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夜行沒高興多久,就聽到了殿內再次傳來的一道命令。他與鄭通對望一眼。兩人齊齊疑惑,這……這時間也太短了呀。難道是不行了……兩人身形展動,急急來到了內殿。
眼前女子胴體半露,衣衫零亂,地上有血跡隱隱。
李夜行與鄭通相視一眼,兩人又齊齊轉身,陛下的女人,不能看。他們別開雙眼。還是鄭通經驗足些。望見龍椅上的錦墊,忙拿了起來。將徐翠影半露的胴體裹住了,兩人抬著就往殿外走。
雖然兩人皆有一肚子的疑惑,可這事有關皇帝,他們一個字也不敢問。
兩人抬著徐翠影,瞥見她一臉蒼白,嘴唇都被她咬出血來。剛剛還豔色無雙的女子,如今眼神空洞,一臉的絕望。他們也有些不解,不至於呀。他們常年在乾正殿值夜。以前顧後在的時候,雖然動靜也有些大,但也沒見顧後被陛下扔出來啊。顧後也沒這樣狼狽。最多也就多睡些時辰,第二天照舊活蹦亂跳的。哪裡象這位,好象去了半條命似的。
兩個太監也只敢在心底對她生出少許同情。也不知這位倒底是如何惹了陛下的。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錯定然是這位的,陛下是不可能有錯的。
而將人扔走的步拂花依然冷著一張臉。突地,他咬牙切齒道:“憑什麼?憑什麼?朕還不信,就非你不可。你竟棄了朕,朕亦將棄了你。”他站了起來,繞著內殿轉了兩圈,越想越氣。突地再次恨恨道:“朕還不信了。孤將棄爾。”
龍床空空,只他一人,也不知他在跟誰說話,又是誰將堂堂昭明帝氣得如此咬牙切齒。
剛剛將徐翠影抬回偏殿的李夜行,鄭通,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聽內殿昭明帝寒徹入骨的聲音嗖冷冷的再次響起,“去將楊尚宮帶來。”
李夜行和鄭通忙躬身應諾。兩人神色古怪,下意識的回頭看向內殿。
不一會,他們便將正在好眠的楊紅凌帶到。得知是給陛下待寢。楊紅凌是又驚又喜。她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準備好好待候昭明帝。且不說昭明帝無雙權勢,單隻看他無雙的顏容,那就是萬千閨中女兒的夢中人了。她還要仔仔細細好好打扮打扮。
奈何鄭通和李夜行可不敢給她這時間,那樣涼嗖嗖的語氣,他們常年跟在陛下身邊的人,如何不知道陛下今晚心情不好。陛下心情不好,可不能讓他有藉口將氣撒到他們身上。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還是讓別人去頂雷的好。
然而,不過盞茶多的工夫,楊紅凌就被緊催急催的李夜行,鄭通帶到了。然而人送進去了,可是也不過是等了半炷香的時間,同樣的事情發生了,楊紅凌也被扔了出來。而且竟比徐翠影還更狼狽。
在第二次將楊紅凌送走之後。李夜行和鄭通敢用屁股想,陛下不對勁,陛下太不對勁了。果不其然,同樣的命令,命樣的場景,兩個太監週而復始的重複經歷著。第三次,第四次……
看著天光將破曉,李夜行和鄭通雙雙抹了抹額頭的汗,張口輕問,“第幾次了?”
鄭通做賊似的左右瞅了瞅,將兩隻手左右擺了擺。李夜行脫口而出,“十次了啊……”他聲音有點大,嚇得鄭通忙捂住了他的嘴。他左右瞅了瞅,小聲怒道:“找死啊,小聲些。”
一夜十女,這在宮中是個暴炸似的大事件。第二天,宮中人人震驚,無人不在私下議論此事。不用想也知道,這麼大的訊息,想不流傳出去都難。於是陛下一夜御十女的流言傳遍京城,繼而傳遍天下。
可能步拂花也沒有想到,他會以這種方式名揚天下。當真是雄風霸天下,天下男人皆豎大姆指。以後的以後就算是他想避謠也無從避起。所謂百口莫辯,莫過如此。
可是這還不是讓人驚悚的。最讓人驚悚的是一向號稱不好女色的昭明帝,自這夜起,每夜必傳喚數女侍寢。有時七個,有時八個,有時甚至超過十個。
一時宮中流言四起。那些宮女們個個神情複雜,真是有人歡喜,有人憂。
她們歡喜的是陛下終於不再專寵顧後一人,那她們這些在宮中行走的女人自然有了機會,有機會就會有想法。
憂愁的是,她們親眼看見每一個侍寢的宮女,似乎都受了傷。不過是有的傷得重,有的傷得輕罷了。
重些的女子竟然半個多月才能下床走動,而受傷最輕的也要五六天才能起身走動。
宮裡人彷彿是突然之間明白了點什麼,原來一直傳說顧後體弱多病是因為什麼。
原來是這樣嗎?想想這些天那些侍寢宮女的下場,宮中人莫名其妙對顧後的妒忌少了些,反而是對顧後生出同情的人多了起來。
可惜顧掬塵不知她們的想法,要是知道,定然會對她們的十八代祖宗都充滿感激的。
如此過了一個多月,昭明帝的荒唐行為終於傳到了前朝。諫臣們聞風而動。紛紛諫言,肯請陛下為天下蒼生計,為大齊百生計,為大齊皇朝計,定要保重龍體,不可因女色而誤國事。
他們涕淚橫流的列舉誰誰誰是因為女色而將江山葬送的。誰誰誰又是為了女色而成昏君的,好色的昏君是萬萬不能做呀,嗚呼哀哉。
又有諫臣直言,陛下沒有錯,錯的是顧後。
是顧後無能呀。
因為顧後的無能才至後宮混亂。
為今之計當處罰顧後,因記顧後大過一次。
當然如果能將顧後廢掉,那是最好的。
陛下的後宮裡應該另換主人了。此女子當是一個能慈掌後宮的賢惠女子。
他們又非常熱心的指出誰誰誰家女子,如何的聰敏,如何的有能力,鐵定能將陛下的後宮管理得緊緊有條,有條不紊。
十二萬分的肯請陛下勿必趕快將顧後廢掉,不廢掉顧後將有亡國的風險,不廢掉顧後不足以平民憤,不廢掉顧後不足以朝堂。唯有換了顧後,才能國家永固,才能國事大吉,才能百官大吉,才能百姓大吉,才能萬事大吉,才能天下大吉。
遠在萬里之外的顧掬塵再次無辜躺槍,要是知道此事,她定要再次感謝這些個諫臣祖宗十八代。真是去你媽的大吉,你全家都大吉。
也不知是聽進去了諫臣的諫言,還是陛下的確實折騰夠了以至腎力不足。反正是昭明帝陛下不再如此瘋狂的一夜御幾女了。只偶爾傳喚宮女,也不再一夜喚幾女,也不再將女子扔出。出了寢宮的這些女子也沒在受傷了。
被折騰得疲累不堪的乾正殿大總管李夜行和鄭通同時鬆了口氣。總算是能喘口氣。
顧掬塵將道隱和道靜領出了青山寺,第二站的目標是渠州的玉山書院。
玉山書院為齊聖祖始立。歷經數代王朝更替而巋然不倒。它乃是大齊數一數二的大書院。書院裡大儒博學之士眾多,學子更是多達三千多人。
所謂三千學子談風雲,看盡天下國事。
顧掬塵從青山寺帶走了道隱與道靜,自然也就開除了他們倆的佛籍。
了空大師不能再靜修了。此次皇長子游學,是他帶皇子的。遊學遊學那自然是有遊有學。
道靜道隱在青山寺得佛法薰陶,性子皆有所改變。了空大師看向兩人,神情頗為滿意,他看向兩人,撫了撫兩人的光頭,“兩位竟出了我佛,佛名自是不便再用。以後你們便隨母性,稱顧沅,顧薇吧。”
步沅,步薇對叫什麼沒意見,自點頭應是。他們對接下來的行程更感興趣。
顧掬塵便將此次目的地告知,兩人得知此次是要到書院上學,滿心不願。可聽說,裡面有學子三千,立時眼珠子又亮了起來。
有人就有樂子可找了。於是兩皆轉憂為喜,一路興致勃勃。磨肩擦掌,準備大幹一場,誓要在玉山書院打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天。
顧薇騎在大黑馬上,望盡蒹葭縹緲,天空浩湯,煙波無際。想起似乎已逐漸淡化的皇宮。皇宮精緻不可比,可外面的山水之廣博亦不是皇宮能比。
她抬頭望天,望見鷹擊長空,她想大約在鷹看來,它便是天空之王吧。轉眸之間,她又見大雁南歸,她想大約在雁看來,天空便是它的領域吧。
她俯身望地,望見山勢連綿至天際,望見曠野接天無窮盡。兩岸綠樹遮蔭,斜枝雜草漫地。或許在蒼鷹大雁看來,父皇稱王並不是它們的王。大山落地不稱王,在大山眼裡,父皇與它肩上的落塵並無區別吧。萬物無差別,一花一世界。
原來山水之美能讓人心情如此暢快呀。原來以前的自己是真的沒見過世面啊。顧薇側耳傾聽,聽了空大師漫說眼前殘碑的風風雨雨。
顧沅也在認真傾聽。
顧掬塵看著漫聲而談的了空大師,心中亦是喟嘆,一代聖僧果是名不虛。其見識之廣博讓她佩服的五體投地。
一路行來,了空大師對萬物似皆能信手拈來,各地名勝美景皆能說出一段段的故事來。於不經意間就讓顧沅,顧薇有了人生領悟。喻景喻人喻物,佛家大和尚的辯才無雙,她再次心中感嘆,不服不行啊。
但看了空大師見奇峰說古,見古樹談鬼,各色怪論雜談,見古譚說天地陰陽,見走獸談眾生命數。了空大師為了大齊社禝故,也算是煞費苦心了。
而在遲書生看來,顧掬塵卻玩得太嗨了。
他這個不著調的主子那是走一路玩一路。見走獸奔鹿,射之烤之。見飛鳥游魚,捕之吃之。那可真是走一路,吃一路。有肉要吃,但也少不得素菜。美其名曰:葷素搭配,身體倍棒。
於是遲書生再次瞪目結舌了。
他望見了顧掬塵說,路邊草可以吃。她還說山邊花可以吃,野地樹皮也可以吃。
他望見她捉樹裡蟲可以吃,摘樹上果可以吃。
真真是行遍天下,吃遍天下。
遲書生瞪目,顧沅和顧薇也瞪目結舌。原來這天下長了這許多美味。如今他們在看這天下,更興奮了呀。
遲書生一路上卻有些疲累。
因為他為這一行老的老,小的小可是操碎了心。
一路的何時行,何時止。如何行,如何止。
天氣晴寸要他操心,路上有盜無盜有匪無匪要他操心。
更甚至小皇子小公主的身上的衣物還要他操心。
這一行人個個都是大爺,哪一個也不能受,因為傷不起。
累累累,總一個累字了得。
遲書生仰天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