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成為了血族,但宋知棠仍然警惕。
她死死盯著落地窗外的露臺的方向。
落地窗是緊閉的,室內也下了暗釦,所以從即便外面有人,也沒辦法從露臺開啟窗走進室內。
宋知棠注意到這一點,起身走下床,來到窗前。
窗外的露臺並不算小,邊緣呈弧形,像是一個彎月。
同樣的大理石地質,通體都是白色,在能視夜物的宋知棠眼中倒顯得通透又明淨了。
她沒有看到露臺上有人。
可是……
她將手貼在透明落地窗上,湊近,仔細觀察著。
或者說,感受著。
成為血族後,五感會被放大到一種誇張的程度。
就像隔著四層樓,她都能夠聽到莊園一層的響動。
不知道是所有血族如此,還是新生血族在這方面有著保護期的作用。
所以格外強大。
猜測應該是司殷此先講過的其他家族的血族陸陸續續來到莊園準備參與後天的慶典。
她靜下心,將呼吸調整到細微的狀態。
很快,她就發現了另外的響動。
不是心跳也不是呼吸,而是腳步在地板上極細微摩擦出的一點點的聲音。
就好像是因為緊張,帶動了全身的肌肉導致腳步微動一般。
她斷定,露臺上一定有人。
不是血族,是人類。
動用了某種道具也好還是天賦也好,藏的很隱蔽。
莊園裡的人類,會用這樣的方式躲藏起來的,只有一個身份。
那便是玩家。
宋知棠眼底閃過一絲驚訝,一旦有了這樣的認知,她也就不能坐視不理了。
所以她放下了警惕,思忖片刻後,從商城兌換了幾個道具。
是在慈寧精神療養院用過的箋靈,還是高階版本。
考慮到自己既然能夠聽到隔著十幾米甚至幾十米遠外的動靜,那其他的血族應該也具備這樣的能力。
所以她想要和玩家交流就不能夠像普通聊天那樣無所顧慮。
想到這一點的她當即就選定了這個道具。
啟動道具後,果不其然在離自己最近的位置發現了一名玩家的名字:許安然。
應該是一名女玩家。
她選擇了名字後,看到道具顯示已連結,才在腦海裡輕聲問道:“那個…許安然…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一陣沉默。
就在宋知棠懷疑是不是道具壞了的時候,一道有些幹練又夾雜著警惕的女生聲線在自己腦海中響起。
“誰?”
聽到回應,宋知棠輕呼一口氣。
自我介紹道:“我是宋知棠,也是玩家,你就在落地窗外吧?我在裡面。”
又是一陣沉默,對方語氣有些淡:“落地窗裡面只有一個漂亮的血族,我並不能看到你。”
宋知棠有些羞澀,她抿了抿唇回應道:“我…我就是那隻血族……”
說著還揮了揮手。
如果有不明真相的外人看到,就只會看到宋知棠臉頰紅紅地對著窗外的空氣在打招呼。
這場面看起來頗有些詭異。
又是一陣良久的沉默,比此先更漫長。
宋知棠見等不到回答,試探性問道:“你要…進來嘛?”
女聲冷哼一聲:“玩家裡還有血族?那不是對立陣營?你以為我傻嗎?”
一連串的問題向宋知棠砸過來。
她有些無所適從地蜷縮著手指,連忙解釋道:“這個副本所有玩家都是人類,只是我才被轉化了,才會變成血族的。”
“我怎麼相信你?”
“我……”宋知棠有些語塞,想了會兒她說道,“如果我是副本里的血族或者對立陣營,我既然發現了你的位置,那何必多此一舉用道具和你交流了呀。”
宋知棠言辭懇切,但對方卻說道:“你看起來也不像是什麼城府深的血族,誰知道你打著什麼明面上的幌子來對付我。”
怎麼這人油鹽不進呢!
宋知棠癟了癟嘴:“你不進來算了,我只是好心,如果你一直躲在外面,遲早會被發現的。”
宋知棠想的是既然她能夠注意到窗外的響動,那莊園裡其他的血族呢?
她只是一個剛剛成功轉化的新生血族,還是臨時上崗,對自己各項能力都還不清不楚的。
萬一這人撞上一個成熟的血族,那不得變成人家的晚餐或者夜宵?
原本想著女人如果還堅持自己就再勸一勸,沒想到對方突然就鬆了口:“那你開啟門。”
宋知棠頓了瞬,反應過來對方是要自己開啟落地窗的門。
她呆呆地應了。
將落地窗的卡扣開啟後,推開了門。
淡淡的涼風吹拂進來,宋知棠並不覺得冷,反而嗅到了空氣裡有些令人不適的淡淡的血腥味兒。
整個莊園似乎都籠罩著這樣一股味道。
她皺著眉頭,聽到對方進了屋子的聲響後,才連忙關上了門。
關時還不忘解釋道:“外面血腥味兒太難聞了,我還是把窗戶關上吧。”
許安然沒有回答。
進了臥室後她警惕地和眼前這個漂亮得不像話的血族拉開了距離,然後向四周打量著。
目光仔細,彷彿在尋找什麼東西。
宋知棠轉過身,在腦海中問道:“你是成功躲避了血族的追殺的玩家嗎?”
許安然這才將注意力放在放自己進來的血族身上。
她捏緊了手中的道具。
要是這個血族心有不軌想動手的話,她也有所準備。
問完這句話宋知棠又暗暗說了自己一句笨。
此時還留存在莊園裡的玩家定然是已經成功躲避了那些血族前幾日的追查的,不過……
她想到了那個加了一項流程的慶典。
到時候,這些玩家的處境只怕更為艱難。
除卻莊園裡原本的血族,還有這幾天陸陸續續趕到莊園裡的那些貴族,玩家想要躲避他們地毯式的搜尋只怕……
所以她問道:“你之前…是怎麼躲避這些血族的追查的啊?”
許安然仍然沒有回答。
宋知棠有些吃癟,只能尷尬地愣在原地。
但許安然也沒有沉默太久,她端詳完了整個臥室,突然問道:“儲物室在哪裡?”
“嗯?”
宋知棠急忙續了一個道具:“什麼?”
許安然想了想換了個說法:“庫房,這個房間不是子爵的屋子嗎?屋子裡都有庫房,庫房在哪裡?”
她這麼一說宋知棠就有印象了。
因為第一天她在埃利斯房裡醒過來時,也是在庫房裡。
但是……
她看了眼四周。
這個臥室裡也不像是有庫房的模樣啊?
甚至連多餘的房門都沒有。
“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
她是想要躲到庫房裡嘛?
宋知棠反應過來,連忙說道:“雖然不知道有沒有,但是你最好不要躲到庫房裡,庫房沒有多餘的出口,很容易被發現的。”
許安然有些訝異地看著少女向她道歉。
皺著眉說道:“我不是要躲起來。”
“那你找庫房……是要找東西嗎?”
宋知棠有些疑惑。
許安然頓了瞬,開口解釋道:“我找我弟弟,他被困在裡面了。”
其他三個子爵的庫房她都找過,弟弟並不在裡面。
根據對方之前給她的提示,那隻剩下最後一個地方。
就是這個屋子。
宋知棠聞言窘迫得耳尖都泛起了一抹紅。
她……她竟然說這個玩家的弟弟是東西……
不由得小聲說道:“抱歉啊,我不知道你是要找你弟弟。”
許安然愣住了,這下才將自己所有的注意力放到眼前的血族,哦不,應該是玩家身上。
對方身材嬌小,長著一張格外精緻的面容,瀑布般的黑髮披散在腦後,不知道是因為生病還是什麼原因,鬢邊的發被打溼成了一綹一綹貼在臉頰邊。
看起來格外的脆弱和好欺負。
紅彤彤的眸一點也沒有可怕的感覺,反而像小兔子。
白白淨淨的小兔子。
她看著對方莫名其妙和自己軟乎乎道著歉,心頭霎時有些不自在。
“沒事……”
臥室瞬間又沉默下來。
宋知棠並不能看到對方在哪裡,甚至連氣息也感應不到,只能透過細微的動靜判斷對方的大致方位。
她想了想說道:“如果你很著急的話,可以等一會兒,等…等墨修子爵回來了,我們可以問他的。”
“問墨修子爵?”許安然瞳孔微縮。
在躲藏的日子裡她也有過聽說。
在這個莊園裡,除了伯爵外,最尊貴最優秀的就是那個叫墨修子爵的。
同時他也是玩家最應該忌憚的角色。
宋知棠聽出了對方話語間的擔憂,連忙安慰道:“你不用害怕的,他不會傷害你的,我…我和他約定好了,他不會殺人的。”
許安然聽著面前的小血族磕磕盼盼的解釋著,心頭竟然詭異地隨著對方的話語平靜下來。
自己竟然相信這個血族說的話。
就好像,對方確實不會說謊騙她一樣。
想著她短促地嗯了一聲算作回應。
宋知棠見她全然信任自己,不免鬆了一口氣。
她看了眼書桌前的椅子,指著問道:“你要坐著嗎?”
許安然淡淡地回絕了。
即便相信少女的話,但她仍然保持著警惕,只是貼著牆壁站在離臥室門口不遠不近的位置。
以防有什麼突發狀況。
兩個人就這樣又沉默了下來,
宋知棠趁著道具時間告罄的功夫又續了一個。
一小會兒過去,許安然突然問下:“你很受歡迎嗎?”
“嗯?”
宋知棠小臉兒上滿是茫然。
許安然看了眼自己直播間突然湧入的一大批人,驚訝之餘說道:“直播間裡有很多你的粉絲,他們在催促你開啟直播間。”
說完她卻有些疑惑:“這個副本不是強制要求玩家開啟直播間的嘛?為什麼你還能關閉直播間?”
不說關閉直播間會對玩家造成多少損失,再就是,少女怎麼做到違背副本規則的?
難道對方有後臺?
或者說…有什麼不為人知的身份?
眼看著許安然就要懷疑上自己了,宋知棠裝作有些迷茫地擺了擺手:“我也不知道,因為我之前副本也關閉過直播間,本來只是習慣性想關一會兒的……結果沒想到真的關閉了。”
許安然看著少女不像是撒謊的樣子,又看了眼自己直播間飛快閃爍的彈幕。
她說道:“你的粉絲都在呼籲你開啟直播。”
言辭還格外懇切,都用上祈求的話術了。
這對於許安然而言還比較少見。
透過了這麼多副本的她清楚隔著直播間,背後這些所謂的觀眾就是一群完全不加掩飾的惡魔。
他們最喜歡看到玩家吃癟,或者說看到玩家受到副本各種各樣的摧殘。
最主要的一點,都很高高在上。
但此刻他們在直播間發的彈幕,就好像把自己放在了很低的位置,哄小孩兒似的想讓少女開啟直播間。
她不由得又重新將少女打量了一番。
不得不說,少女有著一張天賜的絕美神顏。
彷彿天生就該被寵愛。
穿著精美的衣裙,白瓷一般的臉蛋上並沒有受到了任何傷害的痕跡,少女被呵護地很好。
甚至還能在莊園裡自由行動。
倒和他們這些在副本里搏命的灰頭土臉的玩家不一樣了。
不管如何……
她收回視線,至少,少女給她的感覺並不討厭。
甚至還有些詭異的可愛。
宋知棠心知看自己直播的那群觀眾有多瘋狂,絞盡腦汁思索了番後,她說道:“我現在都不敢開啟直播間了。”
聽到這話,不僅直播間的眾人疑惑,就連許安然都有些詫異:“為什麼?”
宋知棠咬了咬下唇,下一秒卻又鬆開。
唇上火辣辣的觸感還沒有消失。
她小心翼翼呼了口氣,解釋道:“因為成功關閉直播間已經算是違背規則了,但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害怕萬一又成功開啟直播間會被誤會,所以我還是不開了吧。”
少女語氣裡夾雜著對不確定事物的恐懼。
許安然倒是理解了少女的打算。
原本能夠關閉直播間就已經是一件怪事了,如果真的不是少女自己的原因,那她又開啟直播間就有明知故犯的嫌疑。
還不如將錯就錯不開。
直播間和副本通關規則按理來說也沒有太大的聯絡。
少女的做法也沒有什麼可指摘的。
所以許安然也就沒再管自己直播間裡的彈幕,而是沉默了下來。
見這個話題輕鬆過去,宋知棠提起來的心被放回了肚子裡。
好在自己給出的理由也算是說得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