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罷了!
噶爾茹嘆息:慕容伏許偷懶,宇文峰停止追捕了,那麼追殺唐人剩下的路只能靠自己了!
噶爾茹道:“兄弟們,給我死死地咬住他們,不要有一丁一點的放鬆。”
連日的大追捕,吐蕃精銳也快受不了,但噶爾茹復仇心切越加熾熱,被逼無奈之下,只能接受命令。
唐人使團的成員們發現了這個現象。
“這是怎麼一回事,我們不是徹底擺脫了吐谷渾的追兵了麼,為什麼還有隊伍緊緊咬住我們不放啊?”
“這不是吐谷渾人了,我發現他們沒有旗幟。”
“……”
原本唐人以為可以鬆了一口氣,發現身後居然還跟著一彪人馬,他們數量雖然較少,點算不足百人,但為首之人,正是手舞雙錘的噶爾茹。
“噢喲,我知道了,他們是吐蕃人,我猜測這是和秦副使有過執拗的仇家。”
“喂,你的意思是打算放任那一些吐蕃人,讓他們欺負我們的秦副使?”
“冤有頭,債有主,他們針對的並非我們啊!我隱約覺得,別說是吐蕃的噶爾茹,就是吐谷渾的慕容伏許,他們針對的人是秦凡,而非咱們啊!”
“你這麼說,還真的如此啊!”
“你們還是不是人啊?他們針對是我們所有唐人,而不是單單秦副使,只不過秦副使是我們中的佼佼者,所以備受打擊!”
“……”
人心是複雜的,大唐使團經歷了一場大劫,元氣大傷,有一部分自私自利者,避免攤上麻煩,倒是想和秦凡撇清關係,而另外忠敬誠直之人,則是對前者大加揮斥,希望能合力保護秦凡。
秦凡苦笑不已,因為父輩所賜予的光環,他是許多人所仰望的物件,然而人生充滿千幻百變,這一場草原奔襲的變故,倒也促使了他,成為不少人所厭恨的物件。
現在不少人將這一場責任事故,給推送至了秦凡的身上,他儼然就是一個瘟神。
秦凡心裡也蠻覺得冤。
南宋時抗金英雄岳飛,欲迎二聖回京,鞠躬盡瘁,秦檜等奸臣私通外敵,陷害岳飛,宋高宗趙構不欲恢復中原,而坐視不管,可憐嶽武穆在風波亭前慘死。
相較岳飛,他秦凡也不覺得自己的一點點委屈,算得了什麼。
秦凡笑道:“好了,大家別再為我爭吵了,你們無論說我什麼都好,好壞也罷,我俱接受,我衷心地希望你們可以逃出生天,安然回到鄯州,咱們可以在鄯州城下再見!”
唐營使團上下,即便夠團結起來,對抗噶爾茹帶來的人馬,是有戰勝的可能,但這個可能性非常低。
使團隊伍,戰鬥人員不足五十人,經過輪番衝刺,有減員、負傷等狀況,真正可以投入戰鬥再戰者,也不過十來人。
吐蕃人馬,可是和目前的唐營人數相持,尤其是領軍者噶爾茹,若同血腥兇暴的煞神,連程處弼這等力武之將也難以應付,還真的沒有幾個人敢輕易為秦凡出頭。
程處弼拍著胸脯:“秦哥兒,你放心好了,我保你殺將出去!”
許喁喁沒有吭聲,反正她自忖這一輩子,要和秦凡生死與共。
秦凡苦笑道:“你們別可別為我擔心,我有青海驄,它的足力天下罕有其匹,相反倒是你們的安危。”
正在說話的時候,侯長方一扯韁繩,往著偏南的方向而行。
程處弼忍不住嘟囔:“這個混蛋,居然真的逃了!”
秦凡、侯長方原本就是水火不容,現在大難來時,侯長方離棄秦凡,倒也在眾人的意料之中來。
作為李僵,遲疑了一陣子,牽扯著韁繩往著東北方而行。
李僵不忘回頭看了秦凡一眼,滿是歉意。
雖然秦凡對他是有贈藥活命的恩情,但他想活下去,又不想和侯長方這等反覆小人為伍,特地和侯長方背道而馳。
有侯長方、李僵作先例,有人接二連三地離隊了。
許多人都處於觀望之中,秦凡也不想見到自個兒弟兄難做,催促青海驄往東南一角奔跑。
“兄弟啊,你就別幹傻事情。”
程處弼捶胸嘆息,為了兄弟,想拍馬追隨秦凡。
許喁喁急道:“程家兄弟,我敬你是一條漢子,你還得護著燒妹啊!還有,你軀體頗重,坐騎馱著你非常吃力,不要好心做壞事,給我家公子添麻煩了。”
許喁喁不待程處弼說什麼,轉頭道:“燒妹,慢著……”
雙姝稍稍放慢了騎行的速度。
“幫我看顧它,拜託了!”
吐蕃人主要針對的物件是秦凡,她若要保護秦凡,貓咪跟著她,反倒是不便。
沈燒妹有契苾何力、程處弼等人相護,安全得很。
而這一段時日相處,一字並肩王早已經把沈燒妹當是她的第三號主人了,許喁喁特意將一字並肩王,託付給沈燒妹照顧。
這樣可以避免它面對陌生主人時,有應激反應。
她向著一人一貓眨了眨眼睛,揮了揮手,算是和自己親密的兩位夥伴告別了。
沈燒妹自然是能體諒許喁喁心情,看著懷裡的貓咪,點了點頭,給她一聲祝福。
程處弼一陣無奈!
良久之後,他大聲宣洩心聲:“喁喁,你一定要將秦凡給我帶回來,你們都要平平安的……”
大夥們在空曠草原上極速奔跑,耳畔俱是顯得淒涼蕭瑟的風聲,也不知道遠方的許喁喁,可有曾聽見程處弼的叮嚀囑託,又不知道她是否作出了回應,程處弼等人並不能知悉。
大夥們只能眼睜睜地目睹著秦凡、許喁喁的身影,成為兩個小黑點,越來越小,很快就會遁入寂靜的夜色之中。
姜風、姜雨兩兄弟也想跟隨,但之前經過一輪衝刺,全程護著秦凡,損耗體力非常大,此時縱有大動作,牽扯傷口,感到了十分疼痛,心想守護秦凡,也顯得力有未逮。
後方噶爾茹,看到了這一幕,暗自詫異,心中驚喜不已。
噶爾茹一直擔心唐人,會和他們鬥個魚死網破。
據他所知,唐營隊伍中,契苾何力、姜風都是高手,除此之外,是否尚有其他戰力隱藏未出,倒是未知。
秦凡向東南而行,他身後許喁喁緊隨其後,顯然他們主僕和隊伍中鬧起矛盾,分道揚鑣,那可就好了!
噶爾茹吩咐手下道:“秦凡,就交給我來應付得了,至於前方的唐人,你們再追殺他們一陣子,或戰或退,均由你們的意願,總之你們盡力拖著唐人,不讓他們騰出手來支援秦凡,聽明白了嗎?”
他自負武功雄霸吐蕃的天下,對付秦凡主僕二人,不算什麼。
那一些屬下自然允命,畢竟用不著流血廝殺,自然歡喜,出工不出力,那便是另說。
唐人不知道狀況,眼見吐蕃大部隊人馬依然緊咬著他們,心中暗暗感到了懊悔。
程處弼忍不住道:“當時是哪一個混蛋說,吐蕃人只會對我秦哥兒爭鬥搏殺?他們狼子野心,意欲將我們所有人一網打盡啊!”
唐人均是默然不言,這一路上,不少人都誤會了秦凡,秦凡卻從來沒有半句怨言,默默承受著一切加諸在他身上不公。
……
噶爾茹騎著黑馬,揮舞雙錘,大吼:“秦凡,休走,趕緊投降,我可以給你留下性命來!”
秦凡,可是一國勳貴後裔,將他挾持為質,送回吐蕃為奴,百般折辱,不但可以勒索天價賠償,對於大唐帝國而言,也是恥辱。
噶爾茹一邊追,一邊大吼,吼聲不住地傳出來,在夜空中顯得悠遠。
侯長方自以為脫離了險困,正是暗暗得意,納悶得很,心道:我不是主動逃離了大部隊麼,噶爾茹怎麼不去追殺秦凡,卻是追我,他把我當是秦凡了麼?
他回頭看時,隨即明白了一切!
秦凡主僕居然跟在他的身後,而噶爾茹為了對付秦凡,大夥們俱是同路。
事實上,如果是一般的敵人,侯長方自是視作等閒,一戟做了了事,但他之前在伏俟城外,親眼見識過噶爾茹的手段。
程處弼被噶爾茹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侯長方自忖武功略勝程處弼,他膽敢和噶爾茹一斗,恐怕死的就是他。
侯長方急道:“湟水谷地寬闊,天大地大,你哪一處偏不愛走,怎麼非得跟著我啊?”
秦凡哈哈大笑:“我們是好兄弟,好事情一定要捎著你啊!”
“好個屁啊?”
侯長方忍不住道:“你這叫禍水東引,你可是想要捎著我一併同歸於盡?”
秦凡苦笑地搖了搖頭,他也是鬼使神差往著東南而行。
如果是以往,他說不準離開侯長方。
但侯長偏偏要來捋虎鬚,張弓回身瞄準了秦凡,道:“你還跟著我,小心我一箭將你給射殺。”
秦凡不怒反笑,笑哈哈道:“來啊,我也想見識一下你百步穿越的箭術。”
秦凡手中有兩面盾牌,彼此相隔三百來步,他並不相信那麼遠的距離,侯長方騎射,能傷得了自己。
更重要的是,秦凡早就覷到了他,將羽箭射光了,為了輕裝上陣,節約馬力,不肯多帶羽箭,現在的他也不過是挽著雕弓,扣著弦裝裝樣子罷了。
“秦凡,你別跟著我了,好嗎?我認你當哥了啊……”
侯長方眼見嚇唬不了他,只能收起了雕弓,變成了苦苦地哀求。
秦凡大聲喊道:“長方小將軍無需慌張啊,你可是我大唐數一數二的猛將,又怎麼可能會畏懼身後的無名小卒呢?”
他有意給侯長方戴高帽,氣得身後的噶爾茹大喊大叫:“你喚誰是無名小卒?”
秦凡也覷見了後方的許喁喁,稍稍放慢了馬速,和她並排一起,苦笑道:“妹子,你又何必咧?”
許喁喁淡淡一笑,心道:沒有公子,我的天會塌下來的……
侯長方道:“你家侍從武功上乘,直接讓他對付噶爾茹。”
秦凡蹙了蹙眉,心道:這個的確是一個好辦法。
秦凡問道:“喁喁,你有把握嗎?”
許喁喁苦笑地搖了搖頭:“勝率三七開,我三他七。”
理論上許喁喁真有把握,早就迎上去,施展武技,讓噶爾圖知難而退。
秦凡可不想見到許喁喁受到傷害,道:“那咱們逃,不要硬碰硬!”
許喁喁眼前一亮,笑道:“你看到前邊了麼?”
草原前方隱約可見一片烏壓壓的密林,綿延起伏。
與此同時,天際出現了電閃雷鳴。
秦凡、許喁喁心中一樂,心道:瞧那情況,似乎要下大雨了,如果大雨傾盆,二人可以躲入山麓中藉著山林大石作掩體,那麼就用不著和噶爾茹起正面衝突了。
侯長方也發現了這麼一幕,加緊速度,巴不得早早就進入山林中。
噶爾茹自然能察覺唐人意圖,咬緊牙關,也不顧會否把自己的坐騎給累死,只是不住地揮鞭催打,希望可以在趕在秦凡入山之前,將人給攔截了下來。
秦凡清楚,求生之門便在眼前,心中一樂,與此同時,喉嚨像是喝了一口烈酒,火辣辣得很。
他自個兒一夜奔跑辛勞,沒怎麼喝過清水,此時口乾舌燥,自是難免。
秦凡不忘將羊皮水囊,交給了許喁喁:“上好的蜜糖水,喝幾口潤潤喉嚨吧!”
許喁喁回眸一笑:“公子人品就是好……”
她接過了水囊喝了一大口,潤喉甜蜜之極,也將水囊給還了回去,讓秦凡喝。
噶爾茹在他們後邊一直看得真切,眼見他倆人分甘同味,心中百感交集,一路奔行,缺水的他,喉嚨感到像是火燒刀割那般疼痛。
噶爾茹再一次扯開了喉嚨,大喝道:“你們這一對有龍陽癖好混賬東西,少在此處卿卿我我,很噁心的……”
許喁喁再也受不了別人詆譭秦凡,急道:“你別胡說八道了,什麼亂七八糟的龍陽癖好,我一直都是秦公子的女婢!”
終於,許喁喁終於將自己身份暴露於人前。
噶爾茹不吭聲了,彷彿判斷許喁喁的話中,究竟有幾分的真假。
秦凡道:“喁喁,我們的長方也清楚你的狀況了誒……”
許喁喁擺了擺手,笑道:“紙包不住火的,公子要蒙受不白之冤到幾時呢?”
侯長方聽到了這個訊息,如同遭到了雷擊一樣。
許喁喁是女子?
他曾經被一個女子打敗了,這怎麼可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