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几上曡有七八個瓷碗，小白鷺取了兩個碗，放在煮麵上，分別往兩碗裡斟滿了酒水。
她自個兒咕嚕嚕地先喝乾手中一碗酒，然後擦了擦嘴巴，道：“閣下請先行沐浴吧，水溫會變涼。”
“無妨，我先喝三碗酒再沐浴，等淨好了身子，再將剩下的那一埕酒喝乾淨。”
小白鷺給他倒了一碗。
噶爾茹見到這一些色紅如琥珀的酒水，心想小白鷺也喝了，自然不當一回事。
他在喝酒之前，可是一捋鬍子，順勢地將自制的解毒藥丸，放入嘴中吞服，然後喝了一口酒水，蹙眉道：“妹妹，你倒出來的不就是普通的葡萄酒嘛，你怎麼說是聖酒，究竟有何神奇之處？”
不過噶爾茹發現，酒水中又和別的葡萄酒不太相同，有一股辛辣味道，如同新增了胡椒粉……
小白鷺拱火：“怎麼，你不想喝了，還是喝不下咯？”
噶爾茹道：“胡說，我喝給你看！”
他把酒喝乾淨，發現小白鷺的清麗的臉上，藍眸中閃過別樣的光芒。
噶爾茹自我感覺良好，心道：莫非我已經徹底地贏得了她的好感，她打從心底裡視我為英雄不成？
他的臉面驟生紅光，腰桿越發挺拔巍立，然後示意小白鷺繼續斟酒，他一口氣連喝了兩碗。
“按照約定，三碗已畢，妹子，你也該願賭服輸了。”
“海量啊，閣下！”
小白鷺佯裝目瞪口呆，為了讓噶爾茹可以釋疑，又喝了小半碗酒水。
“來，你服侍我入浴。”
噶爾茹想一把扯過小白鷺，讓她陪著自己一起鴛鴦戲水，然而小白鷺急道：“等等，我先方便一下……”
噶爾茹心想，人有三急，讓妹子處理好私事，才能沒有顧慮，全力服侍我，於是自顧自地卸下了沉重的衣甲，坐入了浴桶去。
小白鷺離開之前，不忘將矮几上的金銀，給收納入囊中。
噶爾茹背脊靠在浴桶的邊緣，閉目養神，泡了很久，直到水溫都下降了下來，並不見有人進入帳子。
不對！
人呢？
噶爾茹軀體一震，將浴桶不少的水花給濺出落地。
恰在此時，簾外一動，他察覺有一人從外頭踱步而入，來人並沒有靠近浴桶，而是走到先前噶爾茹、小白鷺喝酒的矮几邊上，熄掉馬燈。
整個帳子裡頭，讓黑闇所籠罩，伸手幾乎不見五指頭。
噶爾茹不動聲色，他藝高人膽大，沒有睜開眼睛，心道：那小娘們多半是害羞了，而不敢靠近我，傻妞來的，男女之事，純粹是自然不過，為什麼要害羞……
噶爾茹笑道：“妹妹，你還去喝那醉暉春麼？喝多了，晚上還得去個三五次小解，那得多掃興啊，何必呢？”
“我不是腎虧，一晚上用得著去那麼多次小解嗎？”
噶爾茹身子又是一顫，浴桶裡的水花再一次濺溼了地面，而且水量，比先前多得多。
“這……怎麼會是你啊！”
噶爾茹一臉地不可置信！
在之前在茫茫大草原上，他一直都希望可以尋到秦凡，將這一個敢屢屢冒犯自己的傢伙給送上西天！
可恨天公不作美，居然讓他朝思暮想的人人，出現在這樣的場合。
如果讓他赤光著身子和秦凡對戰，訊息傳將出去，他這個雄踞吐蕃的高手精英，不得名聲掃地？
噶爾茹冷靜下來，臨場應變，要有高手風範！
“你真的十分卑鄙，居然用美人計來害我。”
噶爾茹聰明，立馬明白小白鷺和秦凡串通一氣，沆瀣一氣。
秦凡淡淡一笑：“你如果不好色如命，我的美人計又怎麼可以湊效？”
“不過話說回來，你這一個傢伙既沉迷酒色，又怎麼能練就這一身好功夫？”
噶爾茹笑道：“秦凡，我天賦凜然，自然不是你這等資質平庸之人可比？咱們的賬，今天一次算清吧！”
秦凡也道：“你還好意思提及算賬？”
“想你作惡可不止一端，在我大唐境內，便偽造藏寶圖，騙引商人尋寶，謀財害命，現下不但打傷我心腹女侍，又冒充我姓名來招搖撞騙，騙財騙吃，還要騙色……”
“等一下，我哪裡是騙色，我可是給了那侍女金銀各一錠，與其說我騙色，不如說你們合夥騙我！”
秦凡忍不住摸著下巴，心道：你這麼一說，我還真覺得自己反成了仙人跳的主謀者了？
他笑道：“無論怎麼說，色字頭上一把刀，你不要將心思放在那些亂七八糟的男女關係！”
“你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別用一副老氣橫秋的語氣來教訓人，你能耐低下，在我吐蕃就是最低等次的奴隸，你有什麼自資格教訓我？”
秦凡點了點頭：“一勇之夫逞力，這就是本事嗎？單打獨鬥我是不如你，我也承認自身才質平庸。”
“想鴻雁天穹高飛，以稻穀稷粱果腹，魚在水中嬉戲，覓蝦蜉蝣為食，謀生手段並無差異，你在吐蕃，我在大唐，咱們河水不犯井水，你又何必一定要與我以及大唐人為敵？”
“大家立場不同，你也無謂勸誡我，說了那麼久，還沒見到你家的喁喁，她那天不會被我一錘子給砸死了吧！”
秦凡眸生寒光，心道：如果喁喁真的丟了性命，我現在便將你碎屍萬段，還和你說那麼多的廢話？
秦凡冷聲道：“託她的福氣，咱們遇到了此處遊牧的吐火羅人，他們救助了我，喁喁是受了傷，艱難地活了下來。”
噶爾茹笑道：“不錯，那姑娘有很強的求生信念，說一句實在話，我也蠻欣賞她的勇氣……”
“得了得了，我的女侍，也無需你欣賞，侯長方呢，就是那天和我們在白樺林裡頭的那一個男的，他怎麼了？”
“這種人死不足惜，你提他做什麼？”
“我只是好奇他的下落罷了！”
噶爾茹笑道：“如果說我說，他被我殺死了，你會否幫他報仇？”
秦凡哈哈一笑：“那一種小人，正如你說死不足惜，但是——”
他收斂笑容，“殺人償命，你真要是殺了他，我也當為他的死主持公道。”
“你這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傢伙，也敢在此口出狂言？”
噶爾茹歪過身子，看了一眼坐在帳內一隅的秦凡，心道：這個傢伙見識過我驚人的武力，還和我靠得那麼近，不怕我從浴桶奮起，將他當場格殺？
他道：“不得不說，你這個人本事平平，但勇毅果敢，剛正不阿，行事不怕得罪人，如果你我都是吐蕃人，我一定向贊普推薦你當零逋。”
秦凡淡淡一笑，心道：零逋，對比大唐的相位，算是相當高的官職了！
他道：“你也不要抬舉我，你束手就擒，隨我回長安，你曾經化名茹老大，合夥曲靈消、樓抑幹過不少為非作歹之事，你所犯下的錯，屆時將交由大理寺作出審判。”
噶爾茹眉間一動，明白自己真如秦凡所說的那樣，接受審判，不但有刑獄之災，人頭也未必能保得住。
他故作冷靜，笑道：“你別傻了，這裡還算是吐谷渾汗國的地盤，我不去大唐，你又能把我怎樣呢？”
秦凡道：“你不去也得跟著來，你不相信，咱們拭目以待。”
“什麼意思？”
話音剛落，噶爾茹肚內就像被刀絞一樣，疼痛不已，心道：我之前服用了獨門強心丹，視普通毒物作等閒，但天底下還有這般烈性的毒物？
“你這是給我下了什麼蠱毒啊？”
秦凡搖頭一笑：“我從來不做傷天害理之事，只不過是我同伴配置的一種藥粉。”
他說的這一個同伴，正是劉大亮。
平日劉大亮喜歡煉丹製藥，為人處世喜歡標新立異，他的藥丹沒有太多用場，但一當用場，總能出奇效。
秦凡心道：待我回到長安，得重重賞賜劉大亮才成。
他指了指桌面上的酒埕，道：“我將藥粉摻和了你喝的醉暉春裡頭。”
噶爾茹問道：“小白鷺不知你做了手腳，又或者是你們強行逼迫她服下這一款酒的，對吧？”
噶爾茹猶自以為自己的魅力征服了小白鷺，小白鷺之所以沒有親來，純粹是因為身不由己。
秦凡大笑出聲，道：“你這個傢伙怎麼如此自作多情，如果不是小白鷺甘願以身飼賊，我們也無法布計成功的，不是麼？”
噶爾茹蹙眉道：“我不相信啊……”
噶爾茹此時的蹙眉，不清楚是因為自我陶醉，導致美夢落空，還是因為肚子絞痛難受。
或者二者皆有。
秦凡笑道：“哪裡輪到你不相信？你這個傢伙除了有一身牛力，比尋常人好打一點之外，又什麼有優點，妹子喜歡你什麼？”
噶爾茹心灰意冷，良久之後，問道：“酒水裡頭含有什麼藥物成份？”
他希望尋知藥物，對症求解。
秦凡也不吝嗇地和他分享：“詳細的藥物配置，我還真不知道，聽說有巴豆等烈性藥物成份，隊伍的馬匹因為食滯消化不良，或者吃了不潔食物，導致腸胃不舒服，可用藥粉化在水中，讓病馬服用，過不多時，馬匹會大洩特洩。”
噶爾茹濃眉蹙得更緊了，按住了腹部：這不就是瀉藥咯，這就難怪了，自己的丹藥注重解毒，但秦凡的藥粉只是催助排瀉，我的丹藥實在無能為力……
秦凡道：“我記得同伴說過，十升的清水中，加藥粉一包，足夠讓三五匹馬，排便到腿軟。”
“這一埕酒有我一包藥粉，酒中有酒三五升，小白鷺說，你喝了三大碗，估計也有癱倒一匹馬的量了。”
噶爾茹忍不住高聲罵道：“你懂不懂啊，人和馬的身體結構是不同的，馬喝了腹瀉，人喝了不代表會沒事。”
秦凡笑吟吟道：“我知道啊，反正我就是想你半死不活。”
噶爾茹罵道：“你好狠毒啊！每一個人對藥物的受況也是不同的，小白鷺也有喝藥酒，你會害死她的。”
秦凡還是笑吟吟道：“她喝得比你少多了，我教了小白鷺催吐之法，讓她將大部分的酒水吐出來，腹瀉的症狀想必然會比你輕多了。”
可惡！
噶爾茹腹痛，欲一瀉千里，但礙於面子又不肯在浴桶前站起身來。
秦凡似乎清楚他的想法，笑道：“帳子百步內外，只有我一人，大家都是同性男子，你害羞什麼？不過，你也可以在浴桶裡解決……
噶爾茹實在受不得洶湧澎湃之勢，大聲道：“你胡說八道，待我回來再炮製你！”
說著，噶爾茹呼啦一聲，從浴桶站起，縱躍出來，拉過大氅遮身，然後飛似的鑽出了帳外。
“我還是建議你跑慢一點，免得摔得骨折。”
噶爾茹不敢咆哮，因為一旦用力，他就憋不住了。
“……”
時間分秒過去。
迦維什、喬森進入了帳子中來。
喬森提著馬燈進來，大笑道：“秦公子，你真的太厲害了，你給噶爾茹服用的是什麼藥來的，噶爾茹那一頭傢伙，居然匆匆忙忙地鑽進了樹林裡頭。”
迦維什也道：“我已經讓我的親衛隊將他四面八方圍好了，一直在遠處監視著他。”
秦凡也暗暗笑了：噢喲，那麼多的人監視噶爾茹做那事，恐怕那是他始料未及之事……
秦凡道：“小白鷺怎麼樣了？如果毒性太烈，可以讓她服食物綠豆糖水，釋稀藥效，以及補充水份。”
迦維什道：“放心，秦公子，小白鷺用你的法子扣喉催吐，我也派人照顧了。”
“這樣便好……”
喬森提議道：“為免夜長夢多，我們及早擒下噶爾茹？”
迦維什也是沉吟不已，噶爾茹武功不凡，如果不趁機將他擒下，錯失良機，那就太可惜了。
秦凡搖頭道：“我同伴說過，尋常人如果把藥粉誤食，恐怕得有身乏脫水之虞啊，噶爾茹大量誤食，逃不了多遠的，屆時你們將他逮住就可以了。”
喬森笑道：“成，這個傢伙就交給我得了。”
秦凡道：“還有，請先生留他一條性命來！”
迦維什、喬森都暗暗稱奇，這等危險人物，直接殺了便好。
秦凡道：“我想將噶爾茹帶回長安去，他在我大唐國境裡罄竹難書，我得帶他回去，接受審判。”
原來如此！
喬森看了迦維什一眼，後者點了點頭，欠身道：“公子的囑託，我當照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