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門隔絕了室內的交談聲。
許擎倚靠著牆壁等,開啟手機,翻出剛加上的聯絡方式。
【小兔和小米相處得好嗎?】
不在意房間裡會發生什麼,他神色清閒,斟酌著詞彙,盯著對話方塊,幾分鐘後才跳出回答。
【我還沒有放出籠子呢。】
看著資訊。
許擎面上不禁浮現笑意。
房內突然發出一聲東西砸地的聲音,他斜眸瞧了眼,沒往心上去,繼續將心思放在了手機上。
地上的玻璃碎片爛在了霍旭東腳邊。
垂眸看了眼,他往右挪步躲開,面對床上許楹的崩潰質問,輕描淡寫,幾乎將她逼瘋,“之後許擎會照顧好你,重新開始吧。”
這是他對許楹最後的仁慈了。
再怎麼樣他們也曾相處過一年多的時間,在她動手傷害蘭箏前,他和她談婚論嫁都是真心的。
時至今日。
痛苦也都是她咎由自取。
沒什麼好同情的。
“重新開始?”許楹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笑的眼角淚都在外溢,“我沒聽錯吧,你害的我沒有了父親,和我的小叔串通,謀取家產,現在讓我重新開始。”
這一切在她看來,未免太荒唐可笑。
“那你想怎麼樣?”
可霍旭東就是這麼一個人,沉著冷靜地站著,目空一切,連描述她一無所有的現狀都可以那樣平靜,“你是要從許擎手上奪回財產,還是要替自己洗刷冤屈,或者繼續非我不嫁?”
這三種。
許楹暫時都辦不到。
爭不過許擎,自己也不清白,霍旭東更不可能娶她。
他用隻言片語,便讓她清楚知道了自己的處境又多艱難。
霍旭東嘆了口氣,平心靜氣,“只要別再折騰,許擎會好好對你的,許伯父生前的職務你坐不上,我不要,歸屬到他,也算正常。”
惜字如金的人肯和她說這麼多。
她應該珍惜。
“原先我是打算讓你坐牢,替蘭箏死去的孩子贖罪,但許伯父不在了。”霍旭東望著地上折射著微光的玻璃碎片,面龐彷彿也被割開了。
一片慈悲,一片黑暗。
“女債父償,就當是他替你贖了罪吧。”
離開病房時。
許楹雙眸赤紅,恨意滔天,那樣子,似要將霍旭東生吞活剝了,可他不怕,還是氣定神閒走了出去。
關上門。
入目許擎正捧著手機,不知在聊什麼,嘴角帶著點懷春的笑。
連霍旭東走近了都沒發覺。
“我和許楹談好了。”
突兀的聲音將他嚇得手一哆嗦,手機險些掉下去,螢幕從霍旭東眼下一晃,一個備註“小謝”的聊天框一閃而過。
他沒當回事。
“行,麻煩你了。”許擎收回手機,“要不是她一直鬧著見你,我肯定不會讓你跑一趟的。”
這種冠冕堂皇的話。
霍旭東不需要,“我希望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在這件事裡,許擎佔的受益是最大頭的,他又是許楹的親叔叔,應當全權處理好一切,不該再將霍旭東牽扯進其中。
但既然來了。
那就是一刀兩斷的。
“行。”
許擎裝熟地搭上霍旭東的肩,“我知道了。”
他抬起的手臂上沾染著熟悉的香,很像蘭箏身上的味道,霍旭東敏捷地嗅到了,只是同一種香味而已,還不至於讓他大驚小怪。
*
如願以償見到了霍旭東後。
許楹沒有再鬧。
她接受治療,看最好的心理醫生,吃無數的失眠藥,每天都在調養身體和情緒,沒了往日裡的驕縱跋扈,整個人從裡到外,透出些死寂和枯萎。
和朋友約了一塊去甜品店。
面對精美誘人的蛋糕,她沒有半點胃口,起身,在許擎手下的監視之中走進洗手間,拿出剛才和朋友私下交換的手機,輸入傅紋的號碼撥透過去。
一氣呵成,行雲流水。
在心中排練了無數次,就為了能聯絡上她,再合謀將蘭箏的真面目撕開。
霍旭東那番話說的一點也沒錯,她現在做不了大事,但想要解蘭箏身敗名裂,並不是什麼難事。
他不是喜歡心疼她嗎?
那就讓他心疼夠。
*
留下了聯絡方式後蘭箏每回去公園餵養流浪貓許擎都會同行,再到發展著一起吃飯,看畫展,關係拉近。
從許擎的穿著,談吐,看得出他家世不凡,資產豐厚。
但這回蘭箏倒不是衝著錢來的。
僅是因為愛好契合,當成朋友在相處。
吃完飯許擎親自送蘭箏回去,車停在露天停車處,初春的夜晚透著些入骨的涼意,坐進車離,隔絕了晚風才稍好些。
車前燈亮起。
反照到擋風玻璃內蘭箏的面龐上,五官清晰動人,正和許擎有說有笑,看起來很是親暱。
梁琦坐在對面的車裡,揉了揉眼,確認沒眼花。
那就是許擎和蘭箏。
這兩個應該互相有仇的人,怎麼會有說有笑在一塊?
這麼大的事,必須彙報給霍旭東。
電話打不通。
他就親自過去。
到達霍旭東的住處,他正巧喝了點酒回來,司機開著車,方芯將他從車上扶下來,看到梁琦,他步子頓住。
“你怎麼來了?”
霍旭東眉梢垂著,神色疲倦。
推了和許楹的婚約後,他並沒有顯得多高興,反而還多了幾分頹喪氣,原以為是因為蘭箏,現在看來……
梁琦探究的目光在他和方芯之間繞了繞,硬生生吞下了到嘴邊的話。
“沒,沒什麼。”
霍旭東沒追問,乾啞著嗓子。
“沒什麼就早點回去。”
他們走了進去,室內燈亮起,沒一會兒又關上。
梁琦抹抹鼻尖。
心想這樣也好,蘭箏那個禍水,就讓她禍害別人好了。
*
這段時間的相處,蘭箏對許擎的戒備並未減少,還是隻允許他將自己送到樓下,也從未告知過具體的門牌號,連全名都沒有透露。
“就到這吧。”
蘭箏解開安全帶,“又麻煩你送我了。”
許擎笑得像個謙謙君子,“應該的。”
目送她進入單元樓,上去。
回到車上。
落寞爬上許擎眼底。
這麼多次了,蘭箏可從來沒有開口邀請過他上去坐坐,她身上有著很強烈的疏離感,從始至終都沒有消退過。
正想著。
副駕駛座椅夾縫裡亮起一束屏光。
是蘭箏落下的手機。
許擎拿起,螢幕上的彈窗訊息闖入眼底。
【賤貨,你以為你回國了就沒事了?】
【我早晚會把你做的那些事公之於眾,等著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