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大學，男生宿舍A棟574室。

孫無涯已經在床上躺了兩天，不吃不喝，他稱這個為辟穀。

好處是可以省下飯錢，壞處是常被餓醒。

人生的最低谷，躺平擺爛是最簡單的應對方法。

手機響，孫無涯的一隻手從被子中伸出，拿起來看了眼顯示的人名，“母上大人”，才想起兩個月沒回家了。

大拇指按下擴音鍵，頭往外拱拱，將耳朵嘴巴從被子中放出。

“有事說事。”

“無涯，我失業了，這個月不給你生活費了！”

孫無涯未及回答，吳美芳提高聲音，開罵：“老孃不侍候了，老闆是個色胚，總盯著我胸看，保不準哪天……”

喋喋不休說一大串，聽這邊沒有動靜，停了下來。

孫無涯才有機會開口：“您什麼時候給過我生活費？”

大學三年，他的學費生活費，都是靠自己打工掙來。

吳美芳怒道：“小免崽子，忘恩負義，一把屎一把尿養大你……”

“您可以再生一個。就像玩遊戲，大號玩廢了，開個小號，打怪練級從頭再來。”

不理會孫無涯的無厘頭，吳美芳轉換話題：“你有錢的話，轉八千塊回家……”

“噗！”孫無涯一口老血噴湧，“要這多錢做什麼，您在外養小白臉了吧？”

“不要造謠啊！”吳美芳氣急敗壞道，“你妹妹這學期學費欠兩個月了，讓鼕鼕和你說。”

電話中傳來妹妹吳鼕鼕的聲音：“哥哥，是我要交學費。”兄妹倆一個隨爸姓，一個隨媽姓。

孫無涯語氣柔和下來：“明天我拿回家給你！”

“謝謝哥哥！哞……馬……”吳鼕鼕歡快起來，“你們繼續，我做作業去了。”

絲毫不摻和媽媽與哥哥的爭吵。

一家人感情很好，她明白媽媽和哥哥是開玩笑。

掛掉手機，孫無涯面色沉靜，目光落到桌子上。

那裡有個塑膠袋，裡面裝著三個大饅頭，幾包榨菜。

一天一個，還能吃三天。

他沒有告訴媽媽實情，因為沒用，只會讓她傷心。三年艱苦的生活，讓他明白了作為家中唯一的男人，要有擔當，遇事要撐得住。

三年前，一架國際航班在太平洋上空離奇消失，爸爸孫浩然在飛機上。

爸爸一失蹤，他的公司賬面出現數十億虧損。

家境跌落，孫無涯從富二代變成窮光蛋。

大一開始，他同時做幾份兼職，賺取學費和生活費，還兼顧著媽媽和妹妹。

同樣是三年前，疫情席捲全世界。

一年前，輔導的學生全家搬到別的城市，新工作難找，失去了最後的一份收入，他已經開始靠網貸度日了。

室友全是苦呵呵的伸手黨，自顧不暇，想幫他也是心有餘力不足。

“一切都會過去的。”孫無涯在心中給自己鼓勁。

可面對現實，他又一下子洩了氣。如何才能掙到八千塊，給妹妹交學費呢？

思慮良久，孫無涯找出一張卡片，在手機上按下上面的號碼。

電話接通，有人應答：“你好，我是葉思嵐。”

聽聲音很年輕，而且很有禮貌，不是想象中的油膩老女人，孫無涯心中稍安，鼓起勇氣，學著狗血劇裡男主的腔調：“阿姨，我想通了。”

說完，臉色瞬間通紅。

還好沒人看見。

同學之間曾調侃過“阿姨我不想努力了”的話題。

更未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打這種電話。

當一個人連生存都成為問題時，尊嚴只能放到次要地位了。

對方驚訝地“啊”一聲，沉默。

“阿姨，在嗎？您還在嗎？”

“我還健在。”

電話中傳來一聲輕笑，答道，“你下午過來，先見個面。”

這就說好了？

阿姨這是守株待兔嗎。

孫無涯遲疑了一下，問道：“阿姨，如果談好了，能不能先預付一筆錢？”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孫無涯心情大好，心想等拿到錢，一定好好去吃一頓，慰勞一下自己。

想到吃，他不自覺地看向桌上的饅頭，目光所見，讓他悚然打個冷顫。

一塊閃著暗色金屬光澤的紫石不知何時出現在桌子上。

他清清楚楚記得，之前將它用油紙裹好，放在抽屜深處。

難道記錯了？

他拿起紫石，細細端詳。

“爸爸說是靈石……三年了，和普通石頭也沒有什麼區別，”

他將紫石放入口袋，在枕頭下摸索一會，拿出兩張一百塊錢，隨身裝好。

這是他僅有的財物，準備萬不得已時救急用。因為欠網貸公司的錢，他現在無法使用手機支付，當然，他手機上也沒有錢。

做好這一切，孫無涯走出宿舍。

葉思嵐給的地址離學校不遠，孫無涯決定步行過去，能夠省下兩塊錢公交車費。

途中經過一條街道，原屬老城區，過去幾百年都很熱鬧，如今在繁華的商業街擠壓下，變蕭條了，不過仍是年紀大的江城人偏愛之處。

一家玉器店門前，店主正起勁吆喝：“……兩百塊錢買機會，寶馬賓士法拉利，垂手可得不是夢，一刀富……”這家店除了賣玉器，也賭石。

聽到“一刀富”，孫無涯忍不住慢下腳步，側目去看。

沒有奢望寶馬賓士，能掙到八千塊錢，湊齊鼕鼕的學費就好。

但最後他還是縮回口袋中握錢的手，轉頭離開。

還是葉思嵐那邊靠譜些。

葉詩嵐給的地址，是江灘對面一處房子，牆上爬滿厚厚的青藤，一面暗銅色的大門緊閉，右邊處貼著的一塊金屬小牌上，上面有兩排字，孫無涯走近些，看清上面寫的什麼：上方是稍大些的“華夏異能總署”，下面是一排小字“江城異能所”。

奇怪的名字，銘牌這樣小，也不開門營業，只怕是一個皮包公司吧，阿姨怎麼會約在這種地方見面，不應該是在咖啡館或者酒吧嗎？影視劇中都是這樣。

管它，既來之則安之，自己只要掙到妹妹的學費錢，至於其它的，走一步算一步。

下好決定，孫無涯按下門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