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玩疑惑。

自己叫這個不知什麼學家上來，就是覺得他八成既感興趣，又能提出建設性的意見。

明文境似乎正在沉思，突然被這樣問，還驚訝了一下。

“呃，就是，那個，我覺得吧，不能用尋常的生物知識解釋這種變化。生命的形態……可能正在顛覆我們的認知！”

明文境謹慎地問道：“你變身的時候，有沒有什麼雷區？比如我一問你人肉好不好吃，你就會發瘋之類的？”

“我沒有受到過不可名狀之物的汙染……”俞玩翻了個血紅的“白”眼。

“而且我現在腦子清醒。情緒情感豐富。作為人的意識沒有任何變化。”

“好，好。”明文境點了點頭，陷入沉思。

俞玩和江月明對視一眼，後者上去附耳幾句，看的明文境一愣。

你們當我面說悄悄話，是不是不太禮貌……

俞玩突然上前一步，走到明文境面前，他似笑非笑地問道：“你到底有多少事瞞著我們？”

“啊？這個”

明文境勉強笑道：“有些問題我沒想清楚，最好不要……”

“但這個問題和我有關吧？”俞玩淡淡反問。“我醒來之前，連江月明他都不敢太相信我的情況。但你的態度卻極度堅定。就好像，你確定我會沒事一樣。”

俞玩看著明文境：“我想來想去，只有我在手術室醒來之前，會有意外。你說你是第一個到手術室的，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麼？”

明文境嘴巴微張，半晌嘆了口氣：“手術室裡……確實有意外，我也不是非得隱瞞。只是……有點怪異。”

“你確定要聽？”

俞玩笑：“那我更想聽了。”

“……好吧。”

“你還記得徐醫生嗎？就是手術室裡最開始那隻喪屍。”

徐醫生是俞玩腸腫瘤的主刀醫生，變異後被眾人打到四肢折斷，可憐兮兮地用嘴巴爬行，還執著地來敲手術室的門。

對它的研究，是俞玩開啟系統的起點，說是“救命恩人”都不為過。

“知道他怎麼死的嗎？”

“是喪屍咬死的……“

“誒別急著打我，如果我說，咬死他的喪屍，是你呢？“

“什麼？”

俞玩張了張嘴巴，瞳孔地震，使勁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

“你仔細說，越詳細越好。”

明文境衡量著俞玩的反應，鬆了一口氣，點頭回憶道。

“當時我一開啟手術室的門，就看到了你。”

“你半跪在地上，面板蒼白，眼神木訥。而徐醫生就躺在你膝蓋底下，喉嚨上血肉模糊，怎麼看都像你咬死的。”

俞玩眉頭緊皺：“我變喪屍了？”

明文境點頭，但又搖了搖頭：“不知道，嘴裡確實一股腥臭味，但是你神情恍惚，也沒來追我，整個夢遊一樣。“

“最離奇的是，你肚子上有一條很長的切口，腸子一個勁兒往外掉，結果你自己按了回去，傷口自動癒合了。”

“你用衣服擦掉了臉上的血，然後就躺倒在地，好像徹底死了。”

他沉浸在當初的震驚中：“我用我的專業素養保證！你那時候絕對是一具屍體，完全沒有心跳呼吸長達好幾分鐘，早該腦死亡了！”

聽完明文境一氣呵成的講述，俞玩有些開始懷疑人生了。

這麼說，我本來是要變成喪屍的。

我本應是運氣不好的那一批人。

能夠消弭100%的變異活性，把我從鬼門關拉回來的……是系統嗎？

假設真是如此，是不是意味著，系統在被啟用之前就已經附身在自己身上，或至少是關注到自己了？

選擇自己的標準是什麼呢？

俞玩眼睛眯了眯，露出了嚴肅的神情。

進一步猜測的話，系統在啟用之前，就能夠幫助選定的使用者，擺脫屍變的命運，甚至還將身體損傷進行修復，很像是“再生”之類的異能。

“這是否意味著，它不需要收集基因圖譜資料，也具備干涉物質世界的能力？”

“而作為使用者的我，實則是沒有許可權動用系統本身就擁有的力量，只能自己努力，讓許可權開放？”

這導向了一個可怕的結論。

“如果我沒有許可權，那有許可權的……是誰？”

“世上還存在比我許可權更高，甚至能隨時剝奪我使用權的主體嗎？莫非這世界真的存在神明?”

俞玩甚至有點想棄用系統了。

然而遠水不管近渴，在喪屍和人類紛紛大變異的世界裡，他必須得有自保之力。

“那隻能儘快變得更強，知道得更多，甚至有一天，能破解系統的許可權……看看，是什麼樣的存在，要把我的命運抓在手上？”

俞玩暗暗發狠，收斂起杞人憂天的心態。

“你沒事吧？”兩人微微皺眉，看著俞玩。

“沒事，你知道徐醫生的家住在哪兒嗎？他家人都有誰？

“這個我也不清楚，怎麼了？”

“沒事……”

俞玩甩頭、嘆氣，斟酌著說道。

“等找到我媽，叔叔阿姨，還有阿雨他們，得想一想怎麼建立一個末日求生的基地了。”

他們又不當流竄的盜賊，確實不可能一直做城市裡的流浪漢。

而他的能力秘密重大，即便有官方的避難所，他也不敢輕易入住進去。

所以，獵殺變異喪屍，蒐集基因資料壯大自身；

建立安全的避難所，發展強大自身的勢力；

研究、探聽所有和災變發生有關的異常線索，弄清背後真相，解密系統，擺脫許可權鉗制。

如此三管齊下，才能在這個時代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咕咕……”

災變後的城市之夜，寂靜黢黑。

停止對話後，腸胃的蠕動聲顯得格外響亮。

俞玩失笑，默默掏出書包裡的零食，分發下去。

迎著秋夜的涼風，他們將碳水、糖分一股腦塞進嘴巴里，大嚼特嚼。

麵包、蝦片、鍋巴、芬達、冰紅茶……

這些東西撐不了太久，大家始終需要正常的食物來維持健康。如果長久缺乏各種維生素，壞血病等一系列問題，將成為沉默的殺手。

況且，不只是喪屍，無人維護的亂世之城，本就危機四伏。

末日都市，是無序的大自然的天堂

野獸、人類、疾病、自然災害或城市的次生災害……

當人類不再掌握一切，那麼作為文明代表的都市，將會失控、反噬。

沒人管理的軌道列車會脫軌，沒人維護的自來水和煤氣會洩露，沒人清理的道路會遍佈雜草藤蔓，無法通行。

大樓坍塌、火災肆虐、工廠爆炸，甚至是核電站也會出問題……

還好紫山市遠離我國所有的核電站……俞玩面色僵硬地慶幸著。

安全、穩定、豐足……

這些概念如舊時代的文明本身一樣，將隨夕陽一同沉入深海。

極低的人口，更可能的狀態是各自為戰，變成孤島，種族逐漸消亡，未必能旭日重生。

離開醫院後，面對這座不算龐大的城市，他們感到一股撲面而來的茫然。

唯一確定的是，他們要活著。

不只自己要活著，那些緊緊跟隨自己腳步的同伴，也需要活著。

他們將是建立基地的中堅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