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萬石萬萬沒想到,自己此番來趙家村,可謂是給足了面子,竟然會落得如此下場。
你李崇義實在是太無禮了!
他本想大聲喊出來的,可是看著李崇義那不善的表情,只得哼唧了好半天,才艱難坐直了身體。
李崇義又不滿的開口道:“還不走?等著蹭我趙家村的郎中來給你看病?”
韋萬石也顧不得身體上的疼痛,連忙起身跑到屋外,招呼著自己的扈從離去。
就在韋萬石翻身上馬之時,卻是越想越氣,轉頭道:“郡公今日所賜,學生記下了!”
李崇義冷哼一聲道:“怎麼?不想走了?”
韋萬石:“......”
眾人看著韋萬石遠去的身影,卻是表情各異。
薛仁貴不滿的嘟囔著:“將軍啊,要我說這人就不能放......”
李承乾樂呵呵的附和道:“是啊,是啊,這人一看就是要去找你麻煩的。”
而一旁的李義府卻是沒這倆傻子這麼樂觀,他眉頭緊皺的開口道:“郡公,現在怎麼辦?這事,可不算小了......”
人家韋萬石雖然道德有那麼點低下,但是人家完完全全是按照律法來的,結果就是被你打成這般模樣。
這樣韋家要是不跟你死磕到底,那長安城之中怕是也呆不下去了......
李崇義卻是沒有猶豫的開口道:“還能怎麼辦,報官啊!”
李承乾頓時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的開口道:“堂哥,你就這麼想進牢房不成?”
李崇義:“......”
李義府也是連忙道:“郡公,不可如此啊,這事情真要鬧起來,我們可不佔理.....”
李崇義卻是沒好氣的開口道:“我要去狀告韋家人在趙家村打人,你看看,我這.....小薛的手,被那韋萬石的臉打的,都破皮了!”
李義府:“.......”
李承乾:“.......”
這對嗎?這倒打一耙,你真是行家裡手啊!
薛仁貴連忙道:“將軍多慮了,末將自然是沒事的......”
李崇義卻是連忙轉頭對著身旁兩人開口道:“你看,傷到腦袋了!話都不會說了。”
李承乾:“.......”
李義府:“.......”
李承乾十分鄙夷的看著李崇義,事實上,他的小腦袋瓜還是沒能理解李崇義為何如此行事.....
但是有一點可以確定,自己這堂哥沒打算幹好事......
李崇義卻是連忙招呼著眾人:“都別愣著了,去雍州府衙!”
李崇義無語的看著眾人跑來跑去,又怒斥道:“去取擔架啊!本郡公方才沒說小薛受傷了嗎!你們真是笨蛋,難道讓小薛走過去嗎!”
眾人又是一陣風風火火。
而一旁的李義府,雖然不知道李崇義後續要怎麼辦,可是李崇義如今這個舉動,是何目的,他卻是看出來了一二。
於是李義府小聲詢問道:“薛將軍,不知道你忌不忌諱......棺材啊?”
薛仁貴被李義府的言語問的有點懵,但還是十分老實的回道:“不忌諱。”
李義府點點頭,隨後湊到李崇義身邊低聲道:“郡公啊,既然打算如此行事,不如,讓薛將軍躺.....棺材裡。”
李承乾頓時驚恐的看著李義府,宛如看到一個頭頂生瘡,腳底流膿之人.....
李崇義也是被李義府這充滿建設性的發言給整的一愣,但是李崇義思索片刻,還是乾巴巴的問道:“這個,合適嗎?”
李義府卻是一改先前的愁眉苦臉,神色堅定的開口道:“郡公,既然要做,就要做絕!”
還得是你們大唐人道德修養比較低下,哥們這點手段真是班門弄斧啊.......
李崇義只得點點頭,又喚來李四低聲吩咐了幾句。
李四聞言呆滯了片刻,猶豫半晌才開口道:“郎君,這......不好吧?”
李崇義則是不耐煩的擺擺手,李四隨即面色奇怪的跑走了。
於是,一行人抬著個棺材,直接到了雍州府衙。
事實上,雖然大夥如今管長安附近叫做京兆府,但是京兆府衙這個職位呢,到開元年間才設立,長安如今便是歸到雍州里了。
而雍州牧呢,多半也是皇帝的兒子兼職,畢竟這是京畿重地,不可假借他人。
但是話又說回來,既然都是皇帝的兒子了,自然是不會管理具體事務的,不然他的皇帝哥哥就該睡不著覺了.....
就比如,某太宗皇帝,沒登基之前就有雍州牧這一個職位......
所以,如今管理這些瑣事的,自然就是要下放到雍州長史了。
而如今的雍州長史呢,名叫張亮。
此人雖說出身不算太高,早年務農為業,在這世家子遍地走的大唐朝廷之中,算得上是異類。
而隋末之時,張亮又投了李密,隨後又在徐世勣的帶領下投了李世民,也算是混了一份簡歷。
而武德年間,張亮更是被李世民的好弟弟狀告,說是圖謀不軌;但是張亮是個忠心的,沒賣了李世民,隨後便是廣為人知的玄武門繼承法.....
然後,張亮就被李世民一通封賞,現如今李世民將其安排到了雍州長史,為的就是混資歷,好繼續往上封賞......
而今日,張亮正準備愉快的結束美好的一天,畢竟這是天子腳下,能有什麼事呢?
大事,他管不著,小事,也不用他管....
這日子,過的那叫一個美滋滋啊!
但是,趙家村眾人帶著兩幅棺材走了進來,再加上李承乾就在一旁,張亮也不敢耽擱。
隨後,在張亮一番詢問之下,才知道傷的人是李崇義和他麾下的別將。
是的,李崇義為了彰顯兄弟之情,也躺到了棺材裡。
張亮嚇了一跳,這狀告就狀告吧,躺棺材裡是個什麼情況?
再說了,咱老張雖然如今是個文官,可是也有武職在身啊,在軍中也是有那麼點人脈,你李崇義麾下的兩個別將,被人打得重傷瀕死?
怎麼,你趙家村被上千匪徒給入侵了不成?
張亮繞著兩人的棺材繞了好幾圈,不敢出聲.....
這時,李義府率先開口道:“還請長史做主,韋家仗勢欺人,竟來到趙家村行兇,可憐我的恩師,率麾下別將反擊,竟被歹人重傷,現如今恐怕......”
一旁的李承乾不自覺的撇撇嘴,這些士子的話,還真是一個字都信不得!誰信誰傻子!
張亮一聽,臉色頓時拉了下來。
張亮連忙開口道:“韋家?可是長安城之中的那個韋家?”
李義府點點頭。
張亮又是一聲大喝:“好膽!這可是天子腳下,他韋家竟如此行事!他眼裡還有沒有王法!還有沒有陛下!他韋家帶了多少人,要造反不成.....”
就在張亮情緒十分激動的怒斥韋家眾人之時,李崇義的棺材板卻是傳來一陣急促的敲擊聲,讓張亮的怒斥聲逐漸低了下來。
在眾人的招呼下,李崇義終於掀開了棺材板,轉頭怒罵道:“你們怎麼辦的事!棺材蓋這麼死!本郡公好懸沒背過氣去......”
張亮:“.......”
這中氣十足的聲音,你說這是重傷?
李崇義又喘了好大一口氣,才轉頭道:“張長史啊,這韋家實在是欺人太甚,竟然衝到我的封地行兇不說,還刺探軍情!我帶著麾下部將想要阻止他們,他們竟然還敢反擊,我一時不查,竟被那賊人偷襲得手,唉........”
張亮呆滯了半晌,才板著臉反問道:“李郡公,莫非當本官是傻子不成?”
李崇義卻是伸手一指李承乾,開口道:“張長史要是不信,太子殿下可以作證!”
張亮隨即又將目光落在了李承乾的臉上,李承乾只得僵硬的點點頭,道:“雖然細節上,稍稍有些偏差,但大體上是這樣沒錯!”
張亮立即換了副表情,怒斥道:“這韋家真是膽大包天,此事本官一定徹查到底!”
這時,外頭卻是傳來一陣嚎哭聲,張亮的臉頓時拉了下來,對著身邊的小吏道:“去看看什麼事,李郡公受了如此重傷,尚且如此平靜,外頭到底是何種冤屈,嚎哭不已!”
片刻後,小吏奇怪的看了李崇義一眼,才連忙正色道:“長史,外頭是韋家人,他們也....抬了一口棺材,說是韋家公子被李郡公打的重傷.....特地來討要公道。”
張亮:“.......”
不對勁,十分甚至有九分的不對勁!
這倆人都躺棺材裡,這不是給本官出難題嗎?
張亮的臉又拉了下來,這事,感覺小不了啊......
這韋家,明知太子在場還要往上告,看來其中定有內情!
而一旁的李承乾頓時瞪大了雙眼,看來這世家出來的人,更不能信了!
要知道,趙家村來這府衙雖說不算近,可比起那韋萬石先回家,隨後再跑來府衙,距離可就近多了啊!
而自己等人剛到,還未說上幾句話,這韋家便來了,可見其用心更是歹毒!
自己等人還是猶豫了半晌才做下的決定,可這韋家,如此果斷的便做下這等歹毒之事,其心可誅!
李崇義先是一陣欣喜,但反應過來後也是連忙起身,隨後拉著臉道:“胡說!汙衊!這是顛倒黑白!他走的時候,還是活蹦亂跳的,張長史,這韋家欺人太甚啊!”
李義府神色有些尷尬,這同一個師傅教的,破不了招啊.....
張亮依舊不吭聲,站在原地似乎沒聽到一般。
這時,韋家抬著一口棺材進來,不過他們倒是比趙家村眾人聰明一點,沒有蓋蓋子,因此還是能看見韋萬石鼻青臉腫的躺在棺材之中。
韋家人也不猶豫,對著李崇義冷哼一聲便是拜倒哭訴道:“請張長史做主啊!我韋家這韋萬石,向來是與人為善,安分守己的讀書人,卻不曾想去了趟趙家村,便被這李郡公痛下殺手啊!實乃千古奇冤啊!長史若是不做主,我等只得告至御前啊!”
這一番話倒是讓一旁的李崇義忍不住的點頭,看來自己還得練啊。
先是表明自己是良民,隨後又是冷靜的闡述自己的無辜,最後再來個暗戳戳的威脅,有水平!
而張亮倒是沒李崇義那麼自在,他只得冷著臉道:“好了,你們先住口,讓本官思索一番。”
說罷,張亮又轉頭看著李崇義道:“李郡公,你不是身受重傷嗎,莫要起身了,快躺下去。”
李崇義:“.......”
張亮又跑到韋家的棺材前,見其鼻青臉腫先是皺眉,隨後又伸手探了探鼻息,於是怒斥道:“人未死,為何放到棺材裡?搬出來!”
韋家人:“......”
韋家人七手八腳的將韋萬石從棺材之中搬出來。
張亮這才點點頭,正色道:“好了,先把話說清楚,莫要爭吵,韋家人傷勢重,你等先說。”
韋家人當即便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開始訴說,好似自己親臨現場了一般。
而李崇義在旁聽的也是不自覺點頭,要不怎麼說術業有專攻呢,人辯論這一塊確實厲害,說的那叫一個有理有據,身臨其境......
張亮出於本能的同情心,稍稍的站在了韋家人那邊。
雖說兩家都說自己是重傷,兩家都躺棺材裡來告狀,但是人韋家的人,看著是真的慘.....
但是李崇義先前說的罪名太多,張亮只得冷著臉反問道:“李郡公先前說你等去到趙家村滋事,隨後又是刺探軍情,又帶著私奴襲擊官軍,可有此事?”
韋萬石聞言卻是大喝道:“滿口胡言!”
事實上,他一直都是醒著的,裝昏迷也只是家中族老說安排點專業人士,讓他不要多言......
張亮平淡的反問道:“哦?那你說說,李郡公到底是哪裡胡言?”
韋萬石冷冷的看著李崇義,隨後轉身開口道:“長史,我是去追索逃奴的!”
一聽到逃奴二字,張亮的臉色頓時又是一變,事情大了。
這逃奴,和包庇逃奴,在大唐都是重罪。
畢竟先前說過了,在這都是世家大族的大唐朝廷,律法只會無休止的優惠士族們.....
這逃奴,也不過是其中一項。
雖說他張亮是出身貧寒,可他一樣不敢再這種事情上亂說話,這一個處理不好,是要被士族們群起而攻之的。
於是張亮皺起了眉頭,目光落在李崇義身上,冷聲道:“李郡公包庇了逃奴?”
不等李崇義回話,韋家人便連忙道:“長史,我們有人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