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萍琪,你睡著了嗎?”
休憩。
睡眠來得既舒適又突然。我幾近透支的身體嘶喊著要求能得到哪怕一點點的休息,但每當我一合上眼睛,廢土上那些充滿著病態的恐怖情景,就伴隨噩夢一次又一次地衝破我那已經閉合的思緒。
我看見小馬湧進一輛標著“天襲者號”乘客車廂。在我的臆想裡,他們都屬於若干個美麗的家庭,打算在士氣部建造的主題公園裡美美度過一整天。父母們懷著溫和的目光看著自己孩子滿懷期待地蹦來蹦去(不知道為什麼,我很肯定士氣部建過不少遊樂園,而且那裡肯定會經常充滿一大群歡呼的孩子)。我看見母親們忙著警告孩子不要在椅子上爬來爬去,父親們則仔細地檢查相機,確保裝上了足夠的膠片。然而誰也沒有注意到,遠處一道由綠色烈焰組成的、閃耀著邪惡彩虹輝光的火牆正向他們迎面襲來。
我看見那隻叫崔克茜的小馬正往自己曾經的小屋門上留下記錄,臉上的笑容彷彿預示她很確定自己將迎來全新的生活。我看見她離開了那扇門(在我的夢裡,我自己變成了那扇門),我竭力呼喊,懇求她能夠回頭,希望她能知道那是一條不歸路。一旦離去,她將永遠無法活著回到這座小屋。我呼喚著、請求著、哭喊著……但崔克茜彷彿完全沒有聽到我的聲音,漸漸遠去。
我看見小馬向自己的摯愛轉達好訊息——他們被選為避難廄居民了。我看著他們——有血有肉的,鮮活無比的小馬。急急忙忙搬進他們的新家,牆上滴答的鐘表正為他們默默倒計時,計數著死亡與災難的來臨。
我猛地醒了過來。
我躺在一個……什麼地方……呃……一張床上。但每當我試圖去回憶自己具體的方位,或者回憶我到底是怎麼來到這地方的時候。記憶總像斷線的風箏一樣不翼而飛。我努力睜開自己的眼睛。房間很昏暗,但仍有些許光線從破碎的門窗間流入。我並沒有認出那面貼滿了褪色海報的牆壁,或是天花板上的那個沉寂下來、已經不會動的炮塔。
我的身體感覺很不對勁,我渾身痠痛,感覺到自己極度虛弱,不是冷得發抖,就是大汗淋漓。胃也似乎攪成了一團,嘴裡更是莫名感覺有點黏糊糊的。
幾團影子投射在門邊,我聽到了災厄的聲音:“你覺得她會不會是在那個避難廄裡感染了什麼東西?”
另一個聲音輕柔而又清晰:“也有可能只是她心理壓力太大了,我很擔心她。我覺得廢土的生活對她刺激太大了……”這是薇薇的聲音。
“你們看起來適應得蠻好的,”災厄提道。為了不吵醒我,他刻意地放低了聲音。
薇薇·萊米發出一陣勉強(但不失優雅風範)的笑聲。“沒你想的那麼好,我高貴的廢土客。”那是嘲諷嗎?還是說……是在調情?我搞不清楚……而且想這些又把我思緒攪得一團糟。“我應該做得比小皮更好,心理上,我比她還成熟十幾年呢……”
真棒!對她而言我只是個小孩子。棒極了,我他媽只是個小雌駒!就和我們第一次在那個什麼其他小馬的可愛標記派對上遇見時的一模一樣。我這一生簡直他媽不能更好了。
“而且她之前吃的那些藥……根本不是在幫她。”
我的胃部忽然一陣抽搐,疼得我差點叫起來。沉重的眼皮再也不允許我四處張望了,閤眼之際,我沒有選擇再去掙扎著睜開,只是扭頭避開從門縫裡透出的那一絲光亮,然後再次陷入了斷斷續續的睡眠。
*** *** ***
“你打算一整晚都這麼陪著她嗎?”
災厄的聲音幾乎是耳語,聽起來卻非常靠近我的床。我甚至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醒著的,更別說噩夢的浪潮一次次把我推向意識的邊緣。但我也能慢慢察覺到黑暗中的一絲絲變化,一道緩緩浮動的光芒,或許是一扇門在緩慢開啟。
“起碼她退燒了,”薇薇的耳語彷彿就在我頭旁邊,惹得我的耳朵一陣抖動。
“她醒了?”
“她剛剛一直意識不清,或許燒退後能睡得更好。”
真是棒極了,我的身體幾乎是在排斥我的意識,現在我的腦子一團糟,就像一團飄動的煙霧。我悄聲向塞拉斯蒂婭祈禱,希望她能把這些疾病放逐到月球上。
“其實咱更擔心你,”災厄說,“不只是因為你自己也睡眠不足。”
塞拉斯蒂婭在上,真想氣死我麼?他們完全是在利用我的疾病和痛苦勾勾搭搭。現在他們綿綿纏纏的場面正在我的腦海中一遍遍折磨我,我卻對他們具體做了些什麼一無所知。
“噢?”就算我腦子燒壞了,也能感覺出她的語氣中的愉悅,以及一種古怪的優越感。
“你護盾遠沒有她們那麼強……”災厄停頓了一下,“……就是那些……天角獸,至少咱覺得咱們可以先這麼叫。”他的聲音裡是有一種厭感嗎?不,不是厭惡感,是那種……不開心的語氣,就像“天角獸”這個詞本身聽起來就很噁心一樣。
“你的意思是?”
“如果你打算一直用自己身體去掩護其他小馬的話,你最好養成穿護甲的好習慣,”災厄指出。對啊,災厄。這就是我一直想告訴她的,只是……從來沒有機會……
我的腦袋昏昏沉沉,就算是最基本的聆聽都要費好大一番勁兒。我能感覺到自己的體溫很高,床單幾乎完全被我的汗水浸溼,但我實在沒有力氣挪動自己的肢體。睡眠就像一頭埋伏的猛獸,隨時準備把我拖向噩夢的深淵。
“……休想讓我穿那些噁心掠奪者穿過的衣服,”薇薇說,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錯過了他們的一部分對話。
“咱也沒打算讓你穿,更沒想讓你去穿奴販的護甲,這主意糟透了,你可以等小皮醒了問她,她肯定對這點感觸良多,”災厄小聲說,“但等咱們到了十馬塔,還是得給你買一些合適的傢伙,用來應對廢土上可能遇到的種種危險。”
我的失落感隨著這些語句慢慢消逝,一股輕鬆伴隨著病痛傳遍全身。看起來……我內心的一部分的確在擔心他們會離我而去。
我感覺自己命中註定要在這糟糕的地方四處遊蕩。我要麼能在廢土上找到屬於自己的位置,然後融入進去;要麼……要麼去改變它,讓它變得更好。不過……至少我會盡自己所能。如同守望者給我的建議那樣,我現在就像一個正在尋求可愛標記的幼駒一樣去尋找自己的美德。但災厄和薇薇並沒有必要為我去承擔這些重任,或是被完全喪失意識的我拖累。為什麼他們還沒有把我丟下,然後一起找個地方去尋求幸福呢?十馬塔,就是一個近在咫尺的目標,真的……他們為什麼不這麼做呢?
我聽著他們談論怎麼給薇薇弄一套護甲(我倒是相當贊同災厄,薇薇的確需要穿點護甲,但我也難以想象自己偶像不穿漂亮的裙子是啥樣),也知道了他們一起在計劃著廢土上的未來,而且很有可能會帶上我。這種感覺讓我充滿了信心和希望。
儘管我有了這些感覺,但當我再次陷入睡眠時,我的思緒還是滑向了那條黑暗的小徑。我發現自己在想,到底有沒有辦法拯救那些二十九號避難廄的小馬。暴露於致命的地表和失去淨水晶片種種災難下,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成百上千活生生的小馬被困在地下的大棺材裡,被活埋掉,靜候著死亡。
我在心中呼喊,他們沒有必要在那種恐懼與暴力中死去。但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能去拯救……就算只能救一隻小馬的方法……
不……簡直想想都噁心……
……唯一的方法,就是讓淨水晶片的損耗降到最低的水平,這樣就可以多運作幾十年。想做到這一點,一開始就不能只削減最低限度的0.02%馬口,而是削減更多。
我被自己剛剛的想法嚇了一跳,深深厭惡自己竟然能想出這種主意。
之後幾小時的睡眠,陰冷潮溼彷彿正把我的靈魂拽入深谷。我再次驚醒,夢境中的一切,彷彿陷入黑洞一樣地被清醒時的那一瞬的思緒鎖死,只留下了零碎的記憶。我隱約記得夢的內容好像和小馬鎮圖書館、死去的貓、被龍活活燒死有關。
我在床邊找到了一個水瓶,大口喝了個爽,然後又一次陷入了夢魘。
*** *** ***
“不!別離開我!我被困在這了!”
我哭喊著,後腿被卡在一層斷垣下,但薇薇和災厄只是漠不關心地離開了。
“求求你們……別把我留在這!”
薇薇把頭輕輕靠在災厄鬃毛上,細膩地蹭來蹭去……我們之間的距離也在慢慢拉長。他們沒有邁開腳步,就只是那樣逐漸遠去。雲層慢慢降了下來,變成了濃霧,環繞在他們周圍。在我的絕望中,他們的身影漸漸消逝。我知道他們一離開,自己就會死……
我猛地驚醒,一蹄子砸在自己的枕頭上。
這種絕望感正侵染我的希望,就像是在杯糕上抹了沾滿灰燼的奶油一樣。他們依然和我在一起,但我卻在逐漸失去他們。
我豎著耳朵細聽……一點聲音都沒有……露娜在上!……我孤身一馬!他們拋棄我了!那種被困的感覺再次席捲而來,我猛地抬頭,狂亂看向四周。灰色的日光一縷縷地從厚重的窗簾縫隙中透出(那窗簾是防彈材質做的嘛?),照亮了整個房間我轉過頭,發現薇薇正在旁邊睡著,她用身體壓著毯子,僅僅是為了確保讓我一直蓋著它。
一陣輕鬆就像一劑止痛藥一樣,麻木了我之前如水蛭一樣侵蝕自己的毫無邏輯的恐懼。我真的為薇薇和災厄感到高興。真的!我只是……只是感到有點孤單。
孤單……以及……
沮喪……
我把視線從薇薇身上挪開,發現自己目光被一張塗成豔麗粉色的大號海報吸引。那是吠城歡樂農場遊樂園(Funfarm Amusement Park)的廣告(“一切盛大狂歡節(Grand Galloping Gala)應有的東西這裡全有,”萍琪派認證,“每天都過盛大狂歡節!直到永遠!”)好吧……至少現在我知道這種觀念是哪來的了……
對面的牆上是另一張徵兵廣告。(“你也可以成為一名鐵騎衛!”)我忽然意識到自己在哪裡了,舉起嗶嗶小馬掃了一眼地圖,上面標著“鐵蹄的棚屋”。我重新癱倒在床上……感覺自己極度疲憊,無論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
我仔細回憶著糖心的外貌,但她的臉和其他特徵早已經在我腦中淡去了(更何況我和新蘋果魯薩的關係已經終結,足以讓一切幻想都變味)。我倒是考慮過那隻在記憶水晶球裡看到的著彩虹鬃毛的雌駒,但不管她看起來有多年輕,她依然比我理想的意淫物件要老一點。就算我把她想象得更年輕……也還是不停地把她和災厄聯絡到一起……結果搞得一切都感覺莫名其妙的。
我儘自己病得一塌糊塗,薇薇靠在我身上的腦袋忽然感覺重了很多,我可以感覺到她的體溫,我的胃也愧疚地扭成一團。
我突然嚐到一絲膽汁的味道,感覺自己似乎要吐了。我連忙滾到床邊,衝著床和牆壁間的縫隙嘔吐了起來。
又吐了一陣,我依然在不停乾嘔。嘴裡感覺像是燒起來一樣,眼睛裡也充滿淚水。我感覺薇薇似乎被弄醒了。我的形象算是徹底毀了,這一回我在她眼裡不僅僅只是一個小雌駒,還是一個髒兮兮的嘔吐大師。我徹底沒辦法把她從災厄蹄裡搶過來了……雖然我實際上也沒試著去搶她……(或許我以後也不會去搶!我可不是那種嫉妒自私的小馬。只是……我只是這麼說說而已……如果我真是那種小馬,那麼那就意味著,我丟掉最後的機會已是板上釘釘的事了)我感覺薇薇在我身邊坐了起來。
“……小皮,你還好嗎?”這問題太蠢了吧,但我還是點了點頭,隨後把腦袋無力地靠在牆上。“等下,我給你拿點水。”
我等著她離開,然後靠在牆上抽泣了一會兒。身上的皮毛早已被汗水浸溼,靠著牆的腦袋也燒得一塌糊塗。
“天啊……我真是太可悲了……”
薇薇拿著水壺回來了,她先是洗掉了牆上和地上的嘔吐物,順便把我也洗了一下,然後又給床換上了新的床單。我根本沒心情去享受這種待遇,但說實話……她願意在我這種倒黴小馬身上花時間,已經讓我覺得是個奇蹟了。
*** *** ***
我的燒終於在晚上有所消退,現在我又回到了舒適無夢的睡眠中。
當我醒來時,可以感覺到一種數日內從未體驗過的清醒感。
我的身體依然很虛弱,但至少沒有那種軟弱無力的感覺,加上溫暖舒適的休憩,我相信自己應該恢復得不錯。我的嘴唇依然乾燥無味,但還好現在我的胃至少安安穩穩了。然後我就感覺自己渴得要命。
我在床上翻來覆去,思索自己到底在這種半昏迷的情況下待了多久,無意間瞥見薇薇蜷在地上打盹兒。我的心立刻轉移到她身上,想到自己真的虧欠她太多了。她的頭枕著一件舊夾克,看起來有某隻小馬在她睡覺時給她蓋上了一層毯子,我用自己蹄子打賭肯定是災厄,不過這倒是讓我挺開心的。
當我把床頭櫃的一個水壺弄過來時,鐵蹄深邃的聲音從另一個房間傳了過來:“抱歉,但我可不會為這種只能騙住三歲小孩的描述買賬。”
“咱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聽到災厄回答。值得我注意的是,他們似乎都話裡有話。我一邊機敏地豎起耳朵,一邊把水壺送入嘴中。
“你們整個小組就像冷笑話的開頭一樣,”鐵蹄開始闡述自己觀點,“一個秘密特工,一個從戰前貴族階層下凡到廢土的公主,還有一個被髮達文明驅逐的流浪漢,想跑到酒館裡告訴其它所有馬他們腦袋都是清晰的。”
聽到這裡,我差點把自己嗆死。我安靜迅速地蓋上水壺,躺回了床上。
“你覺得咱們在胡說八道?”謝謝你,災厄,你聽起來的確感覺自己被冒犯了一樣。
“我覺得要麼你們在對我撒謊,要麼就是他們把你耍了。”
我好像聽見一聲跺蹄,應該是災厄的,“你怎麼會這麼想……”
“因為我一直都很謹慎!我看見我們輸得一塌糊塗。那隻天角獸力量實在太強,我們根本沒法傷到她,她護盾擋下了所有榴彈。然後,一瞬間,她就死了。”鐵蹄低沉的聲音正對我們的初次聯合作戰做出評估,聽起來像老師在唸我們考試成績一樣。“一發子彈,直接射穿她的大腦。你想讓我相信這是一個剛出避難廄天真無邪小雌駒乾的?你自己真這麼相信?”
災厄的沉默讓我感到惱火,不過他還是回答了,“對!咱信!因為就是事實。”
“一個天真的小雌駒,”鐵蹄重複,“剛從避難廄出來,就有極其熟練的犯罪技巧,能撬開每一把鎖,黑入每一臺電腦,這些技能兩百年內大概都沒有哪隻小馬能掌握。”
我皺了皺眉,不得不承認,我自己一直在懷疑這世界上為什麼沒有其他的撬鎖大師。但因為我本來就一直想透過撬鎖給自己變一個可愛標記出來,所以我早就把那些精密魔法操控磨鍊得爐火純青。C.A.T.測試顯示我的天賦趨向於普通和神秘科學。況且,作為一名嗶嗶小馬技師,加上業內的一些工具,我也擁有熟練操作終端機的技能,這在那些外來者裡是很少見的。但最重要的是,離開二號避難廄之後,透過閱讀書刊以及大量實踐,我這兩項技能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
鐵蹄接著說:“這麼說,外面依然有一座避難廄在封閉迴圈條件下運作?如果哪個避難廄裡還有幸存者,都已經是一件難以置信的事了。”一陣陰雲湧上了我的心頭。
災厄壓低聲音,聽起來有一點點威脅感,“你是懷疑她們根本不是來自避難廄?”
“不,我很肯定她們來自避難廄,”鐵蹄的聲音依然平穩冷靜,“我只是覺得她們更像是來自必勝部黑色行動專案的設施,是訓練有素的秘密特工,而不是什麼文明世界的遊客。”
什麼?我記得災厄說必勝部基本不幹什麼事啊。
災厄結巴道,“這……太荒謬了……”
“真的?”鐵蹄問,“她可是毫髮無傷地從一列即將飛下懸崖的火車上脫身。”
“那是咱接住她的!”
鐵蹄頓了頓,似乎勉強承認了這一點:“那你是怎麼見到她的?”
我的朋友災厄有些猶豫了,隨後有點悲傷地長嘆一口氣:“咱當時差點把她殺了。”
“她當時剛剛從小馬鎮出來,在那裡解決了一窩掠奪者,”災厄解釋,“她穿著一件從掠奪者那裡搶來的護甲,渾身是血,咱以為她也是掠奪者,就俯衝下去開火了。”他的聲音裡似乎蘊含著一絲悔恨。
我忽然有點心疼災厄,不過他的描述也讓我感到有點害怕。災厄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說法聽起來不對勁,趕緊解釋,“他們只是掠奪者,別忘了是很容易收拾的。”接著他似乎想起那次貨車事故,更正道,“如果你運氣夠好,天時地利都會找上你。”
“我懂了,”鐵蹄不帶語氣地說,“所以說她不是什麼嗜殺的秘密特工,只是運氣好,那另一個呢?”
“薇薇?她……”災厄暗笑,“她只是個普通居民,一隻會療傷的唱歌小馬。和你便衣特工的說法完全不沾邊。”
“她沒有別的能力?”
“她是咱見過的最漂亮的小馬,這個算麼?”災厄笑道,“至於其他的,嗯……她總能想到辦法弄到自己想要的,就是討價還價啊什麼的。她也總能動員其它小馬投入工作,當她沒被……”災厄立刻止住了嘴。
幹得漂亮,災厄,最好別把那句話說完。
“既然她是避難廄科技三個創始者之一的後裔,那個創始者還是公司的公眾形象兼戰前政府八巨頭之一的妹妹。有這樣的血統,她應該在魅惑、交易和外交方面有一蹄,”鐵蹄有些諷刺地嘟囔,“對,你說的有道理,還真像個模範居民。”
我內心呻吟了一下,他究竟是怎麼轉過這個彎的?我自己都開始懷疑自己的背景了,更別說是自己親身經歷過的。
我聽到災厄的一聲嘆息,希望他已經不那麼火大了。“好吧,假如……只是假如,咱的夥伴們一直在對咱撒謊。”天……別這樣,災厄,我們一直都很誠實,我知道他說這些的時候聽起來不太好,不過……
“那麼他們究竟是為了啥?”
“嗯……”鐵蹄低沉地回覆,“她們潛入掠奪者和奴隸販子的交戰中心,讓他們老大坐在一起好好商量,然後和他們達成共識。最後決定不僅得收拾掉她們不喜歡的那一位,還要把領頭的龍也殺了,只為了保證支援她們那邊的一直都是領隊……”
災厄打斷道:“咱覺得咱也和這件事有關呢。”
鐵蹄無視了他,接著說:“對我來說,聽起來很像一些特種部門重新劃分當地勢力,為了更符合自己的利益,無論那個利益是什麼。”
真他媽該死!這些小馬滿腦子都在想什麼?我原來還一直為自己的英雄名聲煩惱。但這種……這種簡直就是瘋了!
至少災厄和我想的一樣,“好吧,就算小皮真是什麼黑色行動特工,那她最開始又怎麼會差點被咱殺了?”
“因為地下的訓練並不適合學習如何對抗來自空中的威脅,我打賭,像那樣再來一遍你還是會贏。”
災厄努力不讓自己被他套進去,公主保佑他,“聽著,咱和她們在一起很久了,而你沒有。咱知道她們有時的確能幹些出乎意料的事,但一旦你深入瞭解她們……”
“我就會相信她們不是間諜?”鐵蹄幾乎輕笑了出來。
“對,沒錯,就是這樣。”真是謝謝你,災厄。
“鬃毛裡就沒有一絲狡猾奸詐?”
“絕對沒有。”
“你知道麼,小皮睡覺的時候可會很可愛地打著呼嚕……”
我才不會打呼……靠!
*** *** ***
“又來了?”
我剛整理好自己的護甲,用念力掛好自己的鞍包,那隻穿著動力裝甲的小馬就過來發表演講了。
“我會跟你們一起去十馬塔,既然你們冒著生命危險救了我一命,護送你們到十馬塔去是我力所能及的事。”
我不太清楚自己該怎麼想。
然而鐵蹄已經下定了決心:“我堅持這麼做。”
我皺皺眉,環顧了一下這間屋子。整座棚屋有三個房間:臥室、客廳和後面一個工作間。全都看了一遍後,我才意識到鐵蹄把自己的床讓給我睡了,其他小馬之前都一直睡在地上,這讓我感到既感動又羞愧。
這裡不是我生病時待的那個房間,棚屋的客廳有一個餐桌,一排排金屬儲物櫃,一張放著終端機的辦公桌,終端機的螢幕發出幽光,還有幾個零零散散的獎盃作為裝飾。那張桌子後的牆壁上掛著一面旗幟:三個切了一半的蘋果,鑲嵌著帶著魔法火花的齒輪,三個蘋果由一彎新月形的翅膀托起,一柄象徵戰爭的擴柄大劍從中間穿過。和鐵蹄戰甲側部塗裝的那個標誌一模一樣,就在可愛標記的那個地方上。
那是鐵騎衛的標誌。
我嘆了口氣,“你得和其他小馬說一下。”我係緊自己的鞍包,繫上槍套,挎上槍帶。
“我已經和他們說過了,但他們表示你才是做決定的。”
什麼?為什麼?我絕對是最不適合幹領導這種事的小馬。 難道是廣播上說的東西給他們造成了誤解?看來到十馬塔後我得和DJ Pon3談談這事了。
我轉頭看看薇薇,不過她已經躺在地上,深深陷入小蝶的記憶水晶球中。
後面的房間,我能聽到災厄正忙著修理自己從二十九號避難廄軍械庫裡順來的武器。現在我們兜裡滿是那種常見的小口徑子彈,完全沒法用在我們喜歡的武器上。災厄正替換著各種零件維護那些小槍和小口徑步槍,它們倒是可以用這種子彈,但我們沒打算去用它們。軍械庫裡搜刮的東西里基本只有霰彈槍子彈比較有用,然而剩下的武器和彈藥在做交易的時候價格都不便宜,所以我們還是帶上了。
後面一臺收音機播著DJ Pon3的節目,剛播完一首小馬四重奏,現在開始播放一曲飽含著悲傷、恐懼與希望的雄駒獨唱,他應該兩百年前就死了。
“I want to calm the storm, but the war is in your eyes.”
“我幻想著平息風浪,但是你的眼中卻流露出戰爭的渴望。”
“How can I shield you from the horror and the lies?”
“我該如何保護你,讓你遠離恐怖與謊言之傷?”
“When all that once held meaning is shattered,ruined,bleeding.”
“當一切都已被世界淡忘。”
“And the whispers in the darkness tell me we won’t survive?”
“暗夜中的低語,似乎訴說我們終將死亡。”
我把狙擊步槍掛在身上,終於能正眼看著鐵蹄了。但看見他已經轉移注意力後,我的話又咽回了喉嚨裡。他正注視著房間角落裡的一張小照片,我之前都沒有注意到。照片上有一隻年長的橙色雌駒,她的牛仔帽下,黃色的鬃毛已夾雜著絲絲灰白。鐵蹄的身體微微搖擺。我感覺房間裡有一種隱隱的氣場,告訴我不要去打破沉寂。
我湊近仔細看,發現自己之前已經見過那隻雌駒,而且見過很多次。她的小雕像就放在我的鞍包裡,記憶球中也記錄了她在萍琪最後的派對上發生的事。我相信有關鐵蹄的記憶也在裡面。
那張照片下是一個展示櫃,裡邊是儲存完好的另一個小雕像,也是那隻橙色雌駒(“堅強!”),小雕像反映了她年輕時的光采。櫃子上面還有一個花紋裝飾的小盒子,和我在維尼爾·斯庫奇的保險箱裡發現的那個很相似,裡面放著一顆記憶水晶球。
鐵蹄在歌曲終結時又晃了晃,最後的音韻也化為虛無。
“你認識她,對嗎?”我輕聲問。
鐵蹄轉過身,“怎麼可能?她早在兩世紀前就死了。”
我盯著他,沒有發出評論,但我心裡一清二楚。他嚴肅地站著,回應著我的凝視。就這樣過了幾分鐘,我終於決定移開視線。
DJ Pon3的聲音在後面房間裡突然響起。“我忠誠的聽眾,豎起耳朵,我之前講過這件事,但似乎某些小馬並沒有認真聽喲。幾年以來,我一直在告訴你們屍鬼和殭屍不是同一種東西。屍鬼是那些不幸暴露在高劑量魔法輻射中,但並沒有死亡的小馬,輻射讓他們的軀體扭曲腐爛,和殭屍不同,他們的腦子和其他小馬基本一模一樣,不應該被區別對待。”
“十馬塔裡的一些小馬沒聽到這訊息,腐尾(Rottingtail)警長一直在爭取讓他的屍鬼能夠進到塔內,因為他們已經厭煩天天被蠍尾獅和血翼(Bloodwing)打得到處跑,作為回應,十馬塔安全主管煞星(Grim Star)僱了一大幫傭兵,沿著塞拉斯蒂婭鐵路線把他們殺了個精光。”
“一次採訪中,煞星被問及究竟是怎麼把自己塑造成這麼大的一個混賬的,而他這麼解釋:”
另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從廣播中傳出:“滾一邊兒去!我的行為都是為了確保十馬塔的安全。”
DJ Pon3的聲音又回來了。“聽到還有小馬如此堅定地擁護種族偏見與歧視觀念,你們心裡是不是感覺暖暖的?謝謝你,煞星長官,希望塞拉斯蒂婭公主在太陽上為你護佑。”最後那句話聽起來明顯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
我搖搖頭,一方面,這條新聞倒是和我自己沒關係,讓我鬆了一口氣。但另一方面,我和像小呆那樣的屍鬼接觸過,也和真正的殭屍小馬接觸過,我很清楚他們之間的不同。聽到某些小馬僱傭一幫屠夫去殘殺那些無辜的屍鬼,還只是因為自己蠢到搞不清其中的區別,的確傷到了我,而且讓我氣得眼睛發紅。
鐵蹄低沉的聲音在自己金屬頭盔裡悶笑:“看來你不是什麼屍鬼權益保護者,我姑且這麼認為?”
我困惑又陰鬱地看著他,顯然是我的臉或者身體表現出了什麼厭惡感,我自己倒是沒感覺自己對DJ Pon3訊息的反應會給其他小馬帶來什麼誤解。
“這片荒蕪的地獄裡,我認識的最睿智友善的一隻小馬就是屍鬼!”我怒斥道,“她叫小呆,不比什麼戰鬥技巧,就憑她的道德品質,都比三個鐵騎衛加起來不知道強到哪去了。”我狠狠地跺了一腳,甚至能感受到前蹄的疼痛,“DJ Pon3說得對,如果你搞不清楚之間的區別,那麼我們隊伍沒有你的位置!”
鐵蹄什麼都沒說,只是默默開始收拾著行囊。
*** *** ***
災厄在工作臺前忙活著,我看著散落在工作臺周圍的材料。現在我有了足夠的部件去打造毒鏢槍,或許現在就是個好機會實打實地做一個出來。我一邊祈禱自己的魔法功底足夠解決所有的問題,一邊清理工作臺,拿出自己鞍包裡的設計圖。
“早上好,小皮,”災厄輕快地走進房間,“很高興看到你又回到狀態了。”
我只是簡單地笑了笑,向他點了點頭。那天晚上我聽到的談話依然在心裡留下了陰影。我很清楚災厄和鐵蹄那天晚上談了什麼,也知道鐵蹄對自己的懷疑持堅信態度。災厄多半已經猜到我當時肯定偷聽到了,但我們倆都沒打算先揭穿對方。
“看起來咱們又多了一個旅伴,至少接下來一段時間裡都會和我們在一起,”災厄說,“你感覺他怎麼樣?”
我聳聳肩,我自己依然看不透鐵蹄的內心,我從他的舉止中能看到高尚也能看到醜惡,但現在直接下結論還為時過早。
從災厄小心翼翼的聲音來看,他似乎也對鐵蹄有所懷疑。“咱不得不承認,咱們的確需要他那樣強大的火力。”他頗有風度地提議,“如果再次遇到那種……呃……天角獸時,他那種高爆火炮專家肯定會非常有用。”
我點點頭,我也很擔心會重新遇到那些奇怪的生物,如果我的猜測是正確的話……
“另一方面……”災厄欲言又止,似乎在考慮自己的提議到底值不值得說出來。我抬起頭看著他,搖搖蹄子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這麼說吧,鐵騎衛沒那種為普通小馬而戰的好名聲……”
啊哈,對啊,名聲……那一晚的談話再次在我耳邊縈繞。我看著我和災厄之間隔著的距離,思考著這種距離是不是已經跨越了物理上的範疇。腦海中再次閃現出那個被困於斷牆之下,朋友卻離我遠去的噩夢。
“嘿,小皮?你還好麼?”很明顯……我擔憂的神情就像可愛標記一樣顯眼,我忽然有了一種黑色幽默的感覺:就我這自制力,還能是什麼訓練有素的間諜?
災厄在我身邊敲敲蹄子,輕輕地摸了摸我的後背。“你不用擔心,無論什麼言論都不會在咱們之間播下互不信任的種子。”
我瞪大眼睛看著他,他笑了笑。“我看過你們內心深處,小皮。你們都是真心真意想去幫助其他小馬,為此不惜冒著生命危險,就算某些小馬不值得你們的幫助。咱並不打算因為某些小馬胡說八道而動搖先前對你們的觀點。”
我可以感覺到淚水在眼中打轉,於是緊緊抱住了面前的鏽褐色天馬。
*** *** ***
“如果你想的話可以看看。”
在我之前的感情小失控後,這是一小時內鐵蹄第一次和我說話。薇薇在裡面的房間檢查我們的物資,災厄則在鐵蹄的淨水器那裡重新給我們的水壺接水。整理好行囊後,我也只能無所事事地看他們忙,好奇心最終把我領到了蘋果傑克照片下的那顆記憶球上,她也是……一個什麼部門的部長來著……
我忽然意識到自己壓根不知道蘋果傑克管轄著露娜政府的哪個部門,我只是憑著僅有的線索瞎猜罷了。
“你開啟看看,”鐵蹄鼓勵說,“已經很久沒有小馬看過這段記憶了,某些小馬不應該被餘下的世界遺忘。”
我的注意力從鐵蹄轉移到那顆記憶水晶球上,我有點好奇為什麼除了獨角獸外還會有其他小馬保留著記憶球,明明只有獨角獸才有能力讀取裡面的資訊呀。完全講不通,除非……除非那隻小馬保留那段記憶只是為了分享,或者只是想單純留著……不過,如果沒有小馬看過裡面究竟儲存的是啥,留著和扔掉沒什麼區別。
我尊重地點點頭,考慮到他願意與我分享這種東西也很不簡單了。我身子前移,將獨角指向那個球體,隨後用魔法開啟了記憶之門。
我周圍的世界消離散去。
<-=======ooO Ooo=======->
我發現自己身上纏著什麼東西。
我們站在幕後,藏在巨大的帷幕投下的影子中。蘋果傑克就在我身旁,凝視著深黑色的石制講臺,上面擺著麥克風和擴音器。臺下的觀眾席裡嘰裡呱啦響成一片,講臺後的牆壁上有一個巨大的黃銅MWT標誌。
我(或者說這段記憶的主角)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她看起來很緊張,不用說穿著那一身正式服裝看上去有多麼彆扭。
“咱做不到……”
我感覺自己開口說話了,“沒事的,你能做到。”聲音深沉雄厚,就像鐵蹄的聲音一樣,只是沒有那麼沙啞。
“他們恨我,在咱全面掌管部門後,有近半數小馬已經累出鞍瘡了,就因為咱幾乎就沒讓他們放鬆過,更不用說這回咱還讓暮暮那邊的馬摻合進來……”從她的語調中,能聽得出來事情根本就沒有按照她預想的那樣順利進行。
我用蹄子挽住她(這回倒是讓我看清了自己青蘋果綠的皮毛),輕柔地撫摸,這種肉麻的感覺還蠻不錯的。“今天過後,他們都會理解你,也會因此而敬仰你。”
我湊近她的耳朵低語:“現在走出帷幕,去創造歷史吧。不然我可能得‘被迫’拍著你的屁股把你趕上講臺。”
哎呀,親愛的塞拉斯蒂婭……
橙色小馬的臉瞬間紅了,給了自己鼓勵者一種嫵媚的表情,要是有哪隻雌駒能對我做出這種表情……我願意付出一切。“那麼……一會兒見,寶貝兒。”她笑了,然後大步走到馬群前,起碼她現在看起來比剛才更開心了。我搭乘的這隻小馬目光不斷地在她的體側遊走,弄得我的注意力也隨著他移動。雖然我不能責怪他,但是不得不說這樣搞得我非常不舒服。分享這種記憶簡直莫名其妙……
接著我注意到她一條腿上綁了一個槍套,幾乎完全藏在禮服裡。在她走動時,我看到了那個閃動著三個蘋果標記的象牙白槍柄。
下面的觀眾並沒有像上次記憶球裡對小蝶的那種尊敬和崇拜,但蘋果傑克依然堅定地站在講臺上,清了清喉嚨,緩慢但清晰地開始了演講。
“大家注意,咱知道你們對和神秘科學部的小馬合作感到有點惱火,而且咱也很清楚,你們都希望我們能用陸馬自己的方式來讓小馬國發展壯大,而不是藉助那種腦門前的花哨魔法完成。但在緊要關頭,我們的倔強固執也應該作出讓步,應該主動去尋求幫助。相信我,咱理解你們的心情。”
“同時咱也想讓你們知道,咱對自己今天能站在這裡,向你們展示我們共同的努力成果而無比自豪。你們絕大多數都不知道自己在為什麼工作。最重要的是保持………”看起來她不太能自然地說出接下來的話。“……保持整個專案遠離斑馬的眼線。這一切你們都在一年內幹完了……沒有哪些小馬有能力像我們建立蘋果魯薩那樣在更短時間內完成比我們更好的工作。”
當她講到這裡時,臺下惱火的竊語聲打斷了她的演講。現在,她的聲音又放低到一種極其凝重嚴肅的狀態。觀眾席的所有小馬都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不是因為怕她,而是對她講的話題肅然起敬。
“咱還年輕的時候,咱的哥哥大麥,總陪在咱身邊。他是咱最親近的家屬,也從未讓咱失望過。當整個小馬國需要他時,他也沒有讓任何馬失望。他在軍隊光榮服役三年,用自己的生命拼出了陸馬的榮耀。最後,在咱們最需要他時,他也做出了最偉大的犧牲。”
“斑馬的子彈穿透他的護甲,擊碎他的心臟時,咱的心也跟著碎了。”我可以感覺到蘋果傑克的眼角有淚流過。她的聲音顫抖著,但依然堅持講了下去。整個房間裡只有她的聲音,下面的觀眾席一片寂靜。
“一年前,咱們埋葬了大麥金塔——咱的哥哥。也是在那一天,咱下定決心不再讓任何一隻小馬在戰爭中無謂地死去了。他們為國家冒著生命危險,這是咱們欠他們的。今天,咱們終於可以回報他們了!”
這段記憶的主角開始走上舞臺,我可以感覺到身上的繩子猛然收緊,皮帶嵌入了肉體中。我感到了一種阻力,也聽到輪子吱吱作響,我身後的馬車開始前進了。
“科技部(Ministry of Technology)的小馬們!請讓我為你們正式介紹——鐵騎衛!”
<-=======ooO Ooo=======->
沒多久後,記憶的場景就化為虛無,最後的情景在我腦海中不斷浮現:馬車展臺上的那一套魔法動力裝甲。然後我感覺到周圍的世界正慢慢重組,我看著鐵蹄,感覺自己對他有了更加深刻的瞭解。
*** *** ***
淺灰色的陰雲降了下來,化為濃霧,將大地籠罩,在我們周圍飽經衝擊波摧殘和歲月腐蝕的亂石瓦礫中投下陣陣陰影。我不斷檢視視覺強化魔法的指示器,確保我們沒有偏離預定方向,就連災厄也落到了地面上,以防和我們走失。
我們正在接近馬哈頓郊區,但根本看不清那座城市長什麼樣,這讓我很失望。災厄和薇薇走在前面,我不斷檢查視覺強化魔法,導航的同時也密切留意周圍有沒有敵對目標。
一個紅點在我們正前方閃爍,緊接著便向左偏去,“災厄,注意你的七點鐘方向。”
災厄點點頭,低下身子向前慢慢走去。霧氣將他的身形掩蓋了起來,從我的視野裡漸漸消失,但視覺強化魔法依然可以標出他的位置。薇薇向後退了幾步,緊盯著災厄的位置,她的角閃爍著,隨時準備在那隻頂著黑色牛仔帽的鏽褐色天馬周圍展開一面護盾。
過了一會兒,濃霧中響起了兩聲槍響。
災厄走了回來,“一隻巨型輻射豬(Radhog)。”就是我之前在鐵路橋下碰見的那種變異豬形生物。
“呃,你沒打算去把他們拿來吃吧。”薇薇輕蔑地調侃,“我完全無法想象你們這幾天吃的肉對你們身體有什麼好處。”
我什麼也沒說,只是在暗處偷偷瞥了她一眼。
“你看,這就是為什麼你們是素食主義者,”災厄笑道,“你從來沒吃過培根。相信我,如果小馬真的天生註定只能吃水果、燕麥和青草的話,那餡餅裡培根的存在就證明這個世界其實是邪惡的。”
這下好了,看來我也得試著去吃輻射豬了。
過了一陣子,我們點起了篝火,災厄開始向我們解釋輻射豬身上那些部位的肉最好吃。薇薇決定去和鐵蹄坐在一起,選擇地無視我們倆。
但當她和鐵蹄講話時,我依然可以聽見她柔美的聲音:“聽好,下次我們遇到戰鬥時,我希望你能先讓災厄和小皮處理。無意冒犯,我真的感激你能來救我們,但上次我差點被你的高爆彈藥炸死,而不是先死在天角獸蹄下。”
我從來沒想到這一點,不過薇薇的確有道理。鐵蹄的武器都有些……火力過剩。雖然在面對蠍尾獅和天角獸時有很好的遠距離打擊優勢,但在近距離或者室內作戰時,那種級別的火力可以不分敵我地炸死所有小馬。
看來我不得不說服鐵蹄在不需要他戰鬥的時候能保持冷靜,我不太確定這對鐵騎衛而言是怎麼想的,或者只對鐵蹄自己而言。我懷疑他上次接下保護同伴在路上不受傷害的任務,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 *** ***
“……又是一首老歌,”當災厄和薇薇再次走在隊伍最前面時,災厄主動湊過去和薇薇搭話,“如果咱試著唱一點點(估計很難聽),你能用魔法弄點音樂伴奏嗎?”
“這個嘛……”薇薇聽起來不太確定,“我可以試試。”她笑了笑,“其實你的聲音蠻好的,如果你上幾節聲樂課,你的歌聲一定會很好聽。”
我翻了翻白眼,那可是我的薇薇。
不,那是災厄的薇薇,我對自己再次宣告,然後又清空所有思緒,不,薇薇屬於她自己,除非她自己承認自己屬於別的什麼。只要她願意,災厄也會是薇薇的災厄。
而我才不想再他倆中間橫插一蹄。
鐵蹄一直在殿後,我退後幾步,考慮除了偷聽前面兩隻小馬的對話外,還應該和鐵蹄談點什麼。我努力想著一個可以聊起來的話題,忽然想到,關於那段記憶我還有一個問題。
“你想問點什麼嗎?”鐵蹄的聲音表示他很清楚我有很多疑問,而且大部分問題都不關我的事。
“呃……那個叫科技部的部門,為什麼簡寫是MWT?”
我可以聽出他在裝甲下鬆了一口氣:“就官方而言,應該叫戰時科技部(Ministry of Wartime Technologies),但蘋果傑克討厭那個名字,她總是指出,MWT研發或投資的技術應該用來造福整個小馬國,而不是單純為戰爭服務。”
我點點頭,仔細地聽著。這是鐵蹄為數不多真正感興趣的話題。天空中一閃而過的綠光分散了我的注意力。我抬頭去看,但什麼都沒看見,我轉身想問鐵蹄他看見沒有,但鐵蹄依然滔滔不絕地講著有關蘋果傑克部門的事,我懷疑就算有一輛空中運載貨車砸在他身邊,他都不會注意到。
“在科技部指導和支援下,很多革命性的工業技術在小馬國遍地開花。政部和蹄鐵軍工、四星運輸(Four Stars)、馬國機械(Equestrian Robotics)、甚至避難廄科技等一系列公司展開了合作,使以前存在的企業也變得更加壯大,他們的產品漸漸成為每隻小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他低頭看著我的嗶嗶小馬,“所以……為什麼要把名字的重點放在‘戰時‘上呢?它本來就應該叫科技部。”
我聽到了音樂聲,但不是薇薇和災厄在唱歌。一首愛國主義的老式進行曲從濃霧中傳出。我停在原地,環顧四周,然後一個小光點在指示器上顯示了出來。
“大家,等一下,我去看看一個東西。”
“你自己去?”鐵蹄問。
“對,”我點點頭,“沒事,我一會兒就回來。”
“她經常這麼幹麼?”鐵蹄詢問我的同伴,我已經隨著歌聲深入迷霧。
“經常幹啥?”災厄嬉笑道,“到處亂逛?擅自離隊去翻路邊一塊磚頭?她向來如此。”
*** *** ***
我正接近一幢建築,建築有一半是個巨大的倉庫,倉庫沒一扇窗是完好的,另一半則像城堡一樣在煙霧中若隱若現。嗶嗶小馬把一個名字標在了視覺強化魔法指示器上面:四星集團總部及中央辦公室。
一陣靜電干擾聲後,音樂停止了。“你好,守望者。”
“你好,小皮,我看見你交到新朋友了。”
“或許吧,”我含糊地說。
就在這時,鐵蹄低沉的聲音從霧中傳來。“小皮?你還好麼?”哇哦,他一點也不懂得潛行呀。
“嘿,”守望者機械的聲音說,“那聲音聽起來蠻熟悉的。”我對此並不驚訝,鐵蹄的聲音非常有辨識度。如果守望者真在小馬國廢土上到處亂逛,他應該已經看過不少鐵騎衛了。
現在看來,守望者才應該被懷疑成是什麼特工小馬。
我四處尋找那個機械精靈,但周圍的霧實在太濃了。我倒是看到了兩臺緊挨著的自動售貨機:分別售賣閃閃可樂和黎明沙士。第三臺售貨機就在它們旁邊幾尺遠的地方,上面標著“蹄鐵彈藥售賣處”。售貨機已經被完全撬開,被搜刮得乾乾淨淨。我感到一陣顫慄,想象一下,在戰前世界你可以毫無妨礙地在大街上的自動售貨機處購買彈藥,而且就在飲料售貨機旁邊。
“守望者,必勝部真的存在嘛?”這只是投石問路,顯然我早已知道答案了。
“沒錯,是雲寶黛茜領導的,”毫無變調的機械合成音居然不知怎麼地表達出一絲詼諧的情感,“對,小馬國其中一個英雄的確決定要讓自己部門叫必勝部。他們甚至在政部大道上建立了一個指揮部。我想災厄已經和你提過了,對吧?”
我點點頭,忽然意識到濃霧中機械精靈也可能沒法看清我,如同我看不清它一樣(即使如此,果真這樣的話,我還是會感到吃驚)。我說:“對。”
政部大道……我之前聽過這個地名,但我在地圖上根本看不出來它究竟在哪,也記不清何時何地聽到過。
一陣毫無結果的苦思冥想後,我最終問:“必勝部都幹些什麼呢?”我很反感把災厄已經回答我的問題又拿出來重新問一遍,尤其是基於鐵蹄所說的話。即使災厄一直沒有相信過鐵蹄的說法。
“他們不幹多少事,”守望者的話讓我鬆了一口氣,“我是說,雲寶黛茜的確開展過幾個專案,比如,獨行小馬計劃(Single Pony Project)就是其中之一,但大多數時候,他們只是到處瞎晃,什麼事都不幹。幾年後,露娜下令讓他們負責裝箱,他們就把M.Aw總部當成倉庫存東西了。”
又有一個問題湧上心頭。我啟動了嗶嗶小馬的庫存管理魔法,開啟鞍包。但首先我得先確定一下:“你能看見我嗎。”
“對,小皮,我能看見你。”
我就知道。
我用念力取出自己找到的那兩個小雕像,“這些是什麼?”
當然,守望者肯定知道答案。“限量版的諧律小馬雕塑,你撿到的這些東西是小巧精緻的魔法文物,它們總共只製作了四十二個。”
“四十二個?”我還以為只有六個呢。
“她們就是大家所說的小馬國英雄,也是六隻擁有諧律元素對應美德的小馬。這些雕塑總共做了七套,六個雕塑為一套,她們六個一馬一套,最後一套露娜公主自己留著。她們通常會互相交換雕塑,有一小部分也傳到了她們喜歡的親友蹄上。”
這就可以說得通了,甜貝兒有她姐姐的雕塑,蘋果傑克肯定也給了自己男朋友蘋果快餐一個。我懷疑自己在老蘋果魯薩找到的那個小雕像,最開始應該是給佈雷本的禮物。
“噢,現在我想起你那新朋友的聲音像誰了。”守望者下一刻說出的名字讓我倒吸一口氣,真慶幸我當時沒喝閃閃可樂,不然絕對要噴出來。
“誰是……?”我問題都還沒問完,一陣靜電干擾聲就傳了出來,守望者的聲音忽然被紅眼的聲音取代,後者高高在上地告訴所有小馬:掠奪者、屍鬼和地獄犬都是十惡不赦的畜生。當機械精靈消失在迷霧中時,他的聲音也隨之慢慢淡去。
*** *** ***
“四星運輸”曾經是一家重要的軌道交通公司,為馬哈頓中心區提供公共交通服務。鐵蹄告訴我,如果那些單軌線依然能運作的話,這會是我們穿過這片廢墟迷宮以及高輻射區域的最好辦法,還能避開掠奪者出沒的大部分廢墟。
聽起來像一個挺好的主意,所以我在鐵路上一張依然閃著熒光的標牌那裡停了下來。這個站點是露娜列車線的其中一段,與之多處相交的塞拉斯蒂婭列車線則可以直達十馬塔。
災厄終於在垃圾桶裡翻夠了,帶回一大堆令馬吃驚的可賣物品和幾十個瓶蓋。薇薇翻了翻白眼:“我希望這堆東西能讓你付得起十馬塔洗澡的錢。”
我看向候車室對面幾扇厚重的大門,都通往一座像城堡一樣的辦公樓。那裡有幾塊已經發黑的鑲板,看起來像很久之前被摧毀的炮塔陣列。在好奇心驅使下,我挪到那扇門前,試著開啟它,卻發現門已經牢牢鎖上了。
好吧,這門簡直就是像是在祈求我去把它開啟。
“你在幹什麼?”鐵蹄問,和其他小馬一起湊到了我的身邊。
“我想看看裡面有什麼,”我泛泛地回答,繼續把注意力集中在鎖上,這把鎖的水準不低,四星集團很明顯不想輕易把自己的秘密公開於眾,這隻能激起更多我對了解那些秘密的興趣。
我聽到了災厄的竊笑聲,顯然是想和鐵蹄表達:“你看,咱已經和你說過了。”
隨著清脆的咔噠聲,我略帶得意地推開那扇大門。
一剎那,視野立刻被一個寬敞的灰色大廳取代,翻倒的半圓形桌子遍佈地板,一堆沙包和臨時路障構成了簡易的防禦工事。我環顧了一下,看到很多鐵騎衛被撕裂的屍體——殘留的骸骨上還包著魔法動力裝甲。我注意到天花板上曾經安著炮塔的地方有三個燒焦的大洞。
四星大廳天花板上剩下的炮塔突然轉了過來,突然開火了。我被打了個措蹄不及,不過薇薇早有準備。她在噠噠的機槍聲下瞬間在我周圍展開護盾。不過護盾似乎並沒有什麼用,子彈直接打穿了護盾,穿透我的護甲,射入了我的身體。我的身體瞬間充滿了火燒的痛苦,一切都在瞬間亂套了,至少有六發子彈直接穿透我的身體,又深深埋進站臺的地板裡。
當我倒下時,差點都沒聽到鐵蹄榴彈機槍發出的怒吼,周圍的一切都慢慢遠去,感覺就像自己墜入了一口深井。透過上面遙遠的“井口“,我可以看見天花板淹沒在一陣烈焰中,隨著一聲虛無縹緲的巨響直接倒塌在下方的地板上。
*** *** ***
我帶著渾身痛苦警惕地重新回到廢土世界,薇薇正把另一瓶超級力量恢復藥劑喂到我嘴裡。我咳了出來,大口喘著氣。
“歡迎回來,小皮,我們差點就失去你了。”薇薇的聲音充滿了擔憂。
“發……發生什麼了?”
災厄的聲音從碎石堆深處的哪個地方傳了出來。“它們打的是穿甲彈,”他聽上去感到難以置信。
“停下!”鐵蹄命令道。我嚇了一跳,以為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但鐵蹄的憤怒是針對災厄的,“我不會讓你搜刮那些殉職士兵的屍體的!”
“嘿,”災厄反駁,“不管你怎麼想,這堆屍體可用不著這些東西了,而且你那個滑稽戰鬥鞍的彈藥可不便宜,也不是什麼隨隨便便在掠奪者軍械庫或辦公桌裡找到的東西。不管在哪裡,咱們都需要留心收集那些彈藥。”災厄頓了一下,用嘴銜起一枚導彈,“想信窩,踏們再也勇不作這些了。”
他張開嘴,把導彈丟進自己收集到的那堆物品裡,轉身瞪了鐵蹄一眼。
薇薇正把更多藥水喂到我嘴裡:“對呀,更何況我們現在剛鑽進一棟不是很友善的大樓裡。”
鐵蹄走到我身邊,我思考他是不是還以為我是什麼秘密特工,我護甲是滿是彈孔和自己的血。(我覺得到了十馬塔得把這身護甲好好清洗修復一遍,或在去十馬塔前就把它收拾乾淨,我現在這樣子比從小馬鎮掠奪者老巢裡剛出來時好不了多少。)
“的確勾起了我的注意,”他看著附近一個士兵的屍體,對我說,“現在我也想知道這大樓裡究竟有什麼。”
我點點頭。“好,我們分散行動。”我想著要不要把薇薇分到我這邊,但轉念一想,這似乎不是什麼好主意。“我和鐵蹄一組,薇薇,你不介意和災厄一組吧?你們倆檢查這一層剩下的房間和地下室。我和鐵蹄去檢查上面幾層。”
薇薇衝我微笑了一下,然後嚴肅地看著我。“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別像之前那樣魯莽了。”
我向她保證。
*** *** ***
四星所有僱員們請注意:
根據最新的安全和安保協議,所有員工在公司區域內必須隨身攜帶標準軍用級槍械。違規者或未將槍械定時保養填彈的小馬,公司有權根據員工守則13-B條將其開除。
當四星財產面對潛在的政府勢力突襲時,所有僱員都必須去保衛公司財產與主管,因此每個僱員本月至少在週末參加三種“四星防衛及團隊建設課程訓練”的任何一種。違規者將根據員工考勤守則6-F條被開除。
雛菊枝(Daisy May)將在課程訓練後提供自制的美味花瓣餅為你們補充體力,放開吃吧。
我剛剛已經讀過相同的內容了,我黑進去的每臺終端機裡都有這條訊息,重新再讀一遍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我望向鐵蹄,想確認一下在黑入下一臺終端機前是否安全。
我覺得現在應該是一個提出疑問的好時機,“鐵蹄,你聽說過‘小爹(FlutterGuy)’這隻小馬嗎?”
鐵蹄倒吸一口氣:“你為什麼問這個?”
“我聽某些傢伙說你的聲音像‘小爹’。”
我看到鐵蹄輕輕跺了一下蹄子,“以前聽說過。”我豎起耳朵,如果鐵蹄知道守望者提的是什麼小馬,我說不定可以從他那裡套出一點資訊來。我剛準備張嘴去問,他一句話直接把我想說的話噎回了嘴裡,“只是個笑話而已。”
噢,他直覺蠻厲害的嘛。我又把注意力轉回終端機裡的資訊裡。
員工疏散守則:
四星集團非常注重你們對公司的義務。極端情況下,例如聯邦特工突襲,或者更糟糕的超聚魔法打擊時,保護高層核心小馬、協助以下員工按以下的優先順序撤離是每一個僱員的責任:
1)範圍內的四星領導和所有股東
2)執行部門成員
3)尖端科研組成員
4)首席主管的秘書,雛菊枝。
5)中層管理成員
6)紅色、黑色和金色級別的研究助理
7)白色或橙色級別的研究助理
8)樓層主管
當以上列表的所有成員都安全撤離後,我們建議你再抓緊時間確保自己安全。
為了確保你們的安全,我們向所有等級在樓層主管以上的員工派發軍用級穿甲彈。
我厭惡地遠離終端機,如果我有什麼機會回到過去,那我發誓自己絕不會到這裡工作的。
這棟大樓裡有很多仍然可以運作的神秘科學設施,或者說曾經可以運作的。鐵蹄根本不注意細枝末節,每當他毀掉一個安保生化腦機器馬或者像蜘蛛一樣的守衛機器馬時,都對周圍造成了很大程度的附加破壞。因此,我的搜尋目標已經縮小成在一個個寫字檯裡翻找東西或者搜尋彈藥箱了。
幸運的是,櫃子裡面都有不少,兩個世紀內沒有誰成功進到這裡,數不清的彈藥箱足夠供一小支軍隊使用了。災厄之前說得對,這些箱子裡沒有導彈或榴彈這種大威力彈藥。其他彈藥倒是應有盡有,包括不少穿甲彈,足夠我們用很長時間了,剩下一些還可以賣掉。看見這裡普遍使用穿甲彈,鐵蹄相信這整塊地方都是專門為對付鐵騎衛設計的。
有臺終端機還有一條訊息,看起來是一封私馬郵件,我在其他終端上都沒有見過。
回覆:綢緞(Satin):
我聽說士氣部抓住她了,還指控她煽動叛亂。上個星期,士氣部特工在深更半夜直接突襲了她的住所把她綁走了。
高管們在我樓上大發雷霆,他們看上去很確定綢緞會無意間透露什麼,或者更糟,想起什麼。我現在只知道,全副武裝的政部特工隨時都有可能跑到我家破門而入。
去他媽那些傻逼蘋果特工!我現在就回家拿上我的槍!
*** *** ***
鐵蹄轉了個方向,保護著我的側翼。我慢慢走在前面偵察——檢查房間,搜尋桌子,檢視書架。我的視線在視覺強化魔法指示器和走廊間來回轉移。這時,又一個紅點在指示器上顯出來,我後退幾步,給鐵蹄指了指敵方的位置,隨即退進旁邊的房間。我可不想被他對狹窄走廊傾瀉的火力給誤傷到。
一個機械聲音傳了出來,“這裡是私密領地,聯邦蠢賊!立刻放下武器被處決吧!”話音剛落,我就聽到火箭彈的嗡嗡聲,一時間整條走廊都被火焰吞噬。出乎我意料的是,我還聽到了鐵蹄倒地的聲音。
露娜他媽的月球大便(Luna shitting moon rocks)!剛剛發射火箭彈的是一個安保機器馬!什麼樣的機器馬才需要裝備火箭彈這東西?
我拿出自己的狙擊步槍,裝上穿甲彈。壓低身體,小心地探頭瞥了一眼。
那個機器馬佔據了大半個走廊,看起來像一輛坦克和鐵騎衛的結合體。四隻腿末端連著幾個球輪,支撐著它慢慢滑過走廊。它起碼裝備了三種武器,包括一座導彈炮塔和一挺安在胸口部位、可一百八十度旋轉的轉管機槍。
我專注於找到一個合適的髒話來形容它,但我的大腦就像新生兒的可愛標記一樣空白。
那東西直接奔著鐵蹄滑過去,鐵蹄還能移動自己的身體,但已經站不起來了。那個安保機器馬胸口的轉管機槍直接指向那個倒地的鐵騎衛,我很確定它也裝備了穿甲彈。
我穿過角落,舉起狙擊步槍,透過狙擊鏡仔細瞄準。當我開啟輔助瞄準魔法時,那挺機槍被我吸引住,不再對著鐵蹄。三發狙擊步槍彈在一瞬間脫韁而出。
前兩發子彈在那個坦克一樣的哨兵(Sentinel)“腦袋”上打了兩個洞,似乎只是微微干擾了它的瞄準系統。哨兵機器馬的機槍對著牆壁一陣猛掃,有一發子彈撕開了我的護甲,射入我的左側。
我的第三發子彈射進它的導彈炮塔裡,直接射爆了彈藥。那些導彈是用來對付鐵騎衛的,對哨兵機器馬殺傷力同樣巨大。
我左後腿感覺搖擺不定,鮮血和皮毛上的汙穢混成一團。我向鐵蹄那裡蹣跚走去,他的裝甲正在自動向他注射治療藥劑和支撐激素。裝甲的自動修復魔法正利用周圍環境中的廢金屬重組右側的破洞。我楞了一下,驚歎蘋果傑克和她的部門創造瞭如此的奇蹟。
“你能挺過來吧?”我問道,鐵蹄點點頭,堅強地一聲不吭,“我一會兒就回來,我想看看那個怪物究竟在守護什麼東西。”
*** *** ***
哨兵機器馬保護的是四星領導的辦公室,裡面的桌子都是被加固了的,可以隨時放倒作為掩體,牆上還有一個開啟的暗門,呃……如果它是關上的,我一定找不到。辦公桌的櫃子被鎖死,我只用了一根髮卡就開啟了,裡面放著一張看起來像安全許可權卡一樣的東西。我自嘲地笑了一聲,我們剛剛費了那麼大工夫去收拾安保機器馬,而這張卡本來可以讓我們安全透過所有的機器保安。
桌子下的幾個彈藥箱都上鎖了,我開啟第一個彈藥箱,裡面有幾顆電磁蹄雷。我很快意識到這些蹄雷是專門用來破壞鐵騎衛動力裝甲的魔能核心的,讓他們像鐵蹄被天角獸攻擊時的那次一樣毫無還蹄之力。我覺得這些蹄雷爆炸時應該也會破壞絕大部分機器裡的科技晶片,包括那個守護這個房間的哨兵機器馬。“能殺掉巨龍的魔法霰彈槍有時候確實就在龍巢呀。”
我試了好幾次才黑進房間裡的電腦,每次都在它鎖死系統前及時退出。
行政部門疏散守則:
當馬哈頓遭到超聚魔法打擊,或更糟糕的情況——例如士氣部向這片地區發動突襲時,四星所有行政官員必須根據下面列出的ZS1A-5D守則裡的撤離步驟有序退到地下避難廄,請自行遵守你所分配到的撤離路線。
四星避難廄可以在各種災難中保護你們的安全,儲存著食物、水和必要的藥品補給,足夠支撐你們挺過超聚魔法級別的災難——足足有十二週的儲量。
四星避難廄還包含一座軍械庫,一個靶場供你們訓練,也有很多讀物供你們消遣。包括如何在受到超聚魔法轟擊後的地表生存,以及如何迎接我們的斑馬統治者。
好吧,好吧,好吧。
鐵騎衛並不屬於士氣部,有小馬叫來了那些重火力戰士。但更糟的是,四星的領導居然預測到了他們的行動。他們究竟在幹什麼?
根據附件的地圖,有一個“隱藏”的樓梯可以通往地下室。我們應該很快就可以在那裡見到災厄和薇薇。
我試著撬開武器櫃的鎖,和處理那臺終端機的情況一樣,我不得不使出渾身解數。我甚至有來一片派對時間曼他特來提高智力的衝動。就在我準備放棄撬鎖去服藥時,櫃子被我開啟了。
裡面有一件加裝護甲的連衣裙,我以前從來都沒見過,紅黑相間的衣服點綴著絲絲金色,儲存得很完好。我小心翼翼把它拿出來,鋪在背上,薇薇穿著這個肯定會十分漂亮。這套護甲還附帶了一個頭盔,但我很想把它扔了。頭盔上花裡胡哨的紅色羽毛簡直就是一個高亮的大靶子。
裡面還有幾把設計得十分罕見的精美突擊卡賓槍,其中一把還裝了瞄準鏡和消音器,還有一個漆成黑白條紋的定製精雕握柄。
*** *** ***
“咱們一直在等你們,小皮。”當我走進地下室時,災厄對我笑著。他和薇薇站在一扇被終端機鎖住的大門旁。我很高興看到終端機上面有一個可以刷卡的身份驗證器,那張混賬卡片到底還是派上了用場。
我把找到的裝備交給薇薇,她也覺得那個頭盔華而不實,不一會兒,災厄就幫她穿上了那件加裝了護甲的裙子。我把注意力轉向那臺終端機,從包裡拿出那張通行卡。
“你從哪找到那玩意的?”鐵蹄聽起來才剛趕上我們的思路,我看著他,用魔法把通行卡放到刷卡的位置。鐵蹄走到樓梯底部,看著薇薇。
“小皮在樓上保險箱裡找到的,”薇薇回答,語氣裡蘊含著難以抑制的愉悅,“你覺得我看起來怎麼樣?”
“美極了,”災厄驚歎,“紅色和金色和你鬃毛和尾巴上的條紋十分相配。”接著他羞澀地笑了笑,“咱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衣服,看來以後不會有什麼小馬把你當掠奪者或奴隸販子開火了。”
探頭掃描完通行卡後,身份驗證器發出了令馬愉悅的“嗶”聲,“歡迎首席主管太太!”裡面的機械部件開始嘶嘶作響,大門也開始升了起來。這門肯定沒避難廄科技的大門那麼精密,不過它的科技含量還是比我在廢土上見到的那堆垃圾高出好幾個級別。
“我可能會對她開火,”鐵蹄嘟囔,我們都用一種困惑又厭惡的眼神看著他。
“那個,”他解釋道,“是斑馬軍團的制服。”
災厄倒吸一口氣,薇薇頓時也看起來滿臉不自在。我轉過頭,決定看看面前這座黑乎乎的迷你避難廄裡究竟有啥。
黑暗中閃爍著點點熒光,至少有幾十雙殭屍小馬的眼睛正盯著我。我再次確認了一下,對,的確都是殭屍,一隻活小馬都沒有。
蹄注:升級
新技能:活力小馬(等級一)——你對瞄準魔法瞭如蹄掌,你在戰鬥中會更酷20%。此技能每增加一級,你會在輔助瞄準魔法中得到額外15點行動點上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