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沅壓根不知道黑無常說的‘腦子裡有海水’是什麼意思。
她純屬好奇到底有沒有才這麼一問。
但說者無心，聽者...氣炸了。
裴昱雙怒不可遏地站起身，直瞪著沅沅，那狠厲的眼神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一般。
沅沅被他嚇到了，條件反射地跳了起來，鑽到了桌子底下。
她捂住小耳朵，眼睛瞪得極大，小臉一陣慘白。
她想起了養父生氣的時候也是這種兇狠的表情，接著就會拿藤條抽她。
還會踹她。
好痛的。
哥哥也要來打她了！
沒有藤條，會像養父一樣用椅子砸嗎？
沅沅淚流滿面往裡縮著，小身子瑟瑟發抖著：“不、不要打我，求求了...”
裴昱一臉色微變，趕緊伸手將裴昱雙拉到一邊。
他蹲下身子，想要將沅沅抱出來。
但沅沅下意識地後退，小腦袋‘砰’地一聲磕疼了也不願意出來。
她人小，可以在桌子底下隨意穿梭，但裴昱一不行，只能耐著性子哄她。
“沅沅別怕，二哥哥不會打你，他就是開個玩笑，你出來好不好？”
沅沅搖晃著小腦袋，說什麼不肯。
她依稀記得，有一次養父喝醉了酒，回家後跟養母大吵了一架。
她不過是看了一眼，養父就拿著椅子要砸她。
她害怕極了，就躲進了屋子裡將門閂上了。
養父當時也是這樣很有耐心地哄著她。
可她一開門，養父手上的椅子就砸了過來，她頓時頭破血流暈了過去。
沅沅哭得聲嘶力竭，聲音斷斷續續：“不、不要，你們大人都、都愛騙小孩，出、出去了就會被打。”
被推開至一旁的裴昱雙毫無愧色地直挺著身子，他看不見此刻沅沅眼裡的驚恐、受傷和無助，只覺得她又是在無理取鬧。
他嗤了聲，語氣嘲諷：“大哥你管她做什麼？不過是瞪了她一下就耍起脾氣來了，真不知道她鄉下的養父母都教了她什麼。”
“半點教養都沒有，還敢罵我腦子進水了。”
“萱萱從小到大哪曾像她這樣目無尊長地罵人。”
裴昱雙在五個兄弟中最厭惡小孩，尤其是嬌滴滴、動不動就哭的熊孩子。
裴萱萱自小在他眼裡，都是乖巧貼心、善良可愛，哪怕是被針對、傷害，都會很善解人意地幫人開脫，性子軟得不行。
而他眼裡的沅沅，則是做錯了事只知默不作聲、悶聲委屈，彷彿全世界都誤解於她一般。
這一個月的相處下來，他心中的偏見更是滋長得厲害。
裴昱一頭疼不已，眼神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沅沅還小，你就不能少說幾句？況且，我覺著她似乎情況不太對。”
他忽然間想起助理彙報過，杜氏夫妻心狠手辣、脾氣暴躁，據村民們口述，杜氏夫妻沒少磋磨、打罵沅沅。
裴昱一心口處狠狠一顫，猜想著沅沅應是留下了心理創傷。
他們之前都沒有留意到這一點，只當她是無理取鬧。
裴昱一冷靜下來，伸手扯了沅沅一下，“沅沅別怕，沒有人怪你什麼。”
“有大哥哥在，二哥哥也不敢打你，出來好不好？”
沅沅害怕極了養父母，對哥哥們也沒有半點信任。
因而無論裴昱一如何相勸，沅沅是半點沒聽進去，小手蒙著雙眼，抖著小身子哭喊著。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看了，別打我。”
她這話，連裴昱一都聽蒙了。
看著縮成一團，委屈地小聲抽泣的奶糰子，黑白無常心疼不已。
它們很清楚，沅沅的養父母給她留下了多大的陰影。
甚至可以說，沅沅這膽小如鼠、唯唯諾諾的性子就是她養父母一手造成的。
試想，一個從小乖巧卻整日被打罵的孩子，脾氣能硬到哪兒去？
在她的認知裡，無論她做什麼都是錯，甚至於…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個錯。
黑白無常相視一眼，鑽進了桌子底下，咬著沅沅的手袖，將她矇住雙眼的小手拽開。
白無常蹭著她的小手，輕撫安慰著：“別怕沅寶寶，有我和黑無常在，沒有人能傷害你。”
“這裡沒有你那折磨人的養父母，你不會再被他們打了。”
黑無常也難得溫柔地舔著她的小手，“我也不會讓你哥哥們有機會打你，他們敢，我就咬死他們。”
沅沅淚眼婆娑地看著它們，慢慢清醒了過來。
又抬起悶紅的大眼睛看向了一臉擔憂的裴昱一，“大哥哥？”
見她情緒不那麼激動了，裴昱一鬆了口氣，朝著她伸出了手。
“是大哥哥，沅沅別哭了，出來好不好？”
沅沅猶豫著，終是伸出了小手交到了他的大掌裡，慢慢地爬出了桌底。
待她靠近了些，裴昱一手掌微微用力，將她抱了起來。
裴昱雙不知道在她身上發生過什麼，只當她鬧騰就是為了有人哄，
見她此刻不哭不鬧了，裴昱雙笑得譏諷，轉身就準備離開別墅。
裴昱一正想問他有關心理創傷的事情，忙叫住了他。
“你這又是去哪兒？”
裴昱雙挑了挑眉，頭也不回往外走，“回醫院，晚上還有一臺外科手術要做。”
“我怕再跟她待下去，早晚得心梗，儘早離開得好。”
裴昱一微微嘆了口氣。
心想裴昱雙主攻的是外科，沅沅是心理方面的問題，他還是抽空帶沅沅去看心理醫生好了。
裴昱一抱著沅沅在飯廳裡轉悠輕哄著。
這一幕落在裴萱萱的眼裡格外刺眼，她霎時就紅了眼圈。
裴昱一留意到了她悒悒不樂的模樣，無奈搖頭笑了笑。
他將沅沅放到了裴萱萱旁邊的凳子上，順手摸了摸裴萱萱的腦袋。
“你們倆先趕緊把牛奶都給喝了，哥哥去廚房看看你們四哥哥弄好早餐了沒有。”
他剛轉身走出兩步，身後就傳來裴萱萱的尖叫聲。
“啊！”
裴昱一轉過頭便看見裴萱萱粉色小裙子上沾上了一片牛奶。
他還沒來得及詢問是怎麼一回事，隔斷處就傳來林姨的驚呼聲。
“哎呀！沅沅小姐你怎麼把牛奶倒萱萱小姐身上了？”
“她身上的衣服可貴了，這麼一件小裙子得好幾萬呢！”
裴萱萱小眉頭皺成了麻花狀：“？？？”
明明是哥哥的衣襬勾到了杯子才打翻的呀...
她抬起小腦袋，正好看見了林姨擠眉弄眼提醒著她什麼。
裴萱萱立刻想起了林姨教過她的‘倒打一耙’，很是上道地順著她的話往下說。
“裴沅沅，你是不是嫉妒我的裙子好看，就要弄壞它？”
“你為什麼這麼壞啊？！”
沅沅歪了歪小腦袋，看智障一樣看她。
“萱萱你胡說什麼呀？這不是哥哥弄翻的嗎？”
裴昱一茫然了：“？？？”
這又關他什麼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