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主子。”驚雷面上嚴肅。
“無妨,左右休息了些許時日,明日便動身吧。”季修伸手往懷裡摸了摸,圖紙還在,面上神色鬆了鬆,萬幸不曾被人瞧見,卻不知這圖紙是趁他昏迷時放回的。
“是!”
“是!”
二人剛應下便聽見門外有些響動,還未等季修反應,流風已鬼魅般消失在眼前。
只片刻,流風便揪著阿鬱的領子將人拎了進來,進屋後往季修跟前一推,“主子!”
阿鬱回頭看了看流風,又看了看旁邊的驚雷,最後眼神閃爍的看了看眼前的季修,緩緩從懷中掏出幾個瓷瓶,小聲道:“藥……”說完便垂下頭去,唯有顫顫巍巍的小手捧著那些瓷瓶,彷彿是受了罰的不聽話孩童。
見狀,季修沖流風搖了搖頭,上前將阿鬱拉近了些,收下了他手中的丹藥,又拍拍他的小手安撫道:“阿鬱莫怕,我讓他給你道歉。”說著看向流風,“這是啟月的弟弟。”說罷又朝流風使了個眼色。
“咳。”流風尷尬的撓了撓頭,他原以為是有什麼不軌之人,便衝動了些,現下回想起來,這小孩也不曾露出什麼慌張之色,倒是一臉為難的站在門前將那小手舉了又放,放了又舉罷了。
流風上前去從後邊將阿鬱抱住,託舉到懷中,直視他的眼睛道:“是哥哥不對。”想起屋外月色正好,又道:“哥哥帶你去賞月,權當賠禮道歉了好不好?”
阿鬱突然被人抱到懷中自是嚇了一跳,下意識摟住了流風的脖子,聽到流風所言後,琥珀色的眼睛亮了亮,一瞬彎成了小月牙,“好……”說罷又將摟在流風脖子上的手緊了緊,悄悄打量著將自己抱起的人。
只見流風一身樸素黑衣,想來是為了行動方便才穿的,並非常服。面上雖不及季修俊朗,但卻生得眉眼含笑,溫柔極了。鬼使神差的,阿鬱輕輕揪了揪流風束髮的繩子,又趕緊放了手。
蛇生性冷淡,人界的妖大多都是修煉而來,往往獨行自在,這麼四百年裡,還未曾有人這般親密的對待他。即便他伴了啟月這麼幾年,但他知曉啟月不過是憐他而已。
流風察覺到懷中小人兒的動作,笑意更甚,只見他朝季修和驚雷揚了揚下巴,便抱著阿鬱出去了。
“……”驚雷面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難過。
季修拍了拍他的肩,輕嘆一聲安慰道:“過去了。”
驚雷無言,過了許久,終是點了點頭。
啟月看見流風將阿鬱抱走,也不著急,看著流風的身影在樹梢上穿梭最終消失後,便去敲響了季修的門。
“……”未語,驚雷衝啟月行了個禮便退了出去,倒也不擔心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有何不妥。
見驚雷出去,啟月緩緩開口道:“酒還要不要?”
聞言季修挑了挑眉,“不要了……”見啟月轉身想走,又急忙道,“但是!”
啟月回過頭平靜的看著季修。
“一個條件換一問,可願?”
啟月皺眉,條件?各界不得相擾是道,不知他會提出什麼條件來。
見啟月不語,季修繼續道:“明日我們將前往九龍臥溪,但缺行醫之人,故你攜幼弟與我們同行是為一。”見啟月面上不動聲色,又道:“待從九龍臥溪回來,隨我回中州是為二,最後一個……”說話的人頓了頓,“暫且保留,但定不會為難於你。”
聽罷,啟月翻了個白眼,人族真是好不要臉。前邊兩個條件便以足夠為難人,到了最後卻說定不會為難自己。況且這幾日讓他白吃白住於此,又加以照料,不報恩便算了,還提條件。算了,反正待在蠻地久了也無聊得緊,且看看這人王要做些什麼吧,就當在人界尋些樂子。
又想了想,問道:“為何攜幼弟?”
“你總不該將弟弟仍在家中自生自滅吧?”季修心下有疑,面上卻不動聲色,只當是啟月犯了傻。
啟月輕笑道:“成,那我現在可以問了吧?”
季修含笑點頭。
“傳言王宮中有一上古秘泉是不是真的啊?”啟月一副隔牆有耳的八卦模樣小聲開了口。
“是,但已經枯了。”
“哦。”
聽著啟月有些失落的聲音,季修笑了笑。他本以為等著他的會是些刁鑽的問題,不想卻是隻要費些勁打聽便能知曉的事。
“那,”啟月眼神閃了閃,又恢復了先前的八卦模樣,吞了吞口水,“國師有龍陽之好是不是真的啊?”
“咳。”這下倒是把季修嚇了一跳,神色複雜的看了啟月一眼,末了正色道,“不是。”
“哦……”
聽得面前人的語氣比先前更失落了,季修不由得失笑。這都是些什麼鬼問題,現下看來反倒是他提的那些條件有些欺負人了,但這二人身上謎團重重,斷不能輕易放走。罷了,待回了中州,對他姐弟倆好些便是。
見啟月半天不再吭聲,季修提醒她道:“還有一問。”
“嗯……”啟月歪頭想了想,“你留了一個條件,那我也留一問吧。”
呵,倒是個不吃虧的主兒,季修心想著,面上點了點頭。
其實啟月不過是一時想不到還有什麼要問的罷了,她也無心打探些什麼,不過是憑著自己性子隨便打聽些趣事罷了。世間有道,道不相干,人界的事,就算知曉再多,也未必能有所作為。
突然,季修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試探道:“幼弟是能言的……”
“是能言的,”啟月將他打斷,“左右不過害羞了些,倒是個好孩子。”
季修回想起阿鬱在流風懷中的乖巧模樣,點了點頭,也不欲再說些什麼,下了逐客令,道:“那,早些休息吧。”
啟月也不計較,點頭離去。
見啟月離去,驚雷回到了屋中。
“她同意和我們同行了。”季修眼神深邃,看不懂他在想什麼。
驚雷點點頭。
“倒是沒想到這般容易。”本以為還需和啟月有些爭執,卻不想人家倒是痛快,季修又自嘲的笑了笑。只怕是爾虞我詐慣了,反倒覺得沒什麼心機的人不可理喻。
見驚雷不說話,季修知他心思,不過是見弟弟還未歸來有些擔心罷了,畢竟薛家只剩他們二人,再少,便是不能也不可的了。
季修嘆了口氣,朝床榻走去。驚雷什麼都好,就是心裡的那陰影怕是難除了,前事往後莫要誤了他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