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和醫院四樓。
處在醫院最裡側無人靠近的單間病房裡,巡班護士貼心地把窗簾拉到牆角,讓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室內。
病床邊櫃子上放著的百合被滾上了一圈灑金的花邊,一切都非常完美。
確定好病人的狀態,護士安靜地離開了,離開前輕輕關上了門。
過了片刻,病房門口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隨後,一隻手推開厚重的門走了進來。
來人是一名樣貌俊朗的青年,他一手握著電話正聽對面講著什麼,一邊邁開步子,隨意坐在病床正對著的供家屬休息的小沙發上。
不知對面說了什麼,從進入病房到現在沒分給病床上人一個眼神的人終於施捨般地朝床上看了一眼,只一眼他就收回視線。
“沒醒,動都沒動過,跟死了一樣。”
像是想起什麼,他一張帥氣的臉上滿是鬱色,忍不住陰陽怪氣地出聲嘲諷。
“我看他是知道自己闖下了彌天大禍,所以打算做一輩子縮頭烏龜了!誰知道他是真醒不過來還是裝的。”
“以前做做假資料,哪怕蹭了半個娛樂圈的熱度,團內剛起來就跟競爭對手談戀愛——”
“就算看不慣他我也沒說什麼吧?團裡四個人哪個不是想VENT變得更好,像孫子一樣背後幫他道歉打掩護,現在倒好了,大半夜不知道發什麼瘋開車衝出去結果居然跟殺人的扯上了!”
“我直說吧,再這麼下去vent遲早要被他一個宿北搞完蛋!”
青年的本意或許只是隨口的抱怨,但隨著說出的話,他的情緒像是突然找到了宣洩口,變得越來越無法壓抑。
隨著‘完蛋’的尾音落下,病床上的人手指輕微地動了一下。
片刻後,像是因此產生的連鎖反應,病人纖細的眼睫慢慢顫動起來。
只是這細微的反應,未守在病床邊的青年壓根察覺不到。
耳邊的手機裡傳來一箇中年男人疲倦的聲音,顯然為了解決宿北的事他也在到處奔波,或許一刻都沒來得及休息。
“我不是說好了這件事情等宿北醒過來就跟他商量?這邊我已經忙得差不多了,現在就從公司過來,你再幫我看著他點,醒過來記得第一時間告訴我。”
“......那就先這樣,你快點過來,我昨天練了一宿的舞,只洗了個澡就往醫院來了,你來了我好回去補個覺。”
聽出對方話裡的疲態,青年沉默片刻,緊蹙眉頭不再深究,說完這句話病房裡就重新陷入安靜。
謝絳時也在此刻睜開了眼。
長時間的黑暗使他睜開眼的一剎那感到無比酸楚,原本柔和的陽光變得灼燒般刺眼,他下意識閉眼,緩了半響,才徹底適應過來。
一片空白的大腦逐漸恢復運轉。
謝絳時環顧四周,打量起周圍的環境。身下的單人床,床前掛著的吊瓶輸液管——
很顯然,他現在在醫院。
對......他出車禍了。
眼前似乎還是車禍時的場景。
他坐在後排,手裡剛從公文包裡拿出的公司資料甚至都沒來得及開啟,下一秒車就突兀地飛了起來,隨後在公路上翻滾了好幾圈。
停下來的時候,他的半個身子已經被壓得沒有知覺,右手以一個扭曲的姿態摺疊著,鼻腔裡全是刺鼻的汽油味,連喉管也是。
謝絳時昏迷前依稀看見了,自己的左胸口插進了一塊玻璃,光是看就知道刺得很深,一直往下淌著血。
傷成這樣他還能活?
謝絳時感到不可思議的同時忍不住猜想自己是否被老天眷顧,他掙扎著想要起身,喉嚨裡火辣辣的感覺讓他感到難以忍受。
大概是剛甦醒的緣故,謝絳時有些發暈,四肢也很乏力,拿杯子倒水時,手軟差點碰倒頭櫃上的花瓶。
喝完一整杯水,謝絳時才感覺好受了些。
隨後他轉過頭,看向剛才他倒水時傳出聲音的方向。
謝絳時這才發現,原來這個病房裡除他以外還有別人。
坐在沙發上的青年有一頭灼眼鮮豔的紅髮,他無疑是好看的,劍眉星目,桀驁不馴,單隻耳朵上不下三隻的黑銀色耳釘彰顯著他主人的高調張揚,胸口掛著一個寫著英文字母的金屬卡片,不管是從穿著,還是裝扮來說都是很年輕潮流的打扮。
只不過,謝絳時確定自己不認識這麼潮流的青年,但當謝絳時看到這個青年用一種他欠了他幾千萬的兇狠眼神看他時,又不那麼確定了。
……是車禍其他受害人的親屬?但為什麼會在這裡?
無數思緒從腦海中掠過,他張了張嘴,本想問些什麼,但卻被下一刻腦中傳來的陣陣抽痛中斷。
腦海中隱約閃過模糊的畫面,快得他抓不住,謝絳時不住皺了下眉。
這個表情誤導了對方,青年被他觸怒,站起身子朝宿北的床前走了過去。
他在宿北的床邊停下,微彎下腰,伸出手大力捏住宿北的臉頰,使得宿北不得不仰起頭看他。
那張在出道時被無數粉絲稱讚不比時曜差的神顏此刻在邊奕眼裡卻令人作嘔極了。
“喂。你知不知道,因為你出車禍,給我們帶來了多少麻煩?”他邊說,掐住宿北的手越發用力,壓抑的聲線中帶著藏不住的惡意。
“你知道現在外面的媒體怎麼說的嗎?我看你現在這個表情也是不知道啊,真夠不要臉的——”
青年的力氣太大了,一個剛從昏迷中醒來兩天沒吃飯還全身無力的病人自然是掙不開的,謝絳時於是作罷,他也想從這個人口中知道自己昏迷期間的事。
但青年貌似只是在不滿地朝他發洩怒火。
——謝絳時甚至沒怎麼聽明白。
麻煩?媒體?
謝絳時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乏力的身子積攢了一些力氣,把禁錮自己的手用力挪開後,謝絳時用無數次面對媒體時那樣冷靜自持的姿態,溫和地開口詢問:“你說媒體?北碩集團難道沒有第一時間發官方通知……?”
病房內突兀地響的鈴聲掩蓋了謝絳時的聲音,兩個人的目光同時轉移到沙發上的手機上。
激昂的搖滾鈴聲伴隨著振動尖銳得刺耳。
顯而易見,謝絳時好心提醒:“你的電話。”
沉默片刻,紅髮青年瞪了謝絳時一眼,快步走過去拿起手機,在看到來電姓名時,他又撇了謝絳時一眼,不知想到什麼了,面上露出一個惡劣的笑來。
青年接起電話,接通時,甚至細節地開啟了擴音。
“喂,程哥,宿北剛剛醒了,我剛想給你打個電話。”
那邊突兀地打斷了青年接下來的話:
“宿北醒了……這算是兩天來唯一的一個好訊息了。”
很快,電話裡的人語氣緊迫起來,幾乎是一刻不停地說了起來。
“邊奕你聽著,現在立刻帶著宿北離開醫院,我剛才接到訊息,宿北入院陽和的訊息不知道被誰透露了,我過來的時候醫院正門門口已經被堵住了,裡面有好幾個眼熟的記者。有記者已經混進了醫院,我已經跟陳警官聯絡過,他負責拖住已經進入醫院內部的記者,門口的警察應該已經離開行動了。”
“你現在帶著他從偏門離開,我開車在那裡等你們。如果被逮住了那也沒辦法,時間上完全來不及,但是——”
程慷斬釘截鐵地道:“你們也不是才進圈的新人了,怎麼做應該都清楚,但我還是要強調,在記者面前一個問題都不要回答!你們只負責閉嘴裝啞巴,然後安靜地上車就行了,一切交給公司來處理,記住了嗎?”
名叫邊奕的青年表情隨著電話變得越發低沉,等通話結束,他對著謝絳時露出一副你已經聽到了我就不廢話了的表情,伸手便扯開了宿北還在輸液的針頭。
隨後,邊奕緊拽著謝絳時的手腕抬腳就往外走。
謝絳時只來得及穿上拖鞋,緊跟著邊奕走出病房門口,就看到邊奕像是想起什麼停了下來,周身的氣壓更低了。
“真TM該死。”邊奕低咒一聲,然後迅速從自己身上脫下外套扔給宿北,自己則是戴上了衛衣帽子。
他壓低聲音:“外套口袋裡有帽子跟口罩,自己戴上。這次媒體的目的都是你,你自己看著點,在媒體面前胡說八道前先動動腦子,沒人替你擦屁股。”
“好。”謝絳時回應著套上邊奕的外套。
邊奕的衣服大抵是才噴了香水,味道沒有散開,木質香的味道有些濃,這個味道謝絳時並不喜歡,他感到輕微的不適,眉頭不易察覺地蹙了一下。
但現在顯然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
想問的有很多,眼前發生的一切甚至讓謝絳時腦海裡冒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宿北、宿北、宿北……
謝絳時默唸著這個名字,從外套裡掏出帽子跟口罩戴好,隨後疾步走到邊奕身旁,回想起電話的內容,怕在醫院內遇上記者的他伸手壓低了帽簷。
在下了一層又一層樓梯後,邊奕推開安全通道門,左手握著在下樓梯時已經撥出去的電話:“喂程哥,我們目前從醫院出來,馬上到偏門。”
“你們直接過來,車馬上開過來。”
電話結束通話,邊奕拽著宿北小跑起來,謝絳時也注意著環顧四周。
十米開外,謝絳時看到了在路邊熄火的豐田埃爾法,但下一刻,周圍安靜的環境突然嘈雜起來,無數記者扛著攝像頭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
“快點!”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
兩方人同時奔跑起來,但明顯邊奕跟謝絳時的動作要更快,幾乎已經來到了車子跟前。
或許是知道自己沒機會了,混亂之中,有人開始大吼著提問。
“宿北,請問你半夜超速開瑪莎拉蒂離開公司是有什麼原因嗎!可以詳細聊聊嗎!”
有了一個開頭的,後續自然而然多了起來。
“請問你真的酒後駕駛了嗎!你有想過這次事件對您偶像生涯所帶來的影響嗎!”
“你現在是否真心懺悔呢!”
“你知道謝家長子謝絳時因為跟你的車禍在今天確認死亡了嗎!”
謝絳時原本刻不容緩的腳步,在聽到最後一個問題時,慢慢停了下來。
身前已經上車的邊奕彷彿察覺到什麼,神情一凝,下一刻近乎咬牙切齒地朝謝絳時伸手。
但來不及了。
——作者的話——
有話說應該大部分讀者不會點開看,所以我在正文中補充說明一下,麻煩看文的寶貝不要在文裡ky,包括不限於在本文下面提及別的作者、小說漫畫動漫人物和影視作品等等,尤其是同型別的小說作品(單純的玩梗可以),但應該避免產生不必要的誤會。
看到在文下有ky嫌疑的寶貝的評論,章評等等一系列,能刪掉的我都會刪掉,不能刪的我會提醒你刪掉,你看文我寫文,我們互相尊重理解,如果提醒後不刪,我會舉報並禁言。
除非直白地指認我抄襲,否則不接受說本文任何一個角色、任何一個情節跟別書主角、別書(都不限於書)劇情像。
(小聲逼逼)現在很糊,所以就不臉大地說禁止去別處ky了,因為壓根不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