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大學。
柔和的日光穿透枝繁葉茂的樹梢，在庭院灑落下斑駁的碎影。
當拉斯特步入庭院之中時，他才發現銀院長早已經趴在庭院中央的茶桌上，正不耐煩地用大尾巴撥弄著自己面前的大屏老年機。
從外放出的嘈雜聲音來看，大約可以判斷出這應該是某部講述被逐出勇者小隊的男主角在邊境過上慢生活的兔死狗烹流狗血短劇。
“靠，憋屈隱忍了這麼多集，好不容易終於要來點龍王歸來的爽文情節了，然後你就卡在這裡收費是吧？”
“這傻逼編劇是想靠這麼個復仇的期待當胡蘿蔔，把觀眾當賽馬娘吊上一整部劇嗎？”
“難道這低能編劇是覺得只要斷章斷在這種地方，我就一定會乖乖掏錢當這個氪金母豬、消費豚嗎？”
銀院長一邊氣急敗壞地用爪子毆打木桌，但另一邊，那條毛茸茸的大尾巴卻還是乖乖地伸向了充值按鈕的方向。
叮鈴——
伴隨著一陣清脆的聲音響起，銀院長的獸瞳中也閃過了一絲肉疼。
感覺下個月的烤魚蛋糕配額又變少了。
果然，不論是人類還是超凡生物，都終究逃不過真香定律。
“咳咳。”
拉斯特看著不遠處正惡狠狠地盯著自己的大屏老年機，像是要用眼神討回自己包月會員錢的雪貂，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哦，你到了啊。”
銀院長這才回過頭來看向拉斯特的方向，將自己的大屏老年機收回了次級維度之中，甩了甩自己那條大尾巴權當作打過了招呼。
“連著一個多月都在外面瞎浪，現在終於捨得回學院了啊。”
“怎麼樣，和你家那個小青梅周遊大陸，看遍萬水千山的旅行玩得開心嗎？這可是一個多月耶，該做的不該做的應該都做了吧？”
“不過以我對你和小艾那種悶葫蘆性格的瞭解，你們該不會一個多月從早到晚都只是拉拉手、接接吻、抱一抱這麼簡單吧？”
銀院長眨了眨自己那雙紅寶石般的獸瞳：“不會吧，不會吧，該不會真有人和自家女友兩人獨處了一個多月，還沒有生米煮成熟飯吧？”
不過，面對銀院長那略帶嘲諷的擠眉弄眼，拉斯特卻只是微微笑了笑。
“您猜，銀院長。”
“嗯……嗯？”
銀院長擠眉弄眼的動作忽然僵硬了。
它狐疑地打量著拉斯特，搖晃著大尾巴繞著拉斯特轉了一個圈。
“等等……我猜錯了？”
“難道你們倆也真的已經邁過了那一步？”
“您猜。”
“我去，真是靠了北了，連你都破處了……”
“那豈不是在說萬年魔法師的同伴又只剩下我這一隻貂了？”
眼看著銀院長的眼神由譏笑到質疑、從質疑到驚愕、再而現在已經愈發有了要向破大防轉變的趨勢，拉斯特趕忙輕咳了一聲，打斷了這隻萬年單身狗，不對，是單身貂的胡思亂想：
“對了，銀院長你還沒說呢，這次找我來是幹什麼？”
“雖然我也確實挺想念你這張稜彩飯票沒錯，不過這次倒不是我在找你啦。”
銀院長甩了甩尾巴，似乎對於拉斯特背叛了與自己的魔法師同盟仍舊有些耿耿於懷：“是老校長在找你啦，他正好從星界回來了，想要見你一面。”
繁星大學的老校長？
拉斯特微愣了一下。
對於這位老校長，他也可以算是久仰大名，或者說承蒙關照已久。
無論是自己當初能夠順利入學繁星大學，還是後來作為黑夜旅者探索夜世界時所得到的各種來自校方的支援，再到後來自己的守岸人身份暴露，與守墓者方面決裂……卻能夠安然無恙地沉睡兩年多的時間，其背後都離不開這位學院領袖的庇護。
另外，這位老校長似乎還是阿克希婭的養父，正是因為老校長，阿克希婭這位來自上一個紀元的古人才能夠在新紀元也擁有著自己的生活。
不過，自己確實還從未親眼見過這位繁星大學的校長。
“算算時間，那老頭應該也已經快到了才對。”
彷彿是為了回應銀院長的嘀咕一般，空氣中不知何時盪漾起了一層微薄的漣漪。
下一刻，一位拄著柺杖，鬚髮皆白的老人就這樣從漣漪中顯現，步入了庭院之內。
“哦，說老登老登就到。”銀院長百無聊賴地晃了晃尾巴。
“放心吧，這老頭人還挺不錯的，就是嘴巴碎了一點……屁大點事情都要念叨上半天。”
“銀院長，雖然你並不需要直接為學生授課，但好歹也是繁星大學掛職的教授……”
老人看著銀院長，露出了有些無奈的神情：“既然為人師表，那麼在學生面前就該正經一些，就不要說那些不雅的詞彙了，帶壞了學院的風氣可就不好了，關於你不良作風的投訴信我可是每次回西大陸都能收到一大堆。”
“小拉斯特你看你看，這老頭這就開始了。”銀院長舉起了自己的小爪子，徑直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不聽不聽王八唸經。”
在一人一貂吵吵鬧鬧之時，拉斯特也同樣在打量著這位老人。
對方的外形，如果要讓拉斯特直接用一個詞彙來描述的話，那第一個浮現在他腦海中的便是“阿不思·鄧布利多”。
正好也是學院的校長，完美契合。
不過，另一方面……
雖然老人明顯收斂了自己的氣勢，但拉斯特還是能從對方的一舉一動，舉手投足之間，察覺到某些異樣的氣機——
“果然……”
“您也已經突破了傳奇的瓶頸，成就真正的天使了啊。”
“只是僥倖而已。”
老校長平和地開口：“在西大陸曾出現過的一眾傳奇之中，我也算是天賦比較平庸的那種……只是年輕時運氣比較好，意外得到了星界的眷顧，能夠自由來往於星界和亞空間的次級維度之中。”
“依靠著對星界的親和，相比於其他人而言，我的生命流逝的更為緩慢，更不易衰老。”
“不過即便如此，我也是窮盡了畢生近千年的歲月，方才觸及到了天使的門檻。”
“而這晉升天使的最後一步，更是耗費了我無比漫長的時光，足足在星界的維度裂隙中閉了好幾年死關，直到前幾日方才突破成功。”
“若非如此，守墓者與邪教徒這些年也不會在西大陸上如此猖狂。”
“相比於如此年輕便成就天使的守岸人閣下，還有那位承載著審判星杯的審判天使艾彌絲冕下而言……我這種在生命尾聲方才僥倖突破的成就實在是不值一提。”
“校長，這樣的稱呼我和小艾可擔不起。”
拉斯特不由開口：“無論如何，此刻的我都還是繁星大學的一員，您還是直接稱呼我為拉斯特同學吧。”
無錯書吧“另外，小艾她其實也一直對繁星大學相當好奇。”
“這次跟我一起回學院，她還準備找個機會也入學這裡，和我一起體驗一下學院生活時光來著呢。”
“到時候，我們可就都是您的學生了。”
“真的假的，那個審判天使也要來這裡？”銀院長饒有興致地豎起了耳朵：“那我豈不是又要多出一張優質飯票了？”
“我怎麼感覺銀院長你其實並不是真是很需要飯票，而是單純有集郵癖呢？”拉斯特隨口吐槽了一句。
不過隨後，他便將視線重新轉向了面前的老人，語氣也變得稍稍嚴肅了幾分。
“另外……”拉斯特的話語微微頓了頓：“對於我而言，在繁星大學中所經歷的一切，都是一段意義非凡的時光。”
“我其實很感謝這座學院，更感謝一手建立瞭如今繁星大學的您——”
“若非是這座學院，那我便不可能和希爾緹娜、銀院長、阿克希婭她們邂逅……”
“更不可能重新找回作為人類的實感，不再如當初在深藍港中那般，如同一個機械一般麻木的活著。”
“而是作為一個活生生的人類，真正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之中。”
“是麼……”
聽聞著拉斯特的話語，老校長那蒼老且溝壑縱橫的臉龐上，也不由浮現出了笑容。
“原來這座學院對你而言，有著這樣特別的意義啊。”
“「作為無家可歸的黑夜旅者們的容身之地，安身立命之所……建造一個能夠讓人們發自內心歡笑的家園」——這便是數百年前，我就任繁星大學校長時候的初心。”
“拉斯特同學，能夠聽到你對這座學院如此的評價——這對我而言，可是至高無上的讚美。”
“從某種程度來講，甚至要比自己晉升天使還要更令我開心。”
老人注視著遠處隱沒在林蔭中的學院建築，話語微頓了一下。
“坦白來講，拉斯特同學。”
“我這次見你，是為了阿克希婭。”
“那個小丫頭是我在探索一處冥淵的遺蹟時無意發現的，對於這個時代而言，阿克希婭是徹頭徹尾的外來者，沒有過往，更不存在與這個世界的交集……也因此，我收養了她，讓她成為繁星大學的一員。”
“因為對她而言，除了這裡之外，便再也沒有了其他容身之所。”
“我知道，在她的身上潛藏著許多秘密，有關上一個紀元，有關成為死神的秘密……不過我其實並不在乎這些——說來有些慚愧，我一生未娶，那個小丫頭對我而言，就彷彿我的親生女兒一樣。”
“我不在乎她身上所潛藏的那些關於死神星杯、關於舊日文明的隱秘——只要那個小丫頭在這個世界快快樂樂地生活，長大，能夠擁有一處安身立命之所，對我而便已經足夠慰藉。”
言罷，老校長將目光重新落在了拉斯特之上。
“你和小希婭的過往，在上個紀元中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我聽她和銀院長大致說過，也清楚她對你所抱持的感情。”
“拉斯特同學，坦白來講，我最開始是有些擔心的。”
“畢竟，在之前的我看來，你與這個世界是有些格格不入的——無論是你的來歷、過往，還是「愚人的圖書館」這一傳承的夜刃，亦或是那名為「守岸人」的使命，都令你揹負了太多沉重的東西，而始終無法真正融入如今的時代。”
“對阿克希婭而言，傾慕於這樣一個與自己所生活的世界格格不入，過於高遠的存在，或許會讓她一生都不得不追逐著你的腳步，而始終無法收穫屬於自己的幸福。”
“不過，如今親眼一見之後，我發現倒是自己多慮了。”
老人微笑了一下：“或許在過去，你確實生存在另一個更高的維度之中，不似人類，而是如機械一般地活著。”
“但是，此時此刻——”
“毫無疑問，你確實便生活在西大陸，生活在這個世界之上。”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能夠放心了。”
他看著拉斯特，輕聲開口。
“拉斯特同學。”
“小希婭的未來，就拜託你了。”
“嗯，我會負責的。”
拉斯特點了點頭。
在得到拉斯特的回應之後，老校長的眼眸中閃過了一絲欣慰。
“我相信你的承諾。”
“不過接下來，雖然算不上是對於你擔負起小希婭未來的感謝……但我想我這裡，應該還有些拉斯特同學你會感興趣的訊息。”
“我會感興趣的訊息？”拉斯特略顯意外地開口。
“沒錯。”
“我聽銀院長說起過，上個紀元的那位末代守岸人，開闢了夜世界的命運之天使格蕾……對你而言，應該是一位很重要的人吧?”
拉斯特的瞳孔微微一縮。
他此前確實未曾料到，這次被銀院長叫來的茶話會，居然會牽扯到有關於格蕾的線索。
“在上個紀元的終末，命運天使格蕾許下了自身權柄「向命運祈願」，那三個願望之中的最後一個願望。”
“解放了「永夜石碑」中所記載的所有歷史殘響，併為後世開闢了「夜世界」。”
“而作為她許下如此宏願的代價，遵循著「等價交換」的定理，那位命運天使被剝離了身為天使的位格與權柄，被永恆地放逐，漂泊流浪於星海的最深處。”
老人的話語微微停頓了一下。
“我之前也說過吧，因為年少時的奇遇，我與星界有著超乎常人的親和度——”
“我成就傳奇之後的絕大部分時間，都是泡在星界之中。”
“也因此，在機緣巧合之下，我曾經探知到星界的最深處——存在著某個特殊的星域。”
“只是稍稍靠近那個星域，我的直覺便傳來了極度危險的預感，也因此當時我只是記錄下了那處的星界座標便徑直離開，未曾深入探索。”
“不過，現在回想，那處星域之中的異常，似乎與「命運」的法則有些相似。”
“如今想來，那裡也許便是那位命運天使格蕾，在星海中被放逐流放的方位所在。”
老校長注視著面前明顯認真起來的拉斯特，猶豫了一下方才再次開口。
“不過，根據我的觀察，那處星域邊緣明視訊記憶體在著某種巨大的規則束縛。”
“若是根源的規則束縛不被解開的話，那麼任何活著的生靈都決計無法進入其中，其中的任何生靈也無法脫困。”
“而現在知曉了命運天使的過去之後——這份規則層面的束縛，想必你應該也有所猜測吧？”
“當初的命運天使所許下的最後一個宏願，是以自身從王座之上跌落為代價，換取了夜世界的開闢——”
“那麼，要想破除掉這份規則層面束縛的條件，自然也不言自明——”
“唯有真正通關了夜世界，讓「夜世界」的存在本身徹底終結……”
“那位命運之天使，才能夠從自己曾許下的宏願中解脫。”
“從星海的最深處……再一次重新迴歸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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