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雙雙尷尬了。
謝臨深略微慌亂地收回了視線，起身下床，輕咳了兩聲。
“我去書房，你們先睡吧。”
蘇沫奮力點頭，“年輕人多熬點兒夜，老了就熬不動了。”
最好直接在書房睡，省得兩相尷尬。
謝臨深微不可察地蹙眉。
這女人，就這麼巴不得他走？
沅沅蹭地從床上爬起，鼓著小臉，聲音奶兮兮道:“不可以哦。”
“小孩子不能熬夜，大人也不可以。”
“叔叔忙完就要回來抱著姨姨一起睡。”
謝臨深:“......”要抱嗎？
聽誰的話好？
似乎小沅沅的話更有道理。
蘇沫:“......”抱個屁。
小丫頭盡會搗亂。
真要抱，她選擇原地爆。
謝臨深前腳剛進書房，蘇沫就擺爛地倒在了大軟床上。
她支起胳膊肘撐著腦袋一側，斜瞥了一眼小沅沅。
“你這小丫頭哪兒學來的抱著睡？盡會瞎搗亂。”
她沒有任何責怪的意思，語氣有些逗弄，但沅沅眼神倏地黯淡了下去。
瞎搗亂。
這是養父母和哥哥們經常說的話。
有一次，小哥哥將被子踩髒了，養母看見，以為是她搗亂，氣得拎起手邊的掃帚就往她身上招呼。
打得她第二天起不來做早飯，讓小哥哥餓了肚子，又被養父用藤條抽了好一會兒。
再然後，她傷口發炎，發燒了，是村長爺爺用積蓄帶她去看病。
沅沅下意識地扯過被子，縮在被子裡顫抖得厲害。
“不，不要打，不是我弄髒的...”
沅沅緊緊揪著被角，瑟瑟發抖。
蘇沫:“？？？”
弄髒什麼了？
怎麼開始胡言亂語了？
沅沅又往裡縮，眼淚嘩啦啦地掉，嘴裡哭喊道：“真的不是我弄髒的，不要打好不好？沅沅怕.....”
察覺到了小丫頭的情緒似乎有些過激，蘇沫有些茫然地想將她從被子里拉出來。
哪知剛碰到被子，沅沅卻像是受驚過度一般。
“沅沅會做早飯的，不要藤條，不要打...”
蘇沫被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問道：“寶貝，你究竟是怎麼了？”
“快出來，別悶壞了，沒人要打你。”
謝臨深在書房裡聽到動靜趕過來，隔壁的謝老爺子和謝聿珩也匆匆趕到。
“怎麼了這是？”
謝臨深皺著眉頭輕柔地拉開被子，將沅沅抱在懷裡，溫聲哄著。
“沅沅怎麼了？嗯？”
“怎麼哭成這樣？能跟叔叔說說發生什麼事兒了嗎？”
沅沅抬起眸子來，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我不會搗亂的，不想被罵，也不想被丟掉。”
蘇沫這才聽明白，原來是那句‘盡會搗亂’讓她這麼過激。
她沉了臉，神色有些擔憂。
這很可能是創傷後應激障礙，有點棘手。
也許該找個機會跟謝臨深說說，過段時間帶她去看看心理醫生。
沅沅輕顫帶著濃濃哭腔的聲音又響起:“我不去找養父母了，會打人，好疼的...”
“沅沅去孤兒院，去孤兒院...求求你了叔叔，不要送沅沅回家。”
她知道的，明天過後，叔叔還是會送她走，會送她去哥哥那兒。
沅沅淚水撲朔地掉，眼中的黯然揮之不散。
謝臨深心疼得無以復加，伸手輕拍著她的背，安撫著她的恐懼。
他是想著明天送小丫頭去找哥哥，倒也不是真送回去，只是好歹要知會一聲。
總不能就這樣一聲不吭地帶走了，要是她哥哥找不到人，鬧到警局去，更麻煩。
只是他沒想到，小丫頭心思竟如此敏感，一早就知道了。
他在書房時還想著，明天要怎麼安撫小丫頭，才能不叫她多想。
謝聿珩快步走到謝臨深旁側，也難得溫柔地握過她垂落的小手。
“你別哭了，我爸爸不會送你走，以後有我這個哥哥保護你，不會有人敢打你。”
“我說到做到。”
沅沅淚流不止。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有人說會保護她。
沅沅吸了吸鼻子，抬起淚眼朦朧的眸子看向他。
“可是哥哥都會打人的，我有五個哥哥，都會。”
謝聿珩小臉一皺，“那是因為你那五個哥哥都是混賬東西，我這個哥哥就不會。”
“他們會打你，我只會護你。”
謝臨深:“......”誰啪啪打自己臉了我不說。
蘇沫:“......”好一個上道的舔狗。
謝老爺子:“！！！”不愧是我孫子！幹得漂亮！！
沅沅擦了擦滾落的淚珠，伸出小手，“那哥哥你跟我拉鉤，不能騙人。”
謝聿珩嗤了聲，“幼稚”。
嘴上很是不屑，但手上的動作卻十分誠實。
一整晚。
沅沅睡得都很不安穩，謝臨深怕她又鬧騰，沒敢回書房。
加之，許是潛意識裡對爸爸媽媽的渴望，沅沅不肯讓他和蘇沫中的任何一人離開。
於是乎，小沅沅就躺在他們倆人中央，將他與蘇沫的手交疊在小肚子上，緊攥著不放。
見小沅沅呼吸漸漸平穩，蘇沫有些不適應地想要抽回手。
剛動了動手指，沅沅便皺眉，嘟囔道:“不要…媽媽騙人，沅沅不走…”
謝臨深握住她的手，淡抿了唇安撫，“忍忍吧，小丫頭好不容易睡著，別吵醒了。”
蘇沫:“......”
除了忍，她難道還有別的路可選嗎？
夜幕中。
謝臨深微微偏過頭，透著月光，目光正好與蘇沫交涉上。
四目相對間。
謝臨深有些彆扭地挪開視線，壓低了聲音，“看來沅沅的養父母之前也沒少磋磨她，這筆賬我會替她要回來。”
他的寶貝侄女，絕對不能任人欺負。
誰都不行。
蘇沫淡笑著挑眉，“看起來，你很喜歡女兒。”
她轉念一想，像沅沅這樣粉雕玉琢的瓷娃娃，確實應該很少人能抵擋得住她的可愛攻勢。
也不知道她那幾個哥哥哪根筋搭錯了。
放著這麼可愛的妹妹不疼就算了，還欺負。
蘇沫越想越覺得。
特麼的。
他們有病吧？
蘇沫臉色沉了沉，“小沅沅之前應該很經常受欺負、虐待，瞧著她今天過激的反應，我擔心她是創傷後應激障礙。”
“過段時間，你聯絡個靠譜的心理醫生，帶她看看吧。”
她淡淡彎唇看著小沅沅，眼神裡夾雜著心疼、擔憂、不忿...
月光漫射在她臉上，映得肌膚白嫩似雪，將她五官襯托得絕美動人，隱隱透出幾分歲月靜好之意。
謝臨深也勾唇淡笑，“放心，這事兒交給我。”
“謝家唯一的女孩，自然得當掌上明珠一般小心呵護著，碰傷了點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