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5年12月31日］

“嘶～啊…腰啊…”

我手撐著椅子慢慢坐起來，繫上領帶，穿好馬甲。

“然後呢？莎莉真走了？”

貝唐點了點頭。“走了，萊斯送完她回來，哭了好幾天，那叫一個慘。”

本特利嘆了口氣，眼神透露出一絲悲傷。“現在看來，那也算是最後一面了。”

［2021年•冬］

“唉…你們姨到底上哪逛街去了？也不回個訊息。”

萊斯靠在沙發上，不停的刷著手機，臉色憂愁。

“莎莉已經一星期不給我來電話了。”

“她現在負責哪方面？”貝唐問。

萊斯仰頭想了一會兒。“她說是管毒品，大概是緝毒吧。”

本特利倒吸一口涼氣。“真危險啊！”

貝唐緊皺眉頭。“她怎麼選這個啊？”

萊斯驕傲的笑出聲。“哈！這小崽子，新兵訓練那段時間所有成績一直都是第一，她說是被特選進去的。”

叮叮－

“電話？這誰的號碼？”

萊斯接通電話。

“喂？你好？”

“有您的快遞，放大門口了。”

萊斯疑惑了一下。“我沒買東西啊？什麼快遞？”

“有人寄給您的東西，是兩個大箱子。”

“行行行，我出去搬。”

萊斯結束通話電話，衝貝唐和本特利招手。“有倆快遞，跟我出去搬一下。”

“行。”

他們仨一塊往工廠大門口走。

萊斯眯著眼，往遠處看。“這麼大倆箱子啊？！裡面得裝多少東西！裡奇寄來的？”

本特利拍著萊斯的肩膀。“給你寄來倆大美女！”

“啊哈！”

萊斯使勁踢了他兩腳。“哼！真期待以後哪個女人能看上你！”

“切…”

走到兩個大木箱跟前，萊斯敲了兩下。

貝唐扶著箱子搖了搖。“這麼大？裝個人都沒問題。”

本特利吸了兩下鼻子。“怎麼這麼臭啊？裡奇寄的榴蓮？！”

萊斯指著箱子上放的訂單資訊看著。“沒寫誰寄來的。”

他手機又嗡嗡了一下。“嗯？裡奇說他沒寄東西。”

貝唐捏住鼻子，手在臉前扇風。“這味兒也太難聞了吧？！”

“是不是運過來時間太長，餿了。”

貝唐突然想到什麼，鬆開鼻子，臉貼到箱子上不停的聞著。

她猛的起身，指著箱子。“快開啟！裡面…可能是屍體…”

“啊？！”

萊斯圍著箱子轉了一圈。“這怎麼開啟啊？”

“我去廠裡要個錘子。”

本特利撒腿跑到工廠裡去。

萊斯手放到衣服裡，摸著槍把，跑到大門外，四處看著。

貝唐甩了甩腿，右腳往後一撤，蓄力，使勁踹到木箱上，瞬間踹出一個大洞。

她彎下腰，看向裡面。

“啊？”

她看到裡面的樣子後，腿軟的坐到地上，用拳頭把剩下的地方都砸爛。

她躺到地上，看向大門外的萊斯，張嘴想喊他，但是喊不出聲。

本特利拿著錘子跑過來。“怎麼了？”

他蹲下看向木箱裡面。“啊？”

貝唐拽著本特利的衣服，往大門那邊歪了歪頭。

本特利抬頭看向大門那邊，大喊。“爸！快點過來！”

萊斯聽到喊聲後，轉身慢慢朝箱子那邊走過去。

“你他媽快點！！”本特利急得把錘子砸到地上。

“你個臭小子怎麼說話呢？！”萊斯咬牙切齒的飛奔過來。

“嗯？你倆哭什麼呢？”

萊斯雙手插在褲兜裡，彎腰一看。

他摔坐到地上，慌張的爬到箱子裡，把已經頭身分家的妻子抱出來。

“老婆…老婆…啊！…怎麼這樣了？你上哪逛街去了？！”

萊斯雙手顫抖著，小心翼翼的把頭身拼好，輕輕吻到她嘴唇上。

緊接著他又拿起地上的錘子砸到另一個木箱上，連著砸了好幾下。

莎莉蜷縮在裡面，身上還穿著軍裝，數不清的刀口，子彈傷。

“莎莉…莎莉…啊…”

萊斯瘋了一樣的把她拉出來，抱在懷裡。

“莎莉…”

“你以後…能不能…多…聽聽爸爸的話…”

“誰幹的？！”

萊斯把莎莉慢慢放到她媽媽旁邊，貝唐摸索著檢視她身上的傷口。

“十五…刀…六發…手槍子彈…”

嘟嘟－

木箱裡的一個手機響起來。

貝唐快速伸手進去，拿出來。甩了甩手，滑動頁面。

一條影片。

萊斯和本特利也湊過來看。

［喲！萊斯！好久不見！］

“穆迪！”

［來看看你閨女英勇戰鬥的場面，嗚呼～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啊！殺好幾輪了！看的是真爽！］

［哦喲！不行啦！來來來來！萊斯，我讓你看看你閨女昂。］

［喂！跟你爹說句話！！］

［爸…爸…我…沒保…護…好…媽媽…］

［爸爸…我…想…你…］

貝唐手一軟，手機掉到地上，她又使勁甩著手，像是要抽筋了一樣。本特利雙手劇烈顫抖著撿起來，嘴上死死咬住拳頭。

萊斯捂著臉躺到地上，快要窒息了。

［爸爸…我…下…輩子…會…聽你…的話…］

［哎呀呀！真是感人啊～給我崩了她！！殺我這麼多人！］

嘭－

［2035年12月31日］

“嘖…她算烈士吧？”

“嗯…後來…”

貝唐抱著胳膊，低著頭，咧開嘴咬著牙。

“後來…我們…把影片稍微處理了一下…消掉萊斯的名字…把手機和莎莉…屍體送到她所在部隊的大門口。”

本特利搓了搓臉。“本來，萊斯…一直不同意…我們跟他談了…很久…說如果不送過去…部隊上會以為她逃走了，按逃兵算。他才答應了。”

“那她為什麼會被穆迪抓走啊？部隊上管挺嚴的吧？她也臥底去了？”

貝唐：“不…她申請了幾天假期，回來的路上…被抓走的…她媽媽出去買東西…路上…”

“唉…回家的路上啊…”我扭頭衝旁邊長出一口氣，眼淚也掉了下來。

“唯一朋友走了，你怎麼挺過來的？”

貝唐的手死死捏著膝蓋。“他倆現在住的那個別墅，我一直都…不敢進。出事之後，我就申請…搬到現在這個別墅裡住了。”

貝唐抬起頭，衝我笑了一下。“你其實還是有跟她不太一樣的地方。”

“她是真天不怕地不怕，萊斯打她，她都不帶喊一句疼。你倒是有一堆害怕的東西，一有事兒就往我後邊躲。”

“唉…呀…”

我靠到椅子上，看著天花板。

“我還真想和她見一面，我覺得…我們倆肯定有很多共同話題。”

嘩啦－

“嗯？”

我們轉頭看向電梯那邊，電梯門開啟，萊斯淚流滿面的走出來。

裡奇瞪大眼睛看著我們仨。“他不會全聽到了吧？”

“不知道啊…”

萊斯朝我走過來，他們仨拉著凳子往旁邊挪，給他讓出來地方。

他站到我面前，眼淚嘩嘩往下流，臉一皺，歲月的痕跡太明顯了。

我手撐著椅子，慢慢站起來。

“小波…”

“咋了？”

“你能…管我…叫爸嗎？”

“啊？這…”

我看了他們仨一眼，又眼神向裡奇求助，裡奇面露難色的咬著嘴唇。

“我…覺得…比起我叫您爸，還不如…”

我手指著貝唐和本特利。“還不如…讓他倆叫更合適。畢竟他倆是…被你從小帶大的…我也就才待了八年，馬上第九年而已…不合適…”

裡奇站起來捏著萊斯的肩膀。“她說的也在理。人家孩子有自已爸媽，雖然已經…嗯…這種情況就更叫不了…別為難她。”

萊斯手抖著分別指了指貝唐和本特利。“一個你喊姐…另一個你喊老公…我呢…”

“叔…？”我撅著嘴裡試探性的出著氣聲。

他擺了擺手。“不行…你必須得…管我叫爸…”

“那他們倆…怎麼不喊？”

“我們成年之後就喊過了！現在叔和爸想起哪個喊哪個。”他倆一人一句的說著。

“不可能！我一次都沒聽到過！”

“我們倆都是趁你不在的時候才喊爸。”

“嘖！我真不…不是…”我躲開萊斯的視線，低頭看著別處。

萊斯用衣服擦了擦臉，深呼吸。“我都…在你爸媽那說過…會管你。你喊我爸…我覺得應該可以。”

“不行！我叫不出來，我心裡…哎？”

我說的過程中，右手手掌放到了心臟前，無意間摸到了那塊圓牌，我緊緊捏住。

貝唐似乎看出來了我在幹什麼。

她微微笑著，溫柔的看著我。“三月，你心臟前…被穆迪打壞的那塊圓牌，就是從莎莉軍裝上掏出來的。唉…六發子彈…一發也沒打到上面，十五刀…都沒劃到一下…給人一種故意避開的感覺…”

本特利也微笑著。“大過年的，機會不錯。”

我手放下來，握拳又張開，重複了好幾次，單手不停的搓著。

裡奇碰了碰我的胳膊。“快叫吧。”

“不行…我爸走了，我現在在這喊別人爸算怎麼回事！”我低著頭說話不敢看萊斯眼睛。

嘖！可是…他給莎莉的護身符，卻救了我的命。我好像挺願意讓他管，精神不好這幾個月，他也天天開導我。這麼多年，也非常…關心我…雖然光打我…但有時候也確實是我做的不對。怎麼辦啊？！

我抬頭看向萊斯，他有一絲失望，但更多的還是期待。他們仨也都微笑著看我。

我雙手扶著腰，身體慢慢向下移，右膝蓋先貼地，與地面接觸的那一刻，腰部軟了一下。穩住後，左膝蓋貼地，我長出一口氣，仰頭微笑著看向萊斯。

“爸…”

萊斯往後退了兩步，胳膊猛的抬到嘴上，胸膛劇烈起伏著。

我兩個手撐住地，慢慢往下彎腰直到頭磕在地上。

裡奇使勁拍了萊斯後背一巴掌。“你別光顧著哭了，趕緊把人家孩子扶起來！”

我雙手撐地硬把腰挺起來，萊斯一大步邁過來，伸出兩雙抖得賊厲害的雙手，我握住他的手，使勁站起來。

裡奇又捶了萊斯胳膊一拳。“你瞅你把人家腰打的！”

“你…再…叫一聲…”

“爸…”

“再叫…一聲…”

“爸爸…”

“再…叫…”

“你還沒聽到啊？！我們都聽見了！”科尼那些人抱著一堆買回來的東西，站在電梯門口。

萊斯又用胳膊擋上臉。“聽到了…”

貝唐和本特利興奮的蹦起來。

“收拾收拾，過年啦！”

“老婆你去做飯！”

“我腰疼～”

“我們給你切上菜，你負責炒就可以了。”

……

“老婆，別停啊，還有一半沒炒呢。”

“我腰真的疼～站不住。”

“那我扶著你腰。”

“你怎麼也不心疼心疼我？”

“我心疼你，晚上我給你按摩按摩。”

“算了吧，越按越疼。”

……

“姐！”

“啊？！”

“叫他們！過來端菜！”

“他們都玩瘋了！”

“嘖！”我摘掉圍裙，放到灶臺上，扶著牆慢慢走出去。

他們有幾個抱著遊戲機不撒手，還有幾個使勁戳那臺球。

我從懷裡掏出手槍，對準大門口。

嘭嘭嘭－

“在玩就別他媽吃飯了！給我端菜去！！！”

“來了來了…”

“端端端…”

……

“啊～終於能坐下了…”

我坐到地下室最前面的椅子上，慢慢往後靠下去。

他們正一盤一盤的端菜上來，擺在會議桌上。

萊斯把一小杯酒放在我面前。“就這些，不能再多了。”

我看著他笑了一下。

“謝謝爸。”

萊斯點點頭，臉上憋不住的笑出來。

貝唐走到我旁邊，歪下頭看著我。“都擺好了，開始前，你得講兩句吧。”

“額…”我猶豫了一會兒。“那…講兩句吧…”

“停停停！安靜！”萊斯拍了拍桌子，讓他們安靜下來。

我扒著桌子站起來…

貝唐拉住我胳膊。“你坐著說吧。”

我輕輕推開她的手。“沒事，大家都站著呢。”

我深呼吸，調整好情緒，左手扶著桌子，右手端起酒杯。

“這一年…大家辛苦了。”

“哈哈！不辛苦不辛苦…”

“我們不辛苦…”

我拿著酒杯的手開始有些輕微的發抖，我放到桌子上，按住酒杯口。

“呼…今年…真是發生了很多事情…”

“終於要結束了…”

這一整年發生的各種事情，像一部漫長的電影，在我的腦海裡不斷放映。每一幕都是如此清晰。

“大過年的，咱不興哭！”萊斯抽出幾張紙捂到我臉上。

我拿紙使勁一抹，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扔到牆上摔碎。

“該過去的都過去了！明天就是新的一年。我希望下一個年我眼前…還是這些人，一個不少！”

“好！”

他們紛紛端酒杯喝起來。

我慢慢往椅子上坐。

“我有問題！”科尼突然舉起手。

我還沒完全坐下去，手撐著又要站起來。

“哎呀！你看你費勁的，坐下吧！”貝唐按著我的肩膀，把我按到椅子上。

科尼指了指本特利。“你倆結婚得定個日子吧？咱們得開始準備了。”

本特利放下手上的杯子，掏出手機一頓亂滑。沒過一會兒，地下室響起一陣手機鈴。

他們都拿出來手機看。

我也掏出手機，翻開。嗯？怎麼沒給我發？！

貝唐輕笑一聲。“喲！你還挺會安排。”

萊斯兩個手指不停的在手機上發大縮小。“你小子還挺會設計！”

“你怎麼不發給我？”

“好好好～給你看給你看。”本特利走過來，把手機舉在我眼前。

［不給你看。（鬼臉）］

我推開他手機，撅著嘴腦袋扭到一邊。“哼！”

“你都不給我看婚紗照，那我也不給你看我設計的婚禮。”本特利關掉手機，走回他的位置。

“什麼？！婚紗照？！”卡文怒拍桌子。“給我們看！”

“萊斯你這個老混蛋肯定看過了吧？！有好東西不發給我們！！”

“發給我們！！快點！！”

“發發發發！我現在就發！”萊斯鼓搗著手機給他們把照片都發過去。

地下室又響起一陣手機鈴。

啊－

卡文勒住本特利的脖子，把他拽到地上。“你小子搞這麼好！小時候有貝唐，現在甚至以後有小波！”

“你上輩子到底做了多少好事啊？！”

本特利大喊。“我就是個大善人！”

他們都跑過去，對著本特利拳打腳踢。

貝唐攤開雙手，搖著頭嘆了口氣。

“男人，就是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