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國公府邸,北有高樓,名曰飛雲,樓閣精美絕倫,風格雄偉,屹立長安,一聳擎天。
樓頂上,一名方面大耳,錦衣華服的男子,舉起爵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男子嘖嘖讚道:“秦兄,我的好哥哥啊,這酒水甘醇芳甜,餘韻難忘,整一個長安也少有美酒能與之匹敵,你這是用何種古法泡製的?”
坐在對面的,是一名丰神俊美、氣質翩然的青年。
青年面有難色:“這——我該怎麼說咧?總之,兄弟你喜歡喝便好。”
青年名叫秦凡。
秦凡前生是一名五星級酒店的大廚,一次和同學聚會,喝得酩酊大醉,宿醉清醒後,竟魂穿大唐時期,成為翼國公秦瓊的庶子。
秦凡穿越,並沒有兩手空空,沉甸甸的揹包中帶有應急藥品,烹調的調味料,以及六瓶青花白釀。
在當時而言,憑著超前的釀造工藝,這一批白釀算得上是仙品了。
秦瓊為國南征北戰,戰功彪炳,然而待李世民登基後,秦瓊舊傷頻發,纏綿病榻,對於秦凡這個年齡最小的孩子,無暇用心管教。
古人立嫡以長,秦凡為庶出之子,並不耀眼,好像一粒可有可無的粉塵。
現今和秦凡一塊兒對飲的胖子,名叫程處弼,是程咬金第三個兒子。
程處弼一直視秦凡是兄弟。
念及舊情,每當程處弼來著找秦凡一塊兒玩耍時,秦凡都會以美酒好生款待。
當然,每次秦凡遞上來的酒水僅是一杯,這讓嗜酒如命的程處弼,越發心癢癢,卻又是無可奈何。
程處弼笑道:“秦兄,我真的很想一次喝個痛快。”
秦凡苦口婆心道:“兄弟,酗酒有害身體。”
程處弼似懂非懂:“我明白了,我若是一昧牛飲,可謂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好東西要慢慢品嚐……”
秦凡苦笑不已:你想太多了,我帶來的純釀喝一口也就少一口,我自然不想你多喝,給我留點。
程處弼眼見秦凡心不在焉,又道:“這一些天,我發現你越加地古怪。”
他恍然道,“難道長安布匹富商劉家千金要嫁人了,你便失魂落魄了?”
秦凡笑了笑。
劉小清本來是他前身,指腹為婚的未婚妻。
當然,秦家沒有三書六聘,只是雙方長輩以前口頭玩笑形式,有所提及。
劉小清將嫁之人,是侯君集的侄兒侯長方。
侯君集和秦瓊一樣,在後來也是凌煙閣二十四名功臣之一,侯長方隨著這位大伯,東征西討,前途無可限量。
相較之下,秦瓊多病,淡出朝堂,而秦凡庶出,無權無位。
劉家上下,均認為擇侯長方為夫婿,比秦凡更佳。
程處弼又道:“我承認劉小清那一個姑娘,長相的確不錯。”
“所謂天涯何處無芳草,秦兄又何需頹喪?好男兒志在四方,大不了,你跟著兄弟我進入軍中歷練個三五載,有軍功傍身,試問有誰敢看不起哥哥你?”
秦凡笑道:“我並沒有將心思落在她身上,謝謝兄弟的安慰。”
秦凡心道:別開玩笑了,我和那一名叫劉小清的姑娘本來就沒有關係,而且素未謀面,她嫁人了,我只有一聲祝福,又談何失落?
再說了,上一輩子我是尋常老百姓,而這一輩子有幸成為國公之子,雖是庶出,並非嫡系,但那是正兒八經的官二代,我只想躺平度日,無需證明什麼。
程處弼笑道:“秦兄緣分未到,我長安城有的是高門望族、大戶人家的女兒,假以時日,秦兄弟一定可以尋覓到理想姻緣。”
他收斂起笑容,問道:“三天後,秦兄你會前往春風如意樓吧?”
三天後,正是侯長方、劉小清婚期。
侯、劉兩家人,將在長安春風如意樓中,設三天流水宴,筵請四方貴賓。
程處弼眼見秦凡沉默不語,笑道:“我這個人戇直亂說話,哪壺不開提哪一壺,還請秦兄見諒,對了,那一天我也不去春風如意樓了。”
秦凡笑道:“用不著這樣,侯、劉兩家婚宴裡筵請的,都是天下有名的人物,兄弟你不喝喜酒,那也太不給人家面子了。”
“秦兄,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是一個樗櫟庸材,婚筵上可有可無。”
“……”
兩人好一陣沉默,發現話不投機,程處弼起身道別。
程處弼打了一個醉嗝,又道,“秦兄,你的酒真心給力,喝了幾口便暈醺燻了。還有,你腿腳不便,免送!”
“……”
秦凡還真的聽話,沒有給友伴送行的意思。
他盤坐在蒲團上,若有所思,手中美酒,濺溼襟袍。
他這個現代人,在異世待了約莫三個月了,依然不太習慣新的生活。
秦凡幸運成為國公的兒子,衣食無憂,得到家族強力的庇護。
糟糕的是,他右腳踝在先天上有了些許毛病。
當然,他未至於是一個瘸子,只是不能像常人那樣手攜重物,健步如飛。
秦瓊弓馬嫻熟,武功在唐初時數一數二,相較之下,他這個兒子也太不成器了。
秦凡輕輕一嘆,走出房間,憑欄俯瞰。
飛雲樓側,有一水井,周邊有的是空地。
秦凡前身,不曾自暴自棄,在空地開墾荒地,種植了葵菜、菠菜、芫茜等。
而秦凡帶來的背囊中,有西紅柿、地瓜藤、洋芋等一批新世紀才傳入中土的植物。
秦凡也將他帶來的植物種子栽下。
秦凡穿越而來,時日尚短,他帶來的植物尚不能全面開枝散葉,生長結果。
家丁傭人,只以為秦凡學圃栽種消遣罷了,哪裡知道他們家少爺種植的植物可是前所未見。
秦凡下樓,親力親為,給菜地挑水澆灌。
此時漸漸黃昏,樹影婆娑。
秦凡舀水澆灌,眉毛一凜,道:“閣下屢屢攀牆而入,視國公府如無人之境,一經被逮獲,恐怕就得被家丁打個半死。”
秦凡話音剛開,瓜棚一側,轉出了一名黑布蒙面的黑衣人。
黑衣人眉目如畫,肢體纖穠合度,而且還隱隱散發出胭粉氣息。
“你居然能發現得到我,洞察力不錯。”
黑衣人聲音尖細,如黃鶯清啼。
秦凡可以確定,跟前之人是一名妙齡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