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凡幾乎一夜無眠，固然有因噶爾茹這一個不速之客的狀況，心裡也放不下小白鷺。
第二天一大早，秦凡盥洗之後，便想去見迦維什，尋問小白鷺的狀況。
一直以來，都是小白鷺負責他和許喁喁的起居飲食。
小白鷺因為幫助他的緣故，而導致身體出現了小毛病，照顧小白鷺，他那可是責無旁貸。
不過，像以往那樣，小白鷺便笑吟吟地捧著馬奶點心小米粥，進入了秦凡的帳子中來了。
“你沒事了？”
秦凡頗是感到了驚喜。
小白鷺笑道：“承蒙公子的照顧，我小許腹瀉，不算什麼。”
“那麼噶爾茹呢？”
小白鷺哈哈大笑，道：“他力乏之後，被我們的戰士給生擒活捉了。當然了，聽族長之令，說你要帶他回長安受審，大家也都沒有太刻意地為難他。”
秦凡點了點頭。
小白鷺笑道：“我已經將食物，送到喁喁小姐的帳子裡，公子，你用過膳食之後，收拾一番，咱們得啟程了。”
“有勞了！”
“……”
待隊伍開撥時，許喁喁似乎心情爽朗，明媚陽光，落在了許喁喁的臉上。
妹子的神色，並不如昔日受傷時那般悽戚憔悴，倒也可以煥發出幾分屬於青春的光彩。
她提出想騎馬走走，秦凡自然應允。
二人騎上高頭大馬後，秦凡笑道：“喁喁，我等等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許喁喁心生不解。
“等等你就知道了！”
迦維什這一支吐火羅族隊伍，比唐營出使團的規模大得多了，走在大草原上，展現出一字長蛇。
秦凡、許喁喁走在了這一條人龍隊伍的後方。
有一健漢騎著一頭雙峰駱駝，抵押著一名衣衫襤褸的魁梧漢子。
漢子雙手被牛筋索捆綁著拖行，也不知道之前漢子受到了什麼樣的虐待，無精打采，腳步虛浮無力。
許喁喁咬牙道：”吐火羅人他們，也會畜養奴隸嗎？“
秦凡啞言失笑：”你再走進來，仔細看一看，你所說的牲畜是誰……“
漢子披頭散髮，許喁喁看得不夠精細，當她靠近時，漢子歪過脖子，四目交加。
許喁喁嬌軀一顫，汗毛噌地豎起了，但繼而一樂，驚喜道：“這不是噶爾茹……”
秦凡笑道：“沒錯，這位吐蕃第一勇士自負武勇，潛將入來，和迦維什等人發生了爭執，結果失手被擒。”
許喁喁一陣恍然：“我就說了，昨天晚上咱們的帳子為何那麼吵鬧，原來是出了這樣的狀況……“
噶爾茹頓時怒火沖天：“秦凡你這一個孺子小人，給我服食瀉藥，有本事就放過我，我們再單打獨鬥一場。“
噶爾茹雙目赤紅、面無血色，說出了咀咒般的惡言，讓秦凡、許喁喁感到了恐怖。
駱駝上騎有一壯漢回過身，高舉鞭子揮斥：“你唧唧歪歪，是要討打嗎？”
噶爾茹心中自慌了，擔心被收拾，趕緊噤聲。
甭看噶爾茹氣焰多麼囂張，不可一世，但在面對強大力量時，不得不屈服，一如鵪鶉那般。
秦凡、許喁喁也懶得刺激他了，徑直走開。
許喁喁苦笑道：“瀉藥，公子，先前噶爾茹說了，你怎麼準備了這一些東西？”
秦凡自然不會瞞騙許喁喁，將來龍去脈給闡述了出來。
許喁喁聽了大笑：“活該！”
她又嘆息：“只是辛苦小白鷺了……”
許喁喁身子狀況不佳，受到了小白鷺等侍女殷勤服侍，只是希望小白鷺，也能夠安然無事。
“放心吧，小白鷺如果真的有事，她還怎麼給我們送餐咧？”
許喁喁一直擔心自己傷重，無力保護暗處的噶爾茹，今番心腹大敵被擒了，算是放鬆了大部分的心情。
……
一路上，噶爾茹有想過怎麼地逃跑，但面對秦凡這等心思縝密之人，還真的束手無策。
在草原上，和別的吐谷渾牧人擦肩而過時，秦凡擔心噶爾茹大嚷大叫，讓人生疑，便會用紗布堵住他的嘴巴，不讓他完整地說出一句話，來對外求救。
更兼通噶爾茹本身就是長得凶神惡煞，邋里邋遢的，一般人見到了他的模樣，第一時間便敬而遠之，哪裡管他之前是什麼人，曾受過怎樣的對待？
噶爾茹作威作福，頤指氣使慣了，哪裡會反省以往的行為？
相反他對於秦凡的怨恨，更是與日加增。
秦凡、許喁喁也無懼慕容伏許，派來統稽翀、賀樓市達等猛將率領人馬，追尋此處。
許喁喁的傷好了六七成，青海驄、黃驃馬的腿力也休養極佳，當吐谷渾的人馬真的抵達，那麼二人為了不拖累吐火羅族群，隨時可以離開。
只不過秦凡、許喁喁也是白擔心一場，於路上不曾見有一人追兵。
隊伍又是一連，走了三五天。
秦凡在膳食方面，倒也沒有刻意地虐待噶爾茹，捎來了烤肉、馬奶，給他補充體力。
像噶爾茹那等身形高大的漢子，每一天需要吃大量的食物，更何況，他早前拉肚子拉得四肢無力，縱然之前身體素質極，現在每天得靠著雙腿，走了那麼長的路程，都將他僅有不多的體力給硬生生地榨個乾淨。
在休整時，秦凡問道：“茹老大，今晚上的肉食，味道還算合適吧？”
噶爾茹沒有搭話，雙手捧著醬汁的肉腿，吃得狼吞虎嚥。
“對了，你的馬匹等行李，我都取來送給了迦維什族長，畢竟我、喁喁還有你三人都在他們的營盤裡白吃白住那麼久了，對了，尤其你的雙錘，許多族裡的力健之士都喜歡，他們爭著要掄啊！”
噶爾茹目眥欲裂，他的坐騎、銅錘都視為人生不可或缺之物，現下易主，很難接受得了這個事實。
但噶爾茹不服氣，也不成！
秦凡道：“你這個傢伙現在知道自己擁有的物件，被人奪走之後，是多麼地叫人痛心啊，難道不是嗎，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一天到晚想著掠奪別人的物資……”
噶惡茹繼續沉悶，秦凡又繼續調侃道：“噶爾茹，我發現你這一個傢伙，也不如想象中那麼地重要，我們開撥以來，也有七八天了，你失蹤了那麼久，卻鮮少見到你們吐蕃人，以及慕容伏許人，來調查過你的蹤跡，現在你就好像一頭無主流浪在街頭的流浪貓狗……”
“你給我閉嘴啦！”
秦凡的吐槽之語，亦如一根箭，深深地刺傷了噶爾茹一顆心。
那也怪不得別人。
那一夜，噶爾茹在白樺林飛錘打傷了許喁喁，逼退秦凡，將侯長方生擒，交給了同伴，得意忘形了。
他想到，秦凡文質彬彬，許喁喁受了內傷，秦凡要照顧她，噶爾茹決意生擒她倆，畢全功於一役，於是和帶來的手下離別。
他自忖武勇，一人一騎在草原上往東巡遊，打探秦凡、許喁喁的訊息。
但誰能想到，秦凡相識滿天下，迦維什等吐火羅人願意助他一臂之力。
噶爾茹陰溝裡翻船了。
噶爾茹勇武不凡，縱然他的兄弟祿東贊這等高才遠識者，也未必能想到此時此刻，他失手被擒。
秦凡笑道：“好好歇著，不要自暴自棄，更也別想著要逃走，否則被逮住了，可能就得被挑斷腳筋。”
秦凡時不時地出言恐嚇，再加上初次見面時，噶爾茹雙錘打傷了不少吐火羅人，誰知道此時的吐火羅人，不會趁勢報復？
那說不定不像秦凡所說，將他腳筋挑斷那麼簡單的了。
……
吐火羅族人放牧，習慣停停走走，行走速度很慢，不知不覺間，他們湟水谷地走足了大半個月。
是年九月上旬時，眾人才靠近鄯州地界。
此時，秦凡聽得小白鷺說，前方有兩個生兄弟，騎著馬兒前來，拿著他和許喁喁的丹青畫像，詢問有他倆的下落，族長大人讓她過來通傳。
孿生兄弟？
秦凡、許喁喁頓時一樂。
二人都清楚是誰，於是趕緊相見。
果不其然，那正是姜風、姜雨二人。
原來那一天晚上，他們被吐谷渾、吐蕃兩支追兵，給追殺得馳驟如飛。
晚上，唐營使團損折掉了一部分人馬，損失了大部分糧食、兵器等輜種，化整為零，成功地擺脫掉了追兵，回到了鄯州。
鄯州刺史李玄運，率人出城相迎。
契苾何力、程處弼等人當即請求李玄運，派兵馬出城接應秦凡。
李玄運聽得吐谷渾、吐蕃的人馬竟敢如此地無禮，於是派了好幾撥次人馬出城外接應。
草原茫茫，再加上秦凡、許喁喁身在吐火羅人的族群中，急切之間，鄯州的人馬哪裡能尋得到，只能回來述職。
李玄運見到了沈燒妹。安然無恙而回，心中大喜。
李玄運有想過沈燒妹，跟隨了出使團而西行，心急如焚，正要帶人追截。
手下智囊一再分析，讓小姐終日困守在鄯州，心情鬱郁，那終究不是辦法，索性任由她跟隨使團的人西行。
李玄運甭提有多麼地心痛。
長痛不如短痛，想秦凡、契苾何力必然會為他父女善後。
秦凡等人果然沒有讓李玄運失望，沈燒妹除卻臉容稍稍憔悴，風塵樸樸，沒有斷胳膊少腿……
沈燒妹終歸無法復仇，但自忖此行，也算值了，向李玄運致歉，表示從今後會聽義父的話，不會忤逆。
程處弼一再表示，李玄運不想見到沈燒妹，那麼他便邀請沈燒妹回京城，或者到他父親領地瀘州玩耍。
李玄運怎麼可能，會如程處弼所願？
他的掌上明珠沈燒妹，可不得從少女，變作殘花敗柳？
李玄運對於這一位養女，從來都是要星星不敢給月亮，還哪裡會真的會氣惱她，索性原諒他。
契苾何力、程處弼等人蠻擔心秦凡的狀況，但回覆上命，同樣重要，在鄯州調整兩天，只能悻悻地迴轉去長安。
甭提程處弼有多捨不得沈燒妹。
他決意迴轉京師，再尋父親商議婚約之事。
姜風、姜雨決意留下尋人。
劉大亮精通丹青畫術，將秦凡、許喁喁的模樣描繪得維俏維妙，姜家兄弟拿出了他主僕二人的丹青，吐火羅人一眼就能認出來了，事關重大，先引他們來見族長再作分曉，於是便有小白鷺引秦凡一見之事。
秦凡苦笑道：“你們兄弟怎麼不先回長安？”
姜風：“捨不得啊。”
姜雨：“放不下。”
兩兄弟此行吐谷渾的功勞，名號記錄在冊，班師回京，得錢物綢緞賞賜，那是不在話下；有願從軍，二人必然可以收編入營，再有功勳，必然能混得個一官半職。
但他們竟淡泊名利，一副無慾無求的樣子。
秦凡問道：“我們分道揚鑣之後，吐蕃人死追我們不放，後來怎麼樣了？”
姜風笑道：“他們看似來勢洶洶，也是強弩之末，最後讓我們都逃回去了。”
姜雨補充道：“一人也不曾再有損折。”
秦凡笑道：“如此便好！”
許喁喁笑道：“不但如此，我家公子神勇非凡，將吐蕃那為首之人給擒下來了。”
秦凡侷促一笑，道：“這不僅僅是我的功勞，還有吐火羅族眾人的功勞。”
姜家兄弟一愕，姜風問道：“被擒的，可是那一個手舞雙錘的噶爾茹？”
秦凡、許喁喁都是點了點頭。
姜雨笑道：“那麼趕緊帶我一觀，這混賬東西居然來落井下石，我得打他一頓才成。”
噶爾茹經過十幾天的休養，劉大亮藥效早已經衰竭了，憑著他魁梧精壯的身子骨，這番遠行，那也不算得十分損勞，身子狀況早已差不多恢復了巔峰時。
當他要發難時，卻意外地見到了姜家兄弟的到來。
噶爾茹見過姜風，海心王叱幹崽成名當世，姜風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大漢，居然能和他鬥得個旗鼓相當，打得有來有回。
雖然他不曾見過姜雨出手，即便姜雨實力要弱他兄長一線，兄弟同心應敵，噶爾茹自忖難以對付。
萬一，契苾何力不曾回到長安呢？
噶爾茹一直看不起大唐人，總覺得自己天下無敵，但事到臨身，噶爾茹再自大，也不敢確保能在三大猛將的合圍下，保留性命，搶到馬匹離開。
噶爾茹一直想找機會，打翻駱駝上的騎者，然後搶上幾匹健馬，回行吐谷渾。
想吐火羅人本事平平，他若要離開，誰人能攔截？
現下，噶爾茹徹底地絕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