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悄然流逝,臨近傍晚時分,貂皮一事已徹底商談完畢。
正堂內,陸雲逸將手中籤署好的文書遞給身旁的木靜荷,臉上滿是和善之色:“希望北平行都司與妙音坊合作愉快。”
此時,陸雲逸已換上一襲黑色長袍,不說話時顯得冷漠萬分,
但此刻展露笑顏,木靜荷只覺他英俊更勝往昔。
“陸大人,小女子操持商行本就殊為不易,一直以來都是單打獨鬥,無人幫扶。
今日承蒙陸大人傳授經驗,小女子感激不盡。
以後若有吩咐,您儘管開口,小女子定然全力以赴。”
木靜荷那嬌媚的眸子裡喜色連連。
雖說三百兩買一件掉皮大衣著實昂貴,但經過一下午的研判,她已被陸雲逸說服。
莫說是賣三千兩,就算是五千兩,她都打算嘗試一番。
尤其是其中關於“限量款”的策略,讓她十分感興趣,覺得如獲至寶。
“木掌櫃,合作共贏才能賺大錢,生意才會越來越好。
若是一味地獨吞利益,遲早會被人群起而攻之。”
木靜荷眼眸閃爍,似是想到了什麼:“陸大人覺得妙音坊會不會被群起而攻之?”
“妙音坊?”
陸雲逸笑著搖了搖頭,
“妙音坊實力強大,背景深厚,本就已經團結了一大部分人,不必擔心。”
木靜荷抿嘴一笑:“陸大人說笑了,小女子不過一介女流,若是背景深厚,也不至於拋頭露面地賺銀子,傳出去總歸是不太好。”
“女子不能拋頭露面那是故宋時候的規矩,
咱們大明可沒有這個說法。”
“陸大人說得是。”
木靜荷笑意盈盈,手中端著茶杯,體態十分放鬆。
在這一下午的交談中,她發現眼前之人並沒有毛驤說得那般可惡,沒有囂張跋扈,也沒有目中無人,反而熟了之後風度翩翩。
除了最初讓她一飽眼福之外,其他事都十分得體。
不知為何,木靜荷竟覺得與此人在一起輕鬆許多。
“木掌櫃是哪裡人?”陸雲逸笑呵呵地發問。
“回稟陸大人,小女子出身杭州,父母是茶農。
因為時常接觸一些收茶商賈,所以才在年長之後,投身商賈。”
說到這,木靜荷抿嘴笑了笑,神情憧憬,“沒想到,商賈一道如此兇險,好在小女子運氣極佳,這才能有如今這妙音坊。”
陸雲逸連連點頭:“木掌櫃真乃女中豪傑,僅僅是聽聞,本官便十分佩服。”
“聽說陸大人是北疆人?”
“嗯,邊陲小地,慶州人。
說來慚愧在十年前,本官說是草原人也不為過,好在大寧歸屬大明,這才讓本官成了明人,也算是苦盡甘來。”
木靜荷眼睛連連閃動,呼吸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陸大人,若小女子身在北疆,可能此生都無法翻身。
而您如此年紀輕輕便位列朝堂,成為一方大員,名聲在大明疆域流傳,不知羨煞多少軍伍中人。”
“本官也只是運氣好,恰好碰上了北征。
若是這個時候從軍,可能一輩子都要待在慶州了。
這些日子本官愈發感慨,有些事情是一步慢步步慢,錯過了就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而一旦抓住,整個人生軌跡都會因此而改變。
咱們這大明,不知多少英雄豪傑,因為沒有機會而抑鬱終生。”
陸雲逸面露感慨,晶亮的眸子中露出一絲滄桑,這話是他心中所想,也是真情流露。
木靜荷一愣,心中一下子就回想起這些年的商場沉浮。
妙音坊從一個只有一間門頭的首飾店,到如今佔據半條街道的規模,其中辛苦不可謂不大。
甚至,能與錦衣衛一併存活,也是機緣巧合,錯過了便錯過了。
正堂內沉默了片刻,木靜荷長嘆一口氣:
“陸大人雖然年輕,但經歷頗豐,小女子也同樣有此感受。”
陸雲逸輕輕笑了笑,看向門口匆匆走進來的谷春竹,面露問詢之色。
谷春竹面露恭敬,躬身一拜:“老爺,宮中御馬監來人,說是奉燕王殿下之命,給您送上一份禮物。”
“禮物?”
陸雲逸面露疑惑,木靜荷瞳孔則驟然收縮,臉色古怪到了極點。
燕王殿下送來的禮物?她無法想象,是什麼樣的人能讓一位藩王特來送上禮物。
“是什麼東西?”陸雲逸一邊站起身,一邊發問。
谷春竹回答:“回稟老爺,御馬監之人沒說,您還是親自去看看吧。”
“嗯”
陸雲逸看向靜坐的木靜荷,居高臨下看去,能看到她胸前的圓潤飽滿,雪白的肌膚吹彈可破。
“木掌櫃,一併去看看?”
“我?小女子也能看嘛?”木靜荷一愣,眼神古怪。
“走吧,既然你我做了生意,以後那就是朋友了,朋友之間還有什麼見外的,來。”
陸雲逸彎腰,笑著將她拉了起來。
“啊”
木靜荷有些猝不及防,只覺得撲面而來的男子氣息將她淹沒,手掌中傳來的堅實力量讓她心臟怦怦直跳。
“走。”
陸雲逸見她站了起來,便鬆開手,暢快一笑,朝著府門走去。
木靜荷神情連連變換,臉頰紅潤異常,最後也輕輕一跺腳,跟了上去。
門口,一名身穿藍袍的年輕太監靜靜站立,見陸雲逸出來,連忙迎了上去。
“咱家御馬監監丞曹塵熙拜見陸大人。”
“不必多禮,東西呢,是什麼?”陸雲逸揮了揮手,看向眼前太監發問。
曹塵熙笑了笑,指向一旁:“陸大人您請看。”
陸雲逸順著曹塵熙所指方向望去,只見一匹通體油亮、鬃毛飛揚的高頭大馬正被幾個身強力壯的僕役死死按住。
馬身形健碩,四肢粗壯有力,肌肉線條如虯龍般起伏。
雙眼猶如燃燒的火焰,透著桀驁不馴的野性,鼻孔中不斷噴出粗重熱氣,發出陣陣低沉嘶鳴,似是對周圍人的束縛極為不滿,隨時準備掙脫枷鎖,奔騰而去。
曹塵熙滿臉堆笑,恭敬地說道:“陸大人,這匹戰馬剛剛從陝西送到京城,乃是互市所得。
燕王殿下特意囑咐,從眾多良駒中為您挑選了這最烈的一匹。
此馬血統純正,乃是草原上難得的寶馬,乃上上馬之上的絕品馬。
以往這些馬根本不會賣給我大明,
現在一些草原部落見大軍將乃兒不花打得落花流水,特將這等好馬送來,希望能與我大明睦鄰友好。
陸大人有如此神駒相助,日後定能馳騁疆場、為我大明建功立業。”
陸雲逸眼中閃過一絲恍然,旋即便是興奮。
一匹好的戰馬,對於衝陣來說大有裨益,
甚至一百匹好馬,就能對區域性戰爭產生影響。
他大步流星地走向那匹戰馬,每一步都沉穩有力。
周圍的人見狀,都不禁為他捏了一把汗,
畢竟這匹馬如此兇猛,稍有不慎便可能受傷。
“陸大人,此馬性格暴烈,您要小心。”
木靜荷站在一旁,目光跟隨著陸雲逸的身影,滿是好奇。
她雖不懂馬,但也能從這匹馬的氣勢中感受到危險。
看到陸雲逸如此大膽靠近,她的手不自覺地攥緊衣角,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緊張,彷彿此刻面臨危險的是自己一般。
陸雲逸來到戰馬身旁,那馬似乎察覺到了危險,更加劇烈地掙扎起來,試圖掙脫束縛。
幾個僕役被它折騰得滿頭大汗,臉上露出痛苦之色,卻依舊咬牙堅持著。
陸雲逸來到近前,就這麼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它,越看越是滿意,嘴角愈發勾起。
頃刻之間,落後於陸雲逸的木靜荷感受到一股野性沖天而起,比之那掙扎的野馬絲毫不差。
只見陸雲逸大步流星地走到戰馬一側,雙手如鐵鉗般猛地抓住馬鞍。
戰馬感受到了威脅,前蹄高高揚起,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長嘶,後蹄用力蹬地,整個身體如離弦之箭般向前衝去,試圖將陸雲逸甩出去。
陸雲逸雙腳穩穩地紮根在地上,身體微微下蹲,雙手死死地抓住馬鞍,
任憑戰馬如何掙扎,他都紋絲不動。
他肌肉緊繃,手臂上的血管凸起,如同蜿蜒蚯蚓。
原本應該抬起的前蹄,被死死按在地上。
戰馬見無法甩脫陸雲逸,突然來了個急轉彎,想要將他甩向一旁的石獅子。
陸雲逸早有防備,他雙腿用力一蹬,身體隨著戰馬轉彎而靈活轉動,同時雙手用力一拉馬鞍,藉著這股力量,一個翻身便穩穩地騎在了馬背上。
戰馬感受到背上的重量,頓時暴怒到了極點。
它瘋狂地奔跑起來,時而急轉彎,時而高高躍起,試圖將背上的人甩下去。
陸雲逸緊緊握住韁繩,雙腿夾緊馬腹,如同生根了一般,任憑戰馬如何顛簸,他都穩穩地坐在馬背上。
他的眼神瘋狂興奮,微笑漸漸擴大,一下子變成了狂笑。
突然,戰馬高高躍起,在空中做出一個驚人的騰躍動作。
陸雲逸的身體隨著戰馬的跳躍而高高飛起,就在即將落地的瞬間,他雙手猛地一拉韁繩,同時雙腿用力夾緊馬腹,身體向後仰去,利用重心的變化,硬生生地將戰馬拉了回來。
戰馬落地後,身體一陣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它似乎意識到自己遇到了一個強大對手,掙扎的力度漸漸弱了下來。
陸雲逸趁機輕輕拍了拍戰馬脖子,溫和地說道:
“莫要驚慌,今日你我便結個善緣。”
聲音低沉溫和,彷彿有一種神奇魔力,讓戰馬的掙扎徹底停止了下來。
此時,周圍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曹塵熙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思議,口中喃喃道:
“陸大人好身手!這等烈馬,竟如此輕易制服,令人.令人佩服。”
那些僕役們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呆呆地看著陸雲逸,眼中滿是敬佩。
木靜荷更是看得心跳加速,臉頰泛起了紅暈。
她從未見過如此英姿颯爽與野性豪放並存的男子。
此刻的陸雲逸在馬背上縱橫馳騁,馬蹄聲響徹在整個三條巷寬大的街道上。
她眼神中閃過一絲異樣,雙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呼吸也變得急促。
漸漸地,戰馬的掙扎越來越弱,最終停了下來,乖乖地站在原地,鼻孔中噴出的熱氣也變得平緩了許多。
陸雲逸輕輕拍了拍戰馬脖子,臉上露出滿意笑容:“好馬!”
他翻身下馬,來到曹塵熙面前,笑道:
“多謝燕王殿下美意,這匹馬本官甚是喜歡。”
曹塵熙連忙還禮:“陸大人喜歡便好,燕王殿下若是知曉,定會十分欣慰。
這馬既已送給大人,還望大人好好善待它。”
陸雲逸點了點頭:“那是自然,如此良駒,本官定會悉心照料。”
此時,木靜荷走上前來,眼中滿是羨慕:“陸大人真是好本事,這等烈馬都能輕易馴服,小女子今日算是開了眼界。”
陸雲逸笑著看向她:“木掌櫃過獎了,不過是一力降十會罷了。
這馬確實難得,日後若有機會,木掌櫃也可嘗試騎乘一番。”
木靜荷臉頰一紅,嬌嗔道:“陸大人莫要取笑小女子了,小女子從未騎過馬,哪敢輕易嘗試。
不過,今日見陸大人的風姿,倒是讓小女子心生嚮往。”
陸雲逸哈哈一笑:“木掌櫃若有興趣,日後本官教你。
騎馬其實並不難,只要掌握好技巧,便能享受其中的樂趣。”
木靜荷心中一動,眼中閃過一絲喜悅:“那小女子就先謝過陸大人了,只是不知陸大人何時有空?”
陸雲逸眼中閃過一抹異色,沒有想到木靜荷居然如此主動。他思索片刻:
“待本官處理完手頭事務,便尋個時間,帶木掌櫃去郊外騎馬遊玩一番,算了,就明日吧。”
木靜荷聞言,心中滿是歡喜,連忙點頭:
“如此甚好,小女子明日前來。”
曹塵熙在一旁看著兩人交談,心中暗自揣測著兩人的關係。
他笑著說道:
“陸大人與木掌櫃真是郎才女貌,相談甚歡啊。
這匹馬既已送到,咱家也該回去向燕王殿下覆命了。”
陸雲逸拱手道:
“有勞曹公公了,替本官向燕王殿下問好。”
曹塵熙點了點頭,帶著隨從們離開了。
陸雲逸看著那匹戰馬,心中滿是喜愛。
他走上前去,再次撫摸著戰馬鬃毛,輕聲說道:“從今日起,你便跟著本官了,本官定不會虧待你,給你吃最好的草料,披最好的甲,找最漂亮的媳婦。”
戰馬似乎聽懂了他的話,輕輕蹭了蹭他的手。
木靜荷走到陸雲逸身旁,笑意盈盈:
“陸大人,這馬可有名字?”
陸雲逸搖了搖頭:“尚未取名,木掌櫃來取一個?”
木靜荷笑著點了點頭,思索片刻,說道:“此馬來自北方草原,又如此神駿,不如就叫它‘北驍’如何?“北”代表它的來歷,“驍”則寓意它勇猛無畏。”
陸雲逸眼睛一亮,稱讚道:“好名字!從今日起,它便叫‘北驍’了。”
此時,天色漸暗,夕陽的餘暉灑在兩人身上,為他們披上了一層金色光輝。
陸雲逸看著木靜荷,說道:
“木掌櫃,天色不早了,不如就在府中用過晚膳再走?”
木靜荷一愣,旋即湧出一絲喜意,但面上卻故作矜持:
“這會不會太打擾陸大人了?”
陸雲逸笑道:“木掌櫃說哪裡話,你我既是夥伴,又是朋友,何來打擾之說。
況且,今日得了這匹好馬,本官也想與木掌櫃一同慶祝一番。”
木靜荷不再推辭,輕輕點了點頭:
“那小女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一頓飯吃了許久,臨近巳時,木靜荷回到妙音坊時,夜幕已悄然降臨,坊內燈火通明,絲竹之聲隱隱傳來。
她徑直走向自己的房間,推開門,便見毛驤正坐在桌前,神色陰沉。
木靜荷被嚇了一跳,心中一緊,聲音有些發冷:
“毛大人,您在這裡做甚?”
毛驤抬起頭,目光如鷹隼般銳利,上下打量著木靜荷,眉頭微皺,聲音低沉道:
“今日去陸府談生意,怎麼這般晚才回來?”
木靜荷秀眉微蹙,蓮步輕移,
走到桌前坐下,倒了杯茶,輕抿一口道:
“毛大人拿了小女子五萬兩銀子,還要管這些?”
毛驤放在身側的拳頭猛地攥緊,呼吸急促,顯然在壓抑著火氣:
“陸雲逸不是什麼好東西,與他要保持距離,小心被發現端倪。”
“哼”
木靜荷輕哼一聲,“想要賺人家的銀子,又不讓靠近,這世上哪有這般好的事?
毛大人,你管得太寬了。”
“今日發生了什麼?”
“談生意,貂皮一事已經談妥,五萬兩銀子的虧空就要靠它來補了。”
毛驤眯起眼睛,似是不太相信她的話,追問道:
“只是談生意?沒有其他事發生?”
木靜荷眉頭一皺:“毛大人,這是你該關心的事嗎?”
說罷,木靜荷站了起來,轉身就走,丟下一句話:
“既然毛大人喜歡閨房,我便去別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