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萬豪看著眾人眼中的狂熱,不由得心裡發毛,雖然他與這些人無法進行任何接觸,但這並不會影響他對村民們的觀察。
他可以很負責任的說,眼前這群村民,雖然沾染了一些靈異氣息,但都只是一群普通人,不是馭鬼者,更不是鬼奴,像是偶然從一起靈異事件旁邊路過,但沒有正面和厲鬼或鬼奴撞上。
這種人有很多,比如錢萬豪自己就在大昌市遇到過很多這樣的人,他們身上大多有一樣的靈異氣息——估計是來自於鬼嬰。
所以,一群普通人究竟是抱著什麼心態,敢對一群厲鬼露出這樣的目光,錢萬豪甚至覺得,如果那個老人不在,這群狂熱的村民馬上就能撲上去,將這群厲鬼分食。
抱著滿腦的疑惑,錢萬豪混入人群之中,他不打算直接和厲鬼發生碰撞,在他的周圍站著許多村民,都在小聲的說著什麼,但聲音很模糊,而且有嚴重的口音,錢萬豪根本聽不懂是什麼意思。
這樣吵鬧的環境,讓老人的神色越發陰冷,終於,他的忍耐像是到達一個極限,行進的隊伍停下,老人語氣陰冷:“全都給我閉嘴,一切按照老規矩辦,誰若是再喧鬧起來,那就排到最後去。”
老人聲音不大,還透露著無法遮掩的虛弱,卻有著很強的威懾力,幾乎是在他開口的瞬間,錢萬豪就發覺周圍人全部安靜下來。
老人說完話後,周圍的村民更是小心,連手腳動作都放緩許多,甚至什麼動作都沒有,老老實實的站在原地,目光狂熱的看著老人身後。
“他們好像很怕老人把自己排到最後去。”錢萬豪目光微動,這個村子內的一切很大機率就是外面鬼村過去的場景再度上演。
“熟人”實在是太多了,不少面孔錢萬豪都在村子內看見過,不過那時的他們是一具具屍體,現在是一個個“活人”。
“老人留下來的這一切,總不能單純是為了讓後人對過去的事情進行了解,必然有一個目的存在。”錢萬豪目光遊離,沉默的混在隊伍。
現在的情況不是很明確,但有一點是能肯定的,這裡不是一場針對意識上的襲擊,至少現在不是,所以暫時以探查情報為主。
隨著老人逐漸遠去,村民們也開始跟上,都跟在厲鬼隊伍的最後,隊伍很是整齊,無論是老人、青年,還是兒童,步伐高度統一,像是有某個人用絲線操縱著一群傀儡一般。
錢萬豪悄無聲息的混在隊伍之中,有靈異加持的身體,完全模仿村民們的步伐是很簡單的事情,這還是他出於謹慎才做的。
事實上,村民們並沒有在意錢萬豪這個多出的,與他們格格不入的人,就如同那個老人一樣,完全不在乎錢萬豪存在。
隊伍逐漸離開村子,進入村子外的叢林之中,與錢萬豪記憶中滿是樹木,沒有人活動痕跡的叢林不一樣,現在的叢林中人類活動的痕跡很是明顯,刀劈斧砍的痕跡有著許多,樹木被砍後留下的樹墩子也很多,錢萬豪甚至看到一些樹屋與藤床。
村子距離目的地很遠,厲鬼與人行走了很長時間,前方的老人仍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仍舊保持著均勻的速度,在叢林中強行。
一個小時……五個小時……十個小時!
直到十個小時後,這支龐大的隊伍才終於停了下來,在此期間,錢萬豪已經從隊伍的末尾來到隊伍的最前方,僅僅是在厲鬼之後,這更方便他對厲鬼隊伍的觀察。
至於身後村民隊伍可能造成的危險,錢萬豪有所考慮,但權衡之下,仍舊做出了現在的抉擇。
體型各異的厲鬼散亂的分佈在寬闊的空地上,老人則是盤膝坐在一棟建築的門前,像是在等待什麼。
錢萬豪則是站在叢林的邊緣,踩在空地的邊界線上,其餘村民也是四散開來,和錢萬豪一樣的做法,站在叢林中,卻又隨時能闖入空地內。
看著不遠處的那棟建築,錢萬豪對自己的一些猜想越發肯定,眼前的建築雖然看上去華麗許多,完整許多。
但許多細節都能和記憶中那棟破廟對上,無論是那扇搖搖欲墜,滿是破洞的門,還是牆上的一些花紋,以及廟宇所處的位置,都在證明著一些東西。
“這到底是要幹什麼?”
抱著這樣的疑惑,錢萬豪繼續等下去,天上的光芒逐漸黯淡,懸掛於高空的“太陽”落山,黑暗籠罩這片大地。
在這樣的場景下,老人開始他的動作,破損的木門自動開啟,老人緩步走入門後,數秒鐘後,左手抱著一個香爐,右手抱著一個神像,走出大門,將東西擺放在地上。
砰~!
香爐中的香灰炸開,一股妖風席捲,無數的灰塵灑落周圍,讓厲鬼身上滿是灰塵,變得灰撲撲的一片,站在空地邊緣的眾人也沒能“逃過一劫”,身上沾染上灰塵——除錢萬豪以外。
看著因為沾染灰塵變得越發狂熱的眾人,錢萬豪神色不變,也沒有做什麼,既然沒有干擾到他,那就沒必要做一些多餘的事情。
“我能干擾周圍,但周圍的一切卻無法影響我,很明顯,這個世界想讓我主動進行干預。”
“或許在我進行干預後,就會和這個世界產生真正的聯絡,靈異襲擊也可能在那一刻爆發。”
錢萬豪儘可能把事情往壞處想。
事情的發展不會因為錢萬豪的思考而停止。灰塵四散之後,老人的臉色越發肅穆,泛著血色的招魂幡插在神像周圍。
“亡者上路,生人迴避~!”
蒼老而腐朽的聲音響徹天地,像是某種招魂一般,老人身側的神像表面浮現一道道裂痕,一隻只厲鬼站起身來,向神像圍去。
至於生人,也就是錢萬豪周圍的村民,他們非但沒有因為詭異而驚悚的場景感到害怕,也沒有迴避的動作,反而是越發的狂熱,朝著空地內跑去。
有些手上帶著“武器”的村民,剛踏入空地內,馬上就揮舞自己的“武器”朝自己的腦門打去,若“武器”尖銳一些,就是直接割破自己的喉嚨,或是插入至自己的心臟。
瘋狂、血腥的場景不斷的上演,有“武器”的村民都是如此,沒有“武器”的人只會更為癲狂,開始互相攻擊起來,牙齒、指甲、拳腳………身體的每一寸都像是化作殺人的利器,不斷的幫助自己的友人完成目標,如果一時間找不上人,他們就會乾脆利落的把目標轉向自己。
一切都亂了起來,只有孤身站在叢林中的錢萬豪沒有摻和進這場血腥宴會中,只是作為一個“觀眾”,看著眼前的這一切。
十分鐘後,混亂的一切才迎來結束,數百具屍體“整整齊齊”的堆放在空地上,身上沾染香灰多的疊在上方,沾染香灰少的則被壓在最下面。
“按照之前的規矩來。”老人睜開眼,看著眼前血腥的場景,神色麻木、陰冷,眼中帶著深深的疲憊。
話音落下,一具屍體從屍堆上爬起,落到地面上,站在厲鬼群邊緣,帶著血色的面龐上帶著詭異的笑容。
“來了。”
錢萬豪神色嚴肅,站在一棵大樹上,觀察著下方的環境,在老人說話的那一刻,他很清楚的看見,老人朝他這個方向看了一眼。
他在這個世界是無人關注的,就像是開了一個隱身模式,在此之前,他做出過許多吸引人的動作,都是無人問津,老人看這一眼,明顯是某些事情將要發生的必要。
老人站起身來,走出厲鬼的包圍圈,來到屍體面前,在他身後,是一個異常高大的厲鬼,厲鬼身上佈滿符文,身上溼漉漉的,有著許多髒汙。
只見老人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在高大厲鬼的手腕上劃過,而後老人手指拂過,取下一滴烏黑的液體,甩到屍體的額頭上。
下一刻,錢萬豪睜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液體落於屍體眉心,緊接著屍體上就浮現一道道詭異的紋路,只是瞬間,就佈滿屍體全身,勾勒出一個個詭異的文字。
這和錢萬豪動用靈異時,除開一層血液護甲,其他的都是一模一樣,甚至靈異強度在錢萬豪的感知中都差不多。
但這不是事情的結束,只見那具屍體突兀的睜開雙眼,意識也恢復過來,看著自己的狀況非但沒有任何驚訝與驚恐,反而展露出喜色。
只見他快步走向老人,恭敬的朝老人跪下去,嘴裡還唸唸有詞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又開始出現遮蔽,他說的話莫非是和趕屍人的隱秘有關?”錢萬豪神色微動,他的耳力很強,這麼點距離,就算聲音再怎麼小,也不至於讓他話都聽不清楚。
在錢萬豪的注視之下,老人和那個復甦的屍體進行一番交流,緊接著老人就從厲鬼群中“抓出”一隻厲鬼,強勢的把厲鬼按在復甦屍體的面前。
手中招魂鈴不斷的搖晃,身後的高大厲鬼身上延伸出一道道詭異的紋路,懸浮在虛空之中,逐漸與復甦的屍體身上的紋路結合。
五秒過後,紋路的數量像是已經到達一個標準,逐漸從高大厲鬼身上斷開,斷開的一頭開始與復甦屍體面前的厲鬼連線。
這是在駕馭厲鬼?
錢萬豪有些不敢相信,不是不相信駕馭厲鬼的事情,而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一個想法。
駕馭厲鬼很困難,但這是對普通人來說的,對於一位頂尖馭鬼者,幫助他人駕馭厲鬼,就算那人身體孱弱,身患重症,命不久矣,也不是不能駕馭厲鬼,只看頂尖馭鬼者願不願意。
但這一切都有一個前提,不能一次性幫助太多人,對厲鬼的恐怖程度和種類有所選擇,若是能毫無節制的幫人駕馭厲鬼,不用付出太大的代價,世界上的馭鬼者也不會如此稀少。
另外一點,這樣做的價效比實在不高,被別人扶起來的馭鬼者,終究是比不上從屍山血海中拼出來的馭鬼者。
比如那位駕馭鬼畫的何月蓮,在張羨光的謀劃下,從一個普通人一躍成為頂尖的馭鬼者,心態卻沒有跟上,只能淪為楊間和張羨光的傀儡。
“這位趕屍人應該不可能這麼做………”錢萬豪面露遲疑之色,有心否定自己的猜想,眼前發生的一切卻在不斷的驗證這個不靠譜的猜想。
一具具屍體不斷的復甦,來到老人的面前,他們的身上都帶著猙獰可怕的傷口,但從老人身前離去後,身上的傷口都會消失不見,而且都駕馭一隻厲鬼,沒有人多,也沒有人少。
到最後五人的時候,厲鬼數量不夠,老人再度展現他恐怖的一面,手中的招魂鈴輕輕晃動,站在他身後的高大厲鬼……準確的說是鬼屍,便直接抓住僅剩的一隻厲鬼。
鬼屍身上的水漬蔓延到厲鬼的軀體上,腐朽的手指逐漸發力,厲鬼的軀體上浮現一道道裂口——鬼屍竟然以一己之力,硬生生肢解一隻厲鬼。
“這隻厲鬼還真是一直在重新整理我的認知………”錢萬豪面色難看,肢解厲鬼向來不是簡單的事情。
雖然這隻厲鬼是放到最後,但恐怖程度算不上特別低,按錢萬豪的個人感覺,這隻厲鬼能給他帶來很大的危險,說不定能要了他的命。
“培養大批次的馭鬼者,你究竟是為了什麼。”錢萬豪看著老人蒼白的面色,很顯然,批次打造馭鬼者對他也不是易事。
“我的計劃已經失敗,探究我的目的已經毫無意義,我想,你現在應該考慮的不是這些,而是如何從這個世界活著離開。”
蒼老腐朽的聲音響起,高大的厲鬼投向一片陰影,就錢萬豪籠罩其中,剎那間,錢萬豪就像是遇到足以碾壓自己的天敵一般,一身靈異陷入沉寂,直接失去反抗的能力。
“我在你的面前和一個普通人沒什麼區別,與其想著一些不可能的事情,不如看看你要做什麼。”錢萬豪冷靜的偏過頭,看向身側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