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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1章 河內

河內轉運使王晞奏報:“謹奏至尊,河內懷義等屯今歲大豐,歲收糧秣除供給河南日常周贍外,尚餘十萬石稻粟,現將此項餘糧悉數運抵京師。”

高殷微微頷首,反覆看了數遍奏本,而後緩緩點頭:“寫好條陳轉給度支部,把糧秣入國庫,而後汝計三等功,升二級。”

“卿做得實不錯,當勉之,朕也好拔卿。”

王晞誠惶誠恐:“臣不敢,惟盡力侍上耳。”

高殷心中冷笑,但沒說什麼。

王晞是王昕之弟,此前作為高演的心腹,多次為其謀畫,不過這一世高殷沒給他這個機會,一登基便命其為告哀正使,以通告天下先帝駕崩的職務將其調出朝中,使高演少了一個謀主,高演的其他親信也多被如此對待,使得高演的力量變得薄弱。

待高演死後,他們方才緩緩歸朝,乃至有所晉升,畢竟高殷給他們分配的使命就如同告哀正使一般,很麻煩,但麻煩事做完了有賞賜,也算是對他們的安撫。只不過這些安撫還是很難平復高演舊黨的懷疑和恐懼,仍擔心新君對自己有所猜忌,頗不自安,高殷也不慣著,先晾著一段時間,嚇嚇他們。

在這些人中,王晞算是地位較高的,畢竟是王猛之後,高殷多看一眼,因此在完成了告哀正使之職責後,他又被高殷調去做河內轉運使。

河內郡是超級大郡,在其他郡人口還在數萬之內時,河內的人口已經達到了十三萬之巨,一方面是由於河內本就屬於發達地帶,而另一方面則是離洛陽不遠,當初魏末多動亂,爾朱肆虐,高王遷都,中途遺落的諸多人口有一部分就隨遇而安,在河內紮下根來。

這個地方對高殷的象徵意義也不小,秦末的司馬卬被項羽封為殷王,殷國都城就在河內,爾後漢高滅楚,也在此設定了殷國,而河內附近便是汲郡,是原先的商都朝歌。商代多人殉,殷又通商,若高殷繼承了天保之殘暴,那北齊就直接化作第二個商朝了,從目前的傾向來看,倒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河內一地和高殷個人有著千絲萬縷的特殊聯絡,隱約有人將開國的天保比作亡國之商紂,而高殷是其子武庚,西賊便是周國,但如今卻不是周人滅商的舊途,而是紂王帝辛已去、武庚繼位的新商,商變幻面目成為此時的齊國,逝去的國祚再次倒轉,重演牧野爭鋒的故事,齊國將挽回舊商之怨,壓制新周。

當然這個說法是從周國那邊流傳過來、又被齊人所魔改的版本,至於周人那邊的影射,懂的都懂。

因此河內這個地方對高殷意義非凡,很有那種陀地的意思,且河內是司馬氏的祖地,司馬建晉,一統天下,而後衣冠南渡,更為宋齊梁陳,算起來也可以說是南朝王運的發源地。不過此時河內倒沒有幾個司馬氏,晉末動亂都被殺得差不多了,活下來的也不敢姓司馬,如今河內的郡望反而是平氏。

在具有特殊政治地位和眾多人口的情況下,河內是上上郡,交通、農業、冶鐵、製陶等方面都很發達,離舊都和新都頗近,如果不在朝中任職、外放為州郡官,倒是一個好去處,做出成績容易,將來也好調回朝中。

這算是對王晞兢兢業業的賞賜,也是一個訊號:乾明並不打算清理常山殘黨,只要盡心用事,就會得到回報。

如今常山王已逝,再多的忠誠也無用,最多也就是追隨他而去,但常山王畢竟不是皇帝,甚至掄起來還有罪,隨其而去則反倒落實了異心。

再加上高殷此次出征大破庫莫奚,所得的戰功更顯得“賀拔仁”狼子野心,因此在齊國外郡的大多數常山殘黨為高殷的軍威所懾,接受了安撫和拉攏,反正他們也沒能力反抗。

高殷為太子時,曾救下王晞之兄王昕,算起來對王晞更有一份恩德,如今王昕因為鄭頤的得勢,沒能恢復祠部尚書的官職,改任兗州刺史,於情於理,王晞都不好拒絕高殷的任用,他是高演生前的親信,他的臣服是常山殘黨徹底投向新君的明證。

雖言君臣,二人都有些隔閡,隱約的對立彼此能感受到,一時卻不能驟消,只能再磨些時日。

再次翻看手中的奏本,王晞的工作做得著實出色,高殷想了想:“卿才能出眾,做一轉運使實為大材小用。”

王晞連說謙辭,卻又聽高殷說:“況先帝在時,曾欲殺卿之兄長,亦投汝入甲坊受苦,朕……”

高殷搖搖頭,他作為人子,也不太好斥責高洋的行徑,而且高洋這麼做主要是為了打壓高演,於情於理都合乎立場。

他觀察王晞的面色,見他神色自若,心中不由得讚歎,這傢伙心裡肯定有怨言,但能在自己面前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說明他願意掩飾。

只要給夠好處,那也許就能讓他掩飾一輩子。

“不知卿欲謀軍事乎?若願為朝臣,則以卿為中書主書、散騎常侍,並待詔文林館,若欲為刺史,則放卿去上州,若願參謀軍機,則可去幷州輔趙郡王,抑或是去淮南。”

王晞像是沒聽到,數息後行禮:“至尊所命,不敢固辭,願入淮南以策軍機。”

高殷對此頗為滿意:“既如此,便任卿為參軍,受驃騎大將軍節制。”

如今陳昌率領軍隊與陳軍交戰,不過實際的大權落在驃騎大將軍高浚手中,畢竟不可能真給陳昌一支軍隊,他只是一個名頭,真正執行作戰任務的還是齊軍的將領。

而高浚這個人,目前來看值得信賴,畢竟他是齊國宗室,還是最高一檔的天子皇叔,若是天保那種對他有敵意的君主,還有逃亡敵國一說,如今他的命都是新君給的,而新君解決了其他威脅後,又要對這些庶出皇叔進行拉攏,這就是所謂的蜜月期,高浚等人盡心用命,高殷則使他們取代高演高湛的地位,拱衛自己,大家一起把齊國這碗圓仔湯搓好。

王晞是個人才,若是按照三國的資料給分,高殷願意給他個86分的智力,類似馬謖劉曄的智士,應當能很好地彌補高浚那邊的謀略缺口,同時也驗驗他的成色,到底是隻能謀劃政計,還是能為軍隊出謀劃策。

同時也不需要擔心他故意搞事和叛變,首先他和高殷的矛盾,主要還是來自高演和高殷的派系鬥爭,如今勝負已分,高殷也沒打算清算,那王晞就不需要擔心自家一族的安危;其次內部再怎麼鬧,他到底還是齊人,也做不到拖家帶口的跑路周陳,而且就算跑成功了,名聲也好不到哪去,將來要是齊軍打進這兩國,他們的日子更不好過。

順著高殷給的臺階和機會攀爬,不僅可以和解,還有機會在新朝獲得重用,宛如被重用的文襄子嗣與舊人,未必不是一條坦途,因此王晞也只能按耐住對高演的追思之情,默默地接受這道命令。

不只是他,諸多的常山殘黨也會被趕去淮南,被高浚高渙高淹擇優收編,建立戰功的同時與淮南的利益繫結,轉化為高殷的漢人基本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