這個時代，成為一名汙穢搬運者並非恥辱，反而是一種榮耀。

因為他們是為人民服務的實踐者，代表著工農階級的尊嚴。

陳飛聽到他是汙穢搬運者時，心中豁然開朗，難怪提及工作時病人會如此自豪。

真是質樸的年代，真是質樸的人。

若是放到現在，恐怕沒人敢如此自豪地宣佈自已的職業。

“臭氣瀰漫，卻充滿正氣。”

陳飛點頭，算是讚賞了一句。

但他提及此事，仍是為了將話題引回治療上。

“大叔，你相信我嗎？”

陳飛看著他，眼神認真而沉重。

病人見到陳飛的詢問，露出了笑容，隨後說道：“我常聽醫院裡的人談論，你雖年輕，醫術卻高超，連垂危的嬰兒都能救活，我敬佩你。”

“既然你對我有信心，大叔，我們繼續治療吧。”

“我保證傾盡全力和畢生所學，幫你康復。”

“我不會放棄大叔你的病情，也希望大叔你不要放棄自已。”

陳飛的舉動顯得有些謙卑甚至被動，以後來的標準來看幾乎難以想象，無論治療與否，都是病人的意願，醫生不會多加勸說。

但此刻，陳飛真不願病人就這樣放棄，他也不願留下遺憾，任由這樣的病人在他眼前離去。

至於醫藥費用，說到底草藥並不昂貴，就算服用數十劑，最多也就幾枚銅幣，何足掛齒？

相較於動輒數十枚甚至上百枚銅幣的手術費，已是相當低廉……

在遙遠的奇幻世界裡，這位病患並非缺乏治療的財富，他只是不願將寶貴的資源消耗在無望的醫治上。然而，若是有一線生機，有治癒的可能，誰會甘願選擇終結生命？

聽見陳飛懇求的語氣，病人的眼中閃爍著掙扎與猶疑的光芒。他渴望生存嗎？他確實如此！

無人情願迎接死亡，尤其是他——家中的支柱，妻子雖也能賺取一些金幣，但每月不過寥寥十幾枚，唯有依靠他，一家人才能飽餐溫飽。一旦他離世，兒子們就得揹負起養家餬口的重擔。

然而，真要將金錢耗費在自已的疾病之上嗎？他並不頑固，也不是那類倔強之人，更無暴躁的脾性，他正在衡量，斟酌著得失。

廖成傑察覺到病人矛盾的神情，趕忙說道：“鄉親，你可能不知曉，陳醫師為了你的病情，今日特意向王室醫師的後裔，馬志山馬老請教。”

“在拜見馬老之前，他還經歷了重重刁難和冷漠的待遇。”

“鄉親，陳醫師是我們醫療殿內科的院長，也是應急中醫團隊的領袖。”

“你可以想象，面對這樣的刁難，他仍堅持拜訪馬老，為何呢？”

的確，為何呢？

病人的思緒被廖成傑的話語牽引，還能有別的原因嗎？當然是為了他的病症。

“陳院長，這，這……”

理解了這一切，他臉上頓時佈滿了歉疚，看向陳飛。

他未曾知曉，陳飛竟為了他的病，付出瞭如許努力。

陳飛凝視著病人的臉龐，低沉而堅定地說：“鄉親，連我這個醫師都沒有放棄，你身為病人怎麼可以先放棄呢？”

“不放棄了，不放棄了，我們治，我們治，就算傾家蕩產也要治。”

一旁的中年婦人，即病人的妻子，聽罷立即上前，重複著相同的決心。

她原本就反對丈夫放棄治療，但丈夫以家庭為由說服她，她只好答應。如今，就連這位醫療殿的內科院長都沒有放棄她的丈夫，她們這些家屬又有何資格言棄？

“孩兒她娘，你……”

病人愣住，驚訝地看著中年婦人。

“我什麼我，陳院長都不放棄，你放棄什麼呢？”

“金幣算得了什麼，沒了再掙，我以後多打一份工就是了。”

“可是你若不在，咱們這個家可就塌了呀。”

中年婦人掩面哭泣，話語中滿是對丈夫深深的愛意。這話語樸素卻浪漫至極，比那些西方所謂的浪漫，更像是真愛的誓言。

此刻，在病房中的這對夫婦，他們用實際行動詮釋著婚姻的真諦。

“給我筆和藥方紙。”

陳飛望向廖成傑，伸出手去。

廖成傑將手中的筆和紙遞給陳飛，隨後好奇地湊近。他知道陳飛即將開具藥方，只是不知道在馬志山馬老的指導下，他會開出何種神奇的藥劑。

陳飛皺眉沉思，不久後，他在藥方的頂端，書寫下“平炎寧心法”幾個字……

星辰煉心草？

廖成傑深思熟慮地凝視著，見證陳飛書寫出首味藥材。

“星辰犀角粉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