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北寧抱著孩子坐在病床邊，看著床上的老人她突然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此時，好像一切的安慰的話對面前的老人來說都是蒼白的。
她的一生送走了太多人，而留給她的全是痛苦。
“方奶奶，你要不哭一場吧。”
安北寧活了兩輩子，也送走了很多人，但她卻不能理解方老太太這種刻骨的痛。
畢竟不管是父母，曾經的丈夫、公婆，這些人的離開於她而言全是慶幸。
看著老太太現在這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安北寧都有些想哭了。
只是她還沒哭，孩子們卻先哭了起來。
“哇……”
老大突如其來的嚎啕，嚇壞了安北寧，也嚇壞了二寶。
瞬間，兄妹倆的二重唱，讓安北寧和牛春花緊張得不行。
“哇哇哇……”
“怎麼突然哭了，是餓了還是拉了？不應該啊，進來前剛伺候好你們的。哦哦，快別哭了，太奶奶正病著受不得吵。乖寶，再哭就不是帥氣了。”
安北寧抱著懷裡的大寶貝，實在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如此。
她看著懷裡哭得聲嘶竭力的老大，頭都要大了。
旁邊的牛春花也好不到哪裡去，她懷裡的老二此時哭得比老大還傷心。
她揮舞著手腳，閉著眼睛，張著小嘴，用出了吃奶的勁兒。
不管牛春花怎麼顛，拍，哄，孩子的哭聲都沒有變小。
“嬸子，先把孩子帶出去吧。他們這樣哭鬧，會影響老太太休息。”
眼看著孩子們哄不好，安北寧決定帶他們離開病房。
二人剛走了幾步，身後卻突然傳來一聲嘶啞的聲音。
“啊……別……走”
安北寧開始還以為是幻聽，沒把它放在心上。
可當同樣的聲音再次出現時，安北寧和牛春花互視一眼又快速了回了頭。
“小……安……孩子……別走。咳咳……”
二人回頭一看，方老太太正一手扶著床頭櫃，一手捏著嗓子，微低著頭輕聲咳嗽。
很明顯，她是因為太久沒有說話，再加上最近沒吃沒喝嗓子乾澀導致如此。
安北寧立馬抱著孩子返回來，上前將老大放在床尾中間，再來到床頭翻起床頭櫃上的杯子為老太太倒了一杯溫水遞到了她的嘴邊。
“方奶奶先喝口水，我們不走，都不走。來，先喝一口潤潤喉嚨。”
安北寧上前一手扶著老太太的背脊，一手端著茶杯小心翼翼的餵給她喝。
老太太慢慢的喝了兩口，輕輕的推開了安北寧的手，指著床尾已經沒有哭鬧的孩子。
安北寧放下茶杯將孩子抱過來，看著孩子眼角還掛著的一滴眼淚心情有些複雜。
這孩子，是成精了嗎？
剛剛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老太太一醒過神來他又成了乖寶寶。
“把孩子給我吧，都抱給我看看。”
老太太伸出雙手，接過安北寧和牛春花遞過來的孩子，將兄妹二人輕輕的攬在胸前。
為怕她沒手上沒勁兒，安北寧和牛春花像兩座門神一樣，一左一右的護衛在病床的兩邊。
“咯咯……”
“噗嗤……嗤……”
繼兄妹倆的“二重哭”之後，小兄妹倆再次來了個二重笑。
老大可能因為出生時營養爭取得多了些，當了哥哥不算，連身體都比妹妹好上一些。
連帶著，現在笑聲也更清脆悅耳。
“啊……孩子們笑了……”
牛春花驚喜的看著兩個孩子，興奮的看向安北寧。
“嗯，這還是頭一回笑出聲來。”
安北寧也很意外，但沒有如牛春花一般牛態。
孩子們一早就會笑了，但出聲卻是頭一回。
真正驚喜的卻方老太太，看著兩個孩子那笑顏如花的俊臉，老太太直接哭了起來。
她的眼淚像決堤的河流一樣，又兇又猛，只是她哭著哭著又笑了起來。
只是她的笑和哭都來得快去得也快，安北寧都沒想好要怎麼安慰她時，老太太又平靜了下來。
她緩緩的抱起兩個孩子，輕輕的將臉挨近他們的小臉。
靜靜的聽著孩子們的笑聲，如同天籟。
“真好啊……”
老太太有感而發。
她緩緩的鬆開手，將孩子放在她的雙膝之上，又伸出手輕輕的撫摸過孩子們的臉頰，露出一個久違的微笑。
看到老太太的笑容，安北寧的心算是定了。
能哭能笑，說明她想開了。
不，也不能說是想開，只能說是老太太願意將傷心掩藏起來。
“方奶奶，你有想吃的東西嗎？要不我給你泡一杯牛奶吧，順便給兩個孩子也加個餐，你覺得怎麼樣？”
看見老太太有了反應，安北寧就想到她幾天沒吃沒喝。
決定用兩個孩子做藉口，為老太太準備點吃喝。
“孩子們……好……”
老太太原本還想說什麼，卻在看著兩個孩子那手腳朝天劃拉著玩的樣子，改了口。
有了她的同意，安北寧直接拿過老太太的杯子，轉身來到床尾的沙發前拿過她為孩子準備的口糧和奶瓶快速的沖泡奶粉。
她這一系列動作，做得又快又穩，沒兩分鐘，三份牛奶就泡好了。
孩子們的奶瓶，她一個遞給了牛春花，一個塞到了老太太手裡。
至於老太太的那一份，她卻只是放在了床頭櫃上。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就拿著奶瓶在自已的手背上倒出一點兒試了試溫暖。
確認不會燙嘴後，直接扶著老大的頭將奶嘴塞進了他的嘴裡。
至於老二，已經被牛春花托著頭開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看著兩個孩子像吧唧吧唧的吸吮著奶嘴，三個大人都覺得有趣又可愛。
一時間病房裡的氣氛變得溫馨又治癒，好像一切的傷痛都不存在一樣。
“看著他們一天一天的長大，世間的一切煩惱好像都變得無所謂了。你是有福氣的，有這麼一對可愛體貼的孩子。”
老太太突然抬起頭，看著安北寧的眼神全是羨慕。
“是，我也覺得有了他們是我的福氣。不過方奶奶，他們也很有福啊。不僅有我這個媽媽疼愛，還有愛他們的牛奶奶，更有你這位疼愛他們的太奶奶。”
安北寧伸出手撫摸了兩個孩子的額頭，又看了看方老太太和牛春花。
“他們現在受牛嬸子照顧，吃你老人家的口糧，等他們大了，要是不聽你們二位的話，你們儘可以收拾他們。打罵隨便，反正我是不會心疼的。”
安北寧沒有說什麼感激，但她所表達的意思卻比感激讓方老太太和牛春花高興。
方老太太什麼也沒說，只是手卻伸向了床頭櫃，拿起了茶杯緩緩的喝了兩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