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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狗急跳牆

而被說有鬼的李明珠此時正蜷縮在一張破爛的硬板床上,身下隨意地鋪著一張席子,這還是她從柴房的廢物堆裡翻找出來的。

破了幾個大洞還散發著一股不可言狀的氣味,但至少能用。不然這硬板床上全是毛刺,隔著衣物都覺得劃拉得難受。

李明珠翻了個身,正對著窗外,外頭正飄雪,細細密密的雪花打在紙糊的窗戶上,從破洞裡灌進來一陣風,冷得她一個哆嗦,趕緊裹緊身上的被褥。

那被褥薄薄一層,跟塊布似的,比從前她還是李美人時穿的冬衣還薄。

屋裡也沒有燒炭,人都快被凍僵了,哪裡睡得著?

李明珠有些煩躁地坐起身,瞪著黑咕隆咚的屋子,心裡冒火。

一盞小小的燭燈只能照亮屋內一角,其餘隱在黑暗中的部分結滿蛛網,蓋滿塵土。

每次入夜時,還總能聽到那幾個老鼠洞裡傳來嘰嘰嘰吱吱吱的聲音,她怕老鼠。

不可能不怕,這還是她長這麼大第一次見到老鼠,灰撲撲的一大隻,皮毛倒是油光水滑,想來吃得不錯。

不像自己,三餐都是發餿的殘羹冷炙,有的菜放久了返油,直噁心得她反胃嘔吐,卻又不得不硬吞下去,不吃飽就沒有力氣幹活。

慎刑司裡的嬤嬤本就是折磨人的一把好手,得了景妃的交代後,更是盡心竭力花樣百出地折騰她。

寒冬臘月裡讓她的手泡在冰水裡浣洗衣物,才來了幾日,就生了一手的凍瘡。

若是活幹得好,也不過是挨兩句羞辱,活幹得慢了,鞭子就抽下來了。

衣物本就薄,往一個地方多抽幾下,立刻就破了道大口子,冷風嗖嗖往裡灌,回屋的時候,已經發上燒了。

就是發燒生病也不可能請人來醫治,熬得過去就算了,熬不過去就是命,草蓆一卷丟進亂葬崗,人家還嫌晦氣。

身邊一同在慎刑司服役幹粗活的,大多是犯了錯或者地位低下的宮女太監。按理說,自己身為天子嬪妃,就算犯了錯也應該送去宗人府處置,可景妃卻把自己扔到了慎刑司這樣骯髒的地方。

李明珠剛來的時候還端著架子,景妃並未去了她的位分,所以她依舊是皇上的李美人,抱著這樣的心態,幹起活來自然散漫不上心,還把周圍的人得罪個遍。

後來,她漸漸認清自己的身份,身上的傲氣也被磨沒了,那些個宮女太監便拿著李美人的名號取笑羞辱。陰陽怪氣就算了,甚至還上手推搡。多的是宮女趁她不注意,咬牙切齒地擰上一把,回屋子一看才發現青了一大塊。

李明珠長吁短嘆地躺回床板上,舉起雙臂,衣袖滑落,露出小臂上斑駁的鞭痕,還有幾道深深切切的刀疤。

原以為景妃會直接處死她或者將她打入冷宮,沒想到那個黑心的女人卻把她丟到慎刑司這樣的人間煉獄折騰。

她不止一次地想了結自己的生命,可刀子劃在手腕上卻又猶猶豫豫,她怕死,但也怕這樣的生活。

刀子掉落在地上,打了個旋停下,激起一小陣飛揚的塵埃,就像她的命如草芥,被人碾入塵泥中。

罷了,不想了,明日寅時還得早起幹活,若是起晚了,少不得一頓打。

反正已經讓人去給太后通風報信了,想來不日便會有訊息,只要太后回來了,自己就能從這吃人的地方出去。

想著想著,竟也成功睡過去。這天晚上,李明珠難得地做了一場美夢。

夢裡她還是尊貴的李美人,因著和景妃、妍妃交好,吃穿用度雖說不是頂好的,但也樣樣不差。

在這樣冷的冬夜,屋子裡的瑞炭燒得通紅,手裡還抱著琺琅八卦紋圓手爐,抬手一打量,十指如削蔥根般,手心細膩嫩滑。

宮女捧了一碟奶香腰果桃酥進來,神色歡欣,“小主,這是皇上賜的糕點,還熱乎著,快嚐嚐。”

邊說著邊把那碟子擺上桌,卻不知怎地手一歪,滿盤的桃酥砸在了李明珠的身上,她柳眉一擰,剛想發火,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

場景一換,她正蹲在木桶邊浣洗衣物,這時太后身邊的雲姑姑來了,慎刑司的嬤嬤立刻換了副嘴臉,腆著臉笑眯眯地迎上去,卻被雲姑姑的人抓起來一陣打。

然後雲姑姑把自己帶走了,走在久違的宮道上,李明珠從來沒覺得哪一刻像現在這樣快活。

可是走著走著她突然發現,身邊的人不是雲姑姑,而是景妃身邊的宮女,她衝自己一笑,露出一排白牙,“我們娘娘已經知道你做了什麼丟人現眼的事了,還不快去皇上面前認罪!”

女人從床上騰地坐起來,大口喘著粗氣,這樣冷的天竟然還驚出了一身汗,薄薄的衣裳緊緊膩在後背上,李明珠不適地扭動一下,原來是夢。

*

“當真?”白如馥眼睛瞪得溜圓,“李明珠這是在自找死路啊。”

入畫搖頭,她剛得知這件事的時候也覺得不可置信,還讓人再去細細查探,可再次調查得來的也是一樣的結果,“想來是李美人受不住慎刑司苦役,狗急跳牆了吧。”

吟詩在一旁目瞪口呆,和白如馥臉上的表情如出一轍,“狗急跳牆也不是這麼個跳法啊.......”

殿內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片刻後,入畫率先開口,“既然確定是李美人給太后通風報信,我們要不要......”

白如馥伸手指了指窗邊的那盆梅花,吟詩立刻麻利地搬來放到女人面前的桌上。

她白皙的手指穿過冷硬的剪子,一用力,剪落了旁逸斜出的花枝,“你們說李明珠為什麼會做出那樣.......離譜的事也要給太后傳訊息?”

吟詩難得靈光一回,猜測道,“因為承受不住慎刑司的搓磨?”

顯而易見。

“沒必要去管她,她自毀也想逃離慎刑司,可見慎刑司的生活對於她來說便如同地獄般難捱,她越想走,本宮就越讓她留下來。也許她現在還幻想著太后回宮後能救她出苦海吧。呵......”女人冷笑一聲,又是一聲清脆的剪子響,開敗的花朵落在腳邊。

“去跟慎刑司的嬤嬤說一聲,她們調教不力啊,若再這般,慎刑司該換一批掌事的了。還有......”女人慢悠悠地將剪子放在桌上,“私下去調查李明珠做的那件事,務必要證據確鑿,最好把那人收買了,本宮日後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