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猶豫歸猶豫,療傷可一點都沒有停。
在汐彠的感受中,俞玩的生命力從匱乏,飛速變回旺盛,跟變戲法似的。
它也是個聰明人,沒有敢直接動用最大力,不斷地拉拉、停停,
而冰王顯然也不是無腦之人,沒有徹底放棄套取情報的機會,每當水流力量減弱,他擠壓冰牢的力量也會相應減弱。
只是始終牢牢冰封著潮濩,不讓它有絲毫逃脫的機會。
而俞玩察覺了其意,因此就算傷勢痊癒,也沒有著急動用異能進入戰場。
三個人就這樣詭異地僵持住了。
拉拉扯扯數分鐘過後,冰王和那位執海主祭各有損耗。
冰王連番大戰,顯然狀態更差,渾身泛著侵蝕肉體的冰霜
但對汐彠來說,還有俞玩這個奇怪的人類在一旁虎視眈眈,
因此雙方都有些不願繼續的意思。
轟隆!
突然間,東北方向的海域之上,傳來了一聲驚天的雷鳴。
東北方向的遠海,原本還是碧空如洗,轉瞬間就狂風大作。
天上的雲朵肉眼可見地攪動,電閃雷鳴不尋常地在白雲之下暴動,似乎有一道接天蔽日的龍捲風從海平線之外趕來。
與此同時,場上僵持著的兩位絕頂異能者,都共同感受到了從那個方向逸散而來的能量氣息。
他們都面色悚然——
就連視野都不及之處,爆發的異能量,竟然能夠在這個位置感受到?
而俞玩這個實際上感受不到能量波動的傢伙,卻有著更為激烈的反應。
他的危險預警,已經瘋狂跳動了起來!
警鈴大作的程度,極度逼近曾經面臨的生死之關!
衝著我來的?
而且真的能夠殺死我?
他面色一下變得極端嚴肅,疊用了各種感知類異能,卻仍舊顯示那個方向尚未出現險情。
他略微思考,立即便捏塑了幾隻飛行信屍,額外耗費精力與材料,為它們雕琢了更為強韌的身軀、翅膀,同時也在體內繼承了一部分神經細胞,賦予了心橋異能。
外觀也精心捏塑地幾乎和海鳥沒有太大分別。
他伸手一揮,三隻假海鳥便振翅高飛,而後在空中停滯了一瞬,轟鳴一聲,以亞音速飛向偵察方向。
看見這一手憑空造器,汐族人汐彠的表情頓時變得極為精彩。
但又不是那種震驚、驚訝的神態,反而陷入了驚疑不定的思索,頗為耐人尋味。
不過,俞玩現在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偵察活動之上。
他閉上眼睛,透過心橋,親自操控了三隻信屍,並遠端接通了信屍這無意識之物上,附著的視覺奇觀。
相對於自己使用感知異能,清晰度下降地非常厲害,但勉強比人類原本的狀態強一些。
每隔幾秒鐘便以亞音速極速破空一次,很快信屍的眼睛,便看到了由狂風形成的巨大風盤。
因為海面之上皎潔明淨,塵埃極少,那風盤的風壁近乎透明,從裡面映照著兩個身影。
一個孔武有力,高大健壯的金髮男人,另一個則是身材高挑健美的女孩。
他們被狂風託著,在海面上急速飛行,朝著這邊趕來,沿途極度張揚地掀起巨大的海浪。
但每有海中異獸伺機捕獵,一旦露出海面,都會被一道粗壯的電光化成灰燼。
兩人顯得所向披靡。
三隻假海鳥沒有一絲猶豫,假裝在低空飛行之中誤入風盤範圍。
然後一個掙脫,便飛進入了巨大風盤的中央無風區。
沒被操控風牆阻擋,說明對方本來也沒有在意它們!
接著,它們在兩人的腳下數米外盤旋,看似不斷撞擊周邊風盤想要出去,實則激情表演,努力讓自己保持在無風區範圍內。
俞玩在此時連結了聽覺器官。
“我都說了,你信你那神啟,還不如信我的情報網。”這是柯爾特的聲音。
“再廢話不快點趕路,我怕你們在臨州的情報網要被吃掉了。”這是一個有一絲絲眼熟的陌生女孩。
“我……嗯,你什麼意思?”
柯爾特的話突然變得有些奇怪。
三隻信屍中,其中一隻立刻撞上風牆,然後裝作撞得七葷八素,翻過肚皮來,找到機會自然地向頭頂看了一眼。
卻與那女孩驟然對視。
撲哧!
下一刻,俞玩感覺自己的視野被吸入了柯爾特的大手之中。
俞玩看見碩大的兩枚鼻孔,小麥色面板上鮮紅的粉刺與痤瘡,以及一副老白男即將分屍亞裔少女一般的殘忍表情。
與此同時,也聽到了柯爾特那頗有個人風格的,狂妄的嘲笑聲。
“俞玩是吧?你弄死了張盛火?”
“還算你有點本事。不過小混蛋,我給你準備了兩個大禮物,看你能不能吃得下了。”
“去死吧,小碧池!”
轟!
他手掌輕微用力,但還沒等到捏碎信屍,三隻被風束縛住的小傢伙,驟然爆炸開來。
視野丟失。
入海口處依舊風平浪靜,遠海處依然電閃雷鳴。
俞玩的危險預警依舊狂跳。
而後,執海主祭的藍金流淌的面龐,兩條眉毛幾乎要飛出腦袋,做出了一個萬分震驚的表情。
“不可能……”
“不可能……”
“人類怎麼可能擁有這種程度的控水能力!”
入海口處突然翻湧起來,冰牢周身的海水粘性再次增大,以前所未有的力量試圖將冰牢徹底拉開,救出其中的潮濩。
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力一激,注意力被電閃雷鳴吸引的冰王反倒過激起來,緊張之下,冰牢以極限力量猛地掙開海水的束縛,狠狠一縮!
模糊冰白的牢體深處,驟然開出了一朵鮮紅的血花。
潮濩被碾成了肉醬。
見狀,感受著遠海越來越逼近的強大能量,汐彠只得嘆息一聲,轉身便沉入了深海。
冰牢崩散,冰王手刃潮災的罪魁禍首,心情大好。
此時的水底,覆蓋整個江面的魚群,為了躲避神仙打架,早已散得無影無蹤。
但奇怪的是,入海口處的江水,沒有因此變得渾濁如日常一般,反而愈發地藍。
藍的耀眼。
極端不妙的感覺浮上心頭。
咕嘟咕嘟……
江水再次開始冒泡。
這次,江底卻沒有絲毫怪影。
只有一道寬闊到連線兩岸,長逾數公里的白花花的水線,無端從江面升了起來。
它抬升的速度極快,幾個呼吸之間便長到三四米的高度。
與此同時,潮線開始離開入海口,向著河道上游緩慢推進。
令冰王大驚失色的是,在推進的同時,潮頭的高度如火箭躥升一般上漲,又在呼吸之間超過了江堤,形成了足以溢入城區的巨潮!
水生喪屍的屍潮似乎有些暈頭轉向,但仍舊又又又一次從水裡冒出來,迎接最近到來的第三波大餐時間。
“照這麼漲下去,這浪會把整個臨聯摧毀!”
冰王伸手試圖凍結大潮,但形成的冰花瞬間就破碎,這潮顯然不同於普通的大浪。
“我得回去指揮防禦。”
“不,你留在這裡!”
俞玩強忍著連續高度危險預感帶來的頭痛,保持冷靜道:
“你的冰化對這大浪用處不大,等到它捲到臨州主城區,變成滔天巨浪,聯盟的異能戰團恐怕沒有能力攔下它。”
“但我有辦法。”
他接近水面,隨意用風撈了幾具喪屍屍體,異解後雕琢成帶雙翅的背甲,給自己套上。
“我唯一需要的是,你留在這裡,幫我擋住那個滅絕人性的混蛋。”
俞玩已經非常清楚——柯爾特·斯托姆,必然就是十八營背後的大人物,從人種上來看,和群星燈塔扯上關係倒也是正常。
這道難以抑制的滔天巨浪,是他口口聲聲要俞玩去死時,送給他的“禮物”之一。
其間歹毒之處,就是以沿江徹底被沖毀為“人質”,拖住俞玩離開的步伐,等到他親自從遠海過來。
這可怕的力量確實令人心生畏懼,可惜掌握在了他這樣的人手裡……
冰王同意俞玩的計劃後,他振翅一飛,立刻以“極速破空”率先趕回臨聯區域的江段。
控水的質量比不上柯爾特這個掛逼,就用數量來彌補!
俞玩登陸岸上,開始瘋狂殺戮普通喪屍,補充屍源庫。
彷彿有一道流光,穿梭在被水浸透的大街小巷。
尋找、殺戮。
一旦遇到難以殺死的強者,便立刻遁逃。
與此同時,天文所也被勒令改變蠻肢的生產規格。
不需要管什麼結構,在保持質量極限時,越簡單越好。
同時,數量越多越好!
入海口而來的水嘯咱不可見,不知已經接天幾丈。
但沿岸的財富廣場上,無數蠻肢已經散亂地堆疊著,一步步堆積成山。
“分組……主控組植入神經細胞……分控組……”
“紫源紫源,呼叫遠端心靈支援,分擔一下控制蠻肢大軍的壓力!”
與此同時。
下游方向,水浪成長到二十米高度,不再升高。
但這個高度,已經仿若海嘯一般,攜帶著強勁的衝擊力道。
溢位兩岸的水浪,將一些靠近的樓房建築直接拍隨,把水泥磚石捲入浪花。
水面上來不及躲避,或根本沒有躲避意識的屍群,直接被狂猛的力道拍成碎肉。
而岸上散落的臨州市倖存者、城中的野生動物,也統統被捲入大浪,攪得支離破碎。
沿岸,高樓成為廢墟、土黃色的工地被沖刷成灘塗,而綠化草坪直接變成了泥濘的沼澤,骨瘦如柴的人類、兇猛的城市動物甚至喪屍,浮屍遍野。
它似乎內蘊了無比能量,颳走了提岸的水泥皮,繼續跨越了將近百公里的河道,江沿岸的一切摧毀殆盡。
來到了臨州市主城區往北三公里處。
因為捲入撕碎了過多的物質、生命,已經變成了染著無邊暗紅色的巨大垃圾潮,鮮活的水流都無法掩蓋其中的臭味。
“近在眼前了。”
俞玩在提醒紫源那些透過心橋,透過系統中介,遠端接管了部分蠻肢的心靈戰士。
他現在位於臨聯所有營地中,最北的一個。
向東移入河道,面向東北面的河流下游,就是這次阻擋海潮的終極戰場。
此時的河道上,成百上千頭造型極度潦草,器官胡亂拼接,幾乎沒有任何設計感的醜陋蠻肢,在江水中沉沉浮浮。
它們大致分成了兩條戰線。
第一條戰線,是由俞玩一人統領的蠻肢。
第二條,則是由大量紫源戰士跨越距離,遠端控制的分散蠻肢。
與紫山市鑄造跨江冰橋那次一樣,兩條戰線都分出了幾個層級,一個上層連結多個下層,透過這種方式,削弱了控制者同時控制大量蠻肢的壓力。
下一刻,俞玩做出了抬手的動作。
第一條戰線的數百蠻肢,雖然長得沒有整齊感,卻一齊散發出了規整的能量波動。
一道高達七八米,寬有一公里的水潮驟然在身前成型,順著河流流向就衝了下去。
“第一戰線沉,第二戰線起!”
而後,第二戰線的數百蠻肢,也紛紛前前後後,發射出了數之不盡的小型浪潮,彷彿跟隨母親一樣,奔赴那必死的戰場。
嘩啦啦~
江水劇烈的擾動,整個岸邊成千上萬的倖存者,只要有條件看向江邊,無不發出驚恐的嘆息。
自己在臨州生存了一年多,見證了許多次潮災。
但它怎麼突然間,在幾天之內變得越來越離譜了?
向下遊奔去的浪潮,是在阻擋那紅色的潮災嗎?
他們唯一能做的,只有祈禱災難不要把自己的家園毀滅。
離戰線兩公里處。
潔淨而巨大的浪潮,與暗紅色散發臭氣的滔天巨浪,相撞了。
轟然巨響之下,潔淨浪潮在所有觀戰的倖存者,失望的眼神中瞬間破碎,屍骨無存。
而紅潮只是微微震了震,繼續緩慢向前。
隨後,無數道渺小到只有兩三米高,上百甚至幾十米寬的小潮,前赴後繼地撞了上去。
砰砰砰砰……
整個江岸彷彿奏響了,高低起伏,錯落混亂,擾人精神的折磨性樂章。
等到小潮全軍覆沒,突然又有一道迅猛的大潮接力撞擊,沒有絲毫停頓!
大潮之後是小潮群,小潮之後又是大潮,迴圈往復。
而且隨著天文所那邊製作出越來越多的蠻肢,小潮群的數量越來越密集。
每一次輪到小潮自殺性衝撞,空氣中的樂章都彷彿來到了炫技似的節奏強度,聽的人耳膜生疼。
彷彿李斯特轉生為河神,正在奏響一曲不太美妙的《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