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在總統套房中，楊惜言就開始了他的治療大計。

當他滿頭大汗，控制著完全不可見的生命能量四處亂竄時，發現俞玩沉默地看著他，姿勢和眼神都和兩小時前一模一樣。

他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甩了甩汗水。

“難怪、難怪……”

“難怪非要我飛個幾千裡來治你啊！”

“俞先生這傷勢，就算黑沙天國那群全世界最擅長治病的神官來了，也是大機率束手無策。還真非我不可。”

俞玩眉頭一挑，笑道：“話說這麼大？”

楊惜言嘿嘿一笑：“你這不是病，或許算傷，但其實細胞間已經達成動態平衡了，連傷都不一定能算。”

“可以說，你這一身受損細胞，其實是健康細胞，只是生命層次被整體削弱了。”

他長呼一口氣：

“接下來看我的。

不管我用了什麼方法，你們記得淡定一些就行……”

接下來，俞玩和伊斯塔屬實吃了一大驚！

操控生命能量的流動，只是最基本的操作而已。

其餘方法無不稀奇古怪！

肚臍上面抹了一塊溼噠噠的黃泥，但黃泥裡面揉碎了一些谷維素粉進去；

火棘果、一把芥菜、莠草的草籽、生豬肝、半顆老鼠睪丸……各種雜七雜八的東西混在一起，燉成湯，

結果把湯倒掉，雜料留下來，貼心地打成糊糊，要求吃下去……

然後做好心理建設，給全身知覺最弱的屁股拉了一刀，放了點肛口的脈血。

楊惜言有些心虛，但一抬頭，看見俞玩的眼神依舊平靜，看見他看過來還笑了一下，眼神中充斥著相當的好奇。

他心下大定，油然而生一股佩服，繼續埋頭苦幹。

扎針、按摩、靜脈注射、切開面板的外科手術，各種手段，在他的計劃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甚至連火盆裡燒符紙後，把符灰喝下去的手段都抬出來了！

現代的、古代的、官方的、民間的偏方，稀奇古怪，俞玩覺得今天真是小刀拉屁股——開了眼了！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

整整三個小時過去，俞玩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除了腦袋，無論是外面的面板，還是裡面的內臟，都被折騰了一個遍，難受得像是被巨人踩過、渾身扭曲一樣。

但是他完完全全忍受了下來。

因為細胞活性，竟然真的在上漲！

是那種緩慢的，基礎性的恢復，而非之前其他治癒型異能者所帶來的暫時性暴漲。

完全搞不懂原理，跟玩鬧似的，竟然讓他成功了。

這個龍巢的生存專家——這是楊惜言在龍巢內部的通用外號——相當邪門啊……

這種東西俞玩就算好奇也摸不到一點尾巴，乾脆控制住好奇心，不去打聽了。

第一天的療程，就做到第四個小時。

身受重傷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俞玩終於再一次成功地站了起來——雙重意義上的！

他和伊斯塔都頗為興奮。

三人的執行力極強，稍微休息了一下，一合計，乾脆直接夜探楊惜言所說的特殊能陣！

當然，俞玩並沒有真人出去，伊斯塔為了俞玩的安全，也並沒有出門。

前者派了一隻信屍，停在楊惜言的肩頭，偶爾飛翔，提高視野，或是口吐人言，與他交流。

信屍就是他的眼睛、耳朵與嘴巴。

楊惜言帶著信屍，來到了先前他感到奇異的一個節點。

節點位於大營東區，靠近四區交接的地方。他透過吳西西給他的特殊許可令穿過了區界，就看見了碧桂園房產的一個別墅區。

“有奇異感覺的就在這裡，別墅區這邊都是營地的高層在住，大機率是治安隊、邊防隊或者戰團的一個異能者。”

“我去探探。”信屍開口，然後振翅而上，穿梭於行道樹的樹林、灌木叢中，落在了楊惜言所指，那一幢別墅的後院院牆上。

後院似乎有人打理，平平整整，遠遠不是大多數地方那種荒敗的野草。圓鵝卵石鋪開的小路也相當雅緻。如果不是角落堆放著一些用費的金屬兵器，幾乎看不出來現在是末日時代。

院子的中間有一口井，信屍特意飛過去繞了一圈，井裡水位不高，但卻是波光粼粼，是有乾淨井水的！

這口井，怕是比這座房子還要值錢得多。

湊到別墅窗臺上，發現一樓大廳有一個瘦小的男人身影，慢慢品嚐著晚餐的米飯與紅燒肉。

總體上沒什麼防衛和監視，可以深入探索。

信屍正要回去通知楊惜言，別墅的雙開金屬正門，突然響了起來。

敲門聲很小，瘦小男人也百無聊賴地站起，慢吞吞走到門邊。

但看到那個用電池支撐的可視電子貓眼中的影象，突然冷了一下，臉色興奮，飛快地把門開啟。

信屍繞道正門，發現來人是一個年輕的女人。

她看起來只有三十歲出頭，穿著簡單的T恤衫與緊身牛仔褲，勾勒出高高的腰線。

鵝頸平肩，面容姣好，氣質如模特。

因為末日，而有些枯黃乾瘦的面龐，似乎還略施粉黛。

俞玩覺得有些眼熟，正在思索間，兩人不知道說了什麼，女人被一把拉進別墅中去！

從窗戶中看見，女人僵硬的身子，被瘦小的男人橫抱在胸口，略顯滑稽地扔到沙發上，然後便開始近乎是單方面的施暴。

直到男人露出不滿的表情，女人才勉強主動了一下。

而後，俞玩聽到女人主動提出從後面來，男人似乎喜出望外。

但信屍的視野裡，女人背對男人後，立刻緊閉眼睛，露出傷心欲絕的表情。

好像閉上了眼睛，遭遇的一切就只是幻覺而已。

幾分鐘很快過去。

兩人穿好衣服，女人抱著自己帶來的桶，跟男人往後院走去。

信屍再次繞行。

沒想到，在後院中，兩人發生了爭執。滿當當的一盆水，被一臉不屑的男人倒回了井裡半桶，最終只有另外半桶交到女人手裡。

後者呆呆地拎著半桶水，行屍走肉一般離開別墅，回到了不遠處的家。

在那屋子昏暗的燈火外，信屍看到他們一家三口，女人、丈夫，和一個老人，驚喜又小心翼翼地啜飲著來之不易的井水。

而女人突然抽泣起來。

另外兩人繼續啜飲，沒有安慰，沒有抬頭，只是身子微微顫抖。

俞玩沉默地看完了這一切，才回去將別墅的情況告訴了楊惜言。

後者早就等得不耐煩了，聽到沒有阻攔，立刻悄聲潛入。

他在後院臨著井邊的一塊石頭下面似乎感受到了什麼，磨磨蹭蹭，做法一般，將底下的土塊挖碎，打包起來。

據他所說，這便是毀掉了這個超大型能陣的一個節點了。

俞玩心不在焉，只是默默附和著。

接下來兩天，治療的程序非常順利。

具楊所說，那毀壞俞玩身體的雷火鳳凰，只是純粹的毀滅攻擊而已，沒有刁鑽陰毒的東西。

它對身體的毀滅，大機率是和俞玩軀體強大的自保本能形成了對峙，進而一層層破壞了了整個軀體的細胞活性，直至形成健康的新平衡。

不會死人，但是很弱。

楊惜言用的，就是他為俞玩量身定做的刺激療法，刺激細胞恢復基因記載中的活性水平。

如今身體機能基本恢復，堪稱健步如飛。

除了治療外，他們還多次出擊，在兩天內毀掉了足足七個節點。

奇怪的是，至今也沒有聽聞燈塔信徒在意這件事情。

第三天中午，俞玩正在進行治療時，心靈空間突然一震。

明文境送來了一個好訊息——俞玩提出要求的心控體技術，已經在小範圍內完成了！

這個技術，可以使得使用者透過心橋異能，或至少是心靈接駁器，控制安裝了心靈介面的異變工程產物。

目前技術只是攻克了幾種俞玩要求的特殊形態——蟲型的微型心控體。

信屍雖然方便好用，但它的形象，實際上只要敵人稍微靠近，便能辨認清晰，然後立刻毀去

但生化飛蟲、生化爬蟲呢？誰會沒事去注意一個小蟲子，在細節上是不是真長得和正常蟲子一樣？

除了俞玩要求的專案外，明文境還給了他一個驚喜。

“心橋的進一步開發，給了基建部那邊靈感。找到了新的應用方向——我們正在嘗試依託心橋的網路，搭建一個城市的全息感知系統！

只要有人經過的地方，感知到的事物就會留在潛意識資訊裡，如果把人換成異變工程大腦呢？

社會治理上，我們需要什麼一手見聞，就可以透過市民，或者異變的腦基站提取一些重要資訊了。

沒有監控網路，我們自己造一個！”

俞玩很驚訝：“這能成嗎？”

“一直以來，異變大腦都是當作資訊的處理器來用的，用來增強產物的複雜資訊處理能力。但它的儲存功能我記得是有問題的吧？”

俞玩並非沒有試過異變大腦的儲存功能。

但或許是生物腦的性質決定了，什麼圖象、文字，儲存進去，根本不存在無損的輸出，反而摻雜了大量的，或許是基於大腦主人生前特點的資訊扭曲。

有些時候甚至可以到黑白顛倒的地步。

明文境表示沒錯：

“透過心橋屍腦對城市進行覆蓋式全連，基地市基本能形成堪比舊時代網際網路的網路通訊節點。但這個節點，資訊只有互動，沒法無損儲存。

所以，我們根據了資訊的型別劃分了層次，只敢採用複雜度層次最低，描述最直觀，最難被扭曲的資訊型別。

還有海量的資訊汙染嚴重，需要一個更穩定的資訊儲存器官才行。”

俞玩懂明文境的意思。

資訊儲存的器官，除了大腦，其實也沒別的什麼了。

不過，他們現在用大腦儲存資訊，完全依託的是器官本身的構造，如果有異能可以對大腦加以改造，形成不會扭曲資訊的新型腦，是不是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無論如何，看見紫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蒸蒸日上，俞玩連日的陰霾心情一掃而空。

“楊惜言，等會兒你出個門，去一趟照明會的灰石教堂附近。”

楊惜言啊了一聲：“那地方可不是善茬……說不定是他們的勢力中心呢，我沒戰鬥力的！”

“不用你戰鬥，就在附近逛一逛就好了。”

“我要給新玩意兒，做一個小小的試驗。”

兩個小時後，灰石教堂附近的街道上。

十幾只肉眼難以捕捉的，捏塑成小蟲子形狀的微型心控體，從楊身上起飛，大搖大擺地從正門門縫中鑽了進去。

它們穿過曠闊的大廳，盤旋在原來的聖桌之上。

今天沒有任何活動，大廳中除了三個燈塔信徒之外別無他人。

那三位信徒，正圍在聖桌前，相互討論著什麼東西。

聽起來，竟然是一些能量武器的拆裝，和相當複雜的基礎原理？

其中一個，赫然是前兩天，用身體換來半桶水的那位漂亮女人，此時她的眼中竟然閃爍著渴求的光芒，歪著頭思考，又發言，不斷討論他們從燃燈者那裡學來的，粗糙的技術細節。

“遲早有一天，我們能做出大量的能量武器，拯救人類的。”

“真的嗎？我不知道……反正好好學就是了。”

“別擔心那麼多啦，至少我們也能用學到的東西去殺異種，幫其他人啊。”

“我們多幫助他們，他們就不會害怕燈塔信徒了。”

俞玩聽了許久，心控體才散開，無頭蒼蠅一樣亂竄。

心控體上，高度強化過的聽力，突然捕捉到了一些異樣的音調。

它們立刻循著聲音，鑽過縫隙，伏在了教堂大廳後的一扇薄木門前面。

門內，女人的聲音（英語），較為清晰地傳了出來：

“燈塔絕對不是一個好主意，113號。我已經越來越感覺到問題了。”

……

“什麼？是我在夏國亂跑，而你們在享受著這個世界僅剩的一點資源。你們沒資格這麼說！”

……

“怎麼還沒說清嗎？這個宇宙的問題壓在頭上你們視而不見，覺得自相殘殺是好主意？人類裡面不缺強大的勢力，太小看別人會出問題的，想想我們怎麼落到這個境地的！”

……

“Fuck！我真的受不了你，明天讓207和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