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他帶著我去賞花,遍地的菊花,漂亮極了。
有時,我們也會在錦瑟殿裡對詩。
偶爾,我也會撫琴一曲供他欣賞。
總之,我們的日子過的無比甜蜜。
那年冬天,我嚐到了他說的用落在梅花上的雪水煮的梅子酒,確實好喝。
我們一邊喝梅子酒,一邊談天說地。
他說:“靈萱,如果沒有你,這常日無聊的深宮生活必然枯燥乏味,你能陪我一生一世麼?”
我回答道:“宏哥,君當做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
他介面道。
夏天,他也帶我去泛舟,卻換了他剝蓮子給我吃,我摘了大大的荷葉給她遮陽。
也許,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可是,卻值得我回味一生。
好景終究不長。
他只陪我喝了一年的梅子酒,他就在沒來過我的錦瑟殿。
毫無預兆的,我便在他那兒失了寵愛。
那段時間,我天天哭,天天哭我不知道為什麼他就這樣不愛我了。
有一天,我終於哭的暈了過去,雪雁宣了太醫來給我診治,那時我才知道,我已經有了兩個多月的身孕,我以為他這該來看我了,可是,只有賞賜不停的送來,他卻始終沒有來過我的錦瑟殿。
懷孕初期,我孕吐特別嚴重。
幾乎是吃什麼吐什麼,再加上心情不好,用中醫的話來講就是鬱結五內,所以幾次險些滑胎,還好御醫醫術高明才將胎保了下來,御醫說,我如果再這樣整天鬱鬱寡歡,胎就真的保不住了,我被迫把宏哥的事情放在一邊,想著分娩了,他不來看我也總會來看孩子一眼,念及此,我努力的配合御醫,每天按時喝安胎藥,保持心情愉快,到了六個月的時候,胎像才總算穩定,可是,肚子卻高高隆起,身形也略顯臃腫。
那是正是冬天,梅花開的鬱鬱蔥蔥,一場大雪過後,梅上落了許多的雪,我拿了白玉細頸瓶一點點小心的收集這梅花上的落雪。
然後回了殿裡,用來煮梅子酒,不一會兒,整個殿裡就飄起了梅子酒的香味兒。
可是,去年那個陪我談天說地的男子,那個許我一世的男子,此時卻不再我身邊,蒲葦韌如絲,磐石是不是無轉移呢?或許早就已經轉移了吧。
心煩意亂的扔了火鉗,轉身進了暖閣,午睡。
有孕以後就特別能睡,但是到了出懷以後,卻總是睡的不踏實。
所以身上總是覺得睏倦。
進了暖閣,躺在床上,一會兒便睡著了,卻是頗不踏實,一直坐著一個夢,夢裡宏哥與我煮著梅子酒,談天說地。
甚至鼻尖還能聞到濃郁的梅子酒的味道。
忽然覺得冷,朦朧中縮了縮身體,聽到腳步聲步入暖閣,然後腳邊的湯婆子就換了個熱的,懷了孕身體特別怕冷,一感覺到被中有熱氣腳就往有熱氣的地方蹭去,聞著濃郁的梅子酒的香味兒,沉在夢中不願醒來。
忽的,覺得有人握住了我的手,便清醒了。
那握住我手的明明是宏哥,即使不看,我也能感覺到。
我閉著眼,不敢睜開,生怕是一場夢。
宏哥拉著我的手放在臉上不住的摩擦,輕聲說道:“靈萱,你可知我有多想你。
可是母后不准我來看你,我這皇帝做的窩囊,竟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只能疏遠你,以保住你的性命……”宏哥拉著我的手說了很多,說他如何不得志,即使再努力也扳不到馮太后,說他多麼想我,想和我一起賞梅,喝梅子酒,再一齊談天說地,回到曾經。
我閉著眼,淚水輕輕留下來,他以為我是在夢中哭泣,用絲帕為我擦去淚水,說了聲對不起,便走了。
他走了,我睜開眼睛。
我本打算如果我分娩他還不來看我我就死心,從此帶著孩子遠走高飛,獨自撫養孩子長大。
這樣的皇宮根本就困不住我,困住我的是我和宏哥的感情。
聽到他這麼說,更把我雄赳赳氣昂昂的腳步生生止住,我想哪怕是見不到面,我只是留在這個皇宮裡面,他也能安心一點。
於是,我便留了下來。
十月懷胎,我誕下一名公主,我為她起名書瑤。
可是,我卻因為難產耗盡了氣數,在鬼門關前面走了一趟。
自此便留下病根,身體一直羸弱。
書瑤轉眼就學會了走路,她五歲我教她彈琴,作詩,習武。
書瑤很聰明,不管是什麼都一教就會。
從孩子出生,宏哥總是隔三差五的來我的錦瑟殿看我,我都知道,可是他卻以為的睡著了,總是陪我到很晚才走,那時,即使宏哥不能正大光明的陪我,我也覺得我們一家三口很幸福。
可是,我的身子實在是太弱了。
到了書瑤八歲那年,我便再也撐不下去了,我想為書瑤再撐一段時間,想為宏哥再撐一段時間,可是,我卻做不到了。
我感覺我暈倒在地上,御醫趕來,一群御醫嘰嘰喳喳的討論。
我卻感覺那些聲音越來也遠,越來越遠……最後我聽見一個御醫說:“沒辦法了.”
然後就聽見太監那尖細而洪亮的聲音喊道:“錦瑟殿賢妃娘娘薨了……”再見,我的書瑤。
再見,我的宏哥,我的最愛。
下輩子,我還嫁給你……書瑤當天晚上回到霽影殿,有點感慨萬千。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那個人說,困住她的只有感情,殺了她的也是感情了。
她肯定是知道了母親與拓拔宏之間的感情,還有拓拔宏的無奈。
她還是很渴望父愛的。
不然,為什麼不離開?書瑤心裡想,我替你享受這份兒父愛,一定要很開心,很開心。
伴隨著一腦袋的事情,書瑤沉沉睡去。
次日,書瑤是被鋸木頭還有一陣嘈雜的聲音吵醒的。
極不情願的睜開眼睛,喚了碧青進來,問是怎麼回事兒,原來是昨天跟拓拔宏提的鞦韆的事兒,拓拔宏已經吩咐人動工了。
書瑤揉揉眼睛從床上爬起來。
碧青伺候著書瑤起身梳洗過,然後又傳了早膳。
早膳還沒上的時候,書瑤便去院子裡看那些人制作鞦韆。
看了半晌,那些人都只是低頭工作也不理她。
書瑤心裡默默感嘆這些人工作敬業。
那是不是可以照著她想要的樣子來做呢?於是,書瑤就過去問一個正在埋頭苦幹的工匠:“是不是我想要什麼樣子的鞦韆,你們都能幫我做?”
“回公主,您想要什麼樣子的?”
工匠停下來手裡的活兒站起來,低垂著腦袋問到。
書瑤想了想還真不好描述,便說道,“你們先做前期準備工作吧,我一會兒畫了圖紙給你送過來.”
工匠答應著,然後又低下頭,開始和那一堆木頭作戰。
書瑤轉身離開。
用過早膳,書瑤便一頭扎向書房開始描繪她的圖紙,她心目中完美的鞦韆。
她一直特別喜歡那種韓式田園風格的鞦韆,那才是她真正的公主夢。
大致在腦海裡構想出整個鞦韆的樣子,便開始動手畫了,書瑤以前學過一點繪畫,功底還算不錯,雖然掌控不了這個毛筆,但是,最後畫出來的效果圖還是不錯的。
書瑤想著要在鞦韆上纏上類似於爬山虎一樣的攀藤植物,整個鞦韆要漆成白色,那樣才夠公主範兒。
鞦韆一定要做成椅子形式的,要帶靠背的,椅子上面要修一個彎彎的弧度,那樣才會漂亮……一邊想著一邊畫著,畫完以後便把圖紙拿去給工匠看。
工匠看過圖紙,告訴書瑤可以做到,書瑤就興致勃勃的轉身回殿裡彈琴去了。
霂殤琴是李靈萱留給書瑤的。
與弦語琴其名。
是當世最好的兩把琴。
據說是某個琴師偶然得了塊兒千年難得一遇的木材,具體是什麼書瑤也不清楚,然後苦心孤詣的閉關一個月,做成了這兩把琴,一把霂殤在李靈萱手中,死後傳給了書瑤,一把弦語在南遙國公主手裡。
傳說,南遙國的公主是個舉世無雙的女子。
相貌傾國傾城不說,還是個才女,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一不精,夏侯嵐裳。
書瑤也是個奇女子。
琴藝盡得李靈萱真傳,甚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再加上現在的書瑤可是不可同日而語的,她腦子裡可裝了不少這裡的人聽都沒聽過的曲子,坐在琴前,書瑤隨手撥弄了一曲《洞庭新歌》清新的曲調讓書瑤瞬間開心起來。
所以,看到万俟珩進來,也都很給面子的給了万俟珩一個大大的微笑。
這到讓万俟珩吃了一驚。
書瑤起身,對著万俟珩說道:“今天天氣太熱了,王爺陪我去蓮湖泛舟吧.”
所謂蓮湖就是御花園單獨開闢出來的一片天地,人工湖裡面都種滿了荷花,到了六月份開始,荷花開了整整一池子,人坐小船進去,荷葉把人都遮住了,所以,夏天宮裡的女眷都喜歡去蓮湖泛舟,頗有避暑的作用。
後來去蓮湖泛舟的女眷太多,馮太后便下了旨意,分位在妃位以下的都不允許去蓮湖泛舟,旨意一下,蓮湖瞬間清靜了,分位在妃位以上的就只有馮語嫣一個人,那個冷冰冰的皇后從來不會去蓮湖泛舟,於是,現在去泛舟的也就只剩下書瑤一個人了。
書瑤開口,万俟珩自當奉陪。
畢竟馬上就要成親了,培養一下感情還是很有必要的。
於是書瑤便拿了披帛和油紙傘一個人都沒有帶就同万俟珩出門了。
太陽還是很大的,書瑤撐起油紙傘,默默的走在万俟珩身邊,一路行至御花園,兩人相對無言。
到了蓮湖,取了小舟,書瑤坐在小舟的一端,書瑤遣開了負責划船的小太監,於是划船的重任便落在了万俟珩身上,沒有想到万俟珩還挺全能的,小舟穩穩的滑向了湖中心。
“王爺,書瑤一直有一事不明白,不知王爺可願意替書瑤解惑?”
書瑤首先開口打破了沉默的氣氛。
當然,書瑤拉万俟珩來泛舟可不是單純的只是來泛舟,這當然是有目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