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關兩境武賽比鬥榮辱,為了吐谷渾汗國的名聲,慕容伏許招攬高手,自然不遺餘力,畢竟沾罕東也說了,那個海心王叱幹崽,可是連狼群也無法應付的頂尖高手,慕容伏許肯定會邀請他登上戰車的!
沾罕東搖頭道:“海心王殿下,是否會參賽,我並不知悉,但我意外地聽見了一些事情。”
什麼事情?
沾罕東似乎在賣關子,話音有所停頓。
秦凡、許喁喁對視了一眼,心道:這一個傢伙不會是騙人的吧!
要知道劉大亮之前就用過這等伎倆,無非詐騙錢財。
秦凡清楚錢財是身外物,讓對方高興一點也沒有所謂的,隨即將一把小銀錠投放在矮几上,吩咐他們過來取。
粘罕東以及他的一眾手下,看著桌面上的銀錠,咕嚕一聲,吞了一口唾液,搖頭道:“秦副使,你誤會了。”
“我只是路過,靠近過去,卻聽見他們在爭吵。”
“爭吵?”
秦凡心道:慕容伏許、叱幹崽都是吐谷渾的實權重臣,有矛盾難道就不能心平氣和地談嗎?
粘罕東道:“我們叱幹崽殿下,為人正直果敢,性情孤高冷傲,凡事以汗國利益為先,甚至是可汗,幾乎是誰的面子也不會賣。”
這麼耿直?
秦凡心道:職場上,這一類人是會吃大虧的。
但秦凡又能聽得出來,粘罕東極其欣賞這一位喚叱幹嵬的王。
粘罕東道:”我聽叱幹殿下說,他逮獲的大唐人會處理,用不著別人費心,大唐人中若掉了一根汗毛,會唯他是問。“
秦凡心道:這一個叫叱幹崽的王有性格,我喜歡!
前兩天,他和契苾何力前去拜謁慕容伏允,階下的宮人臣子,面對慕容伏許時,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
這個叱幹崽,敢直面怨懟慕容伏許?
秦凡又問道:”那一個王,說逮住了大唐人,那是什麼意思?”
粘罕東道:“大唐的使團裡頭,不是有成員接二連三失蹤嗎?“
秦凡點了點頭,道:”是有這麼一回事。“
譬如說劉大亮、文禮斌六人。
粘罕東道:”我懷疑是海心王殿下以及他的手下所為。“
此時,秦凡、許喁喁對視了一眼。
許喁喁道:“可是他們在我們使團裡擄人,我們居然沒有發現,是否你們在通風報信?”
粘罕東等人都是大喊冤枉。
“你們小聲一點,吵著我同伴們歇息,我可饒不了你們。”
粘罕東苦笑著辯解道:“海心王以及他的部屬,均是智謀勇烈之士,迅若狼群,你們在初入草原時,並不警惕,直到後來才亡羊補牢,注重防禦?”
秦凡、許喁喁心想也是在理,他們迅速佈局之後,再也無人失蹤,顯然對方知難而退。
秦凡又道:”你知道我們的人,現下被困在哪裡嗎?“
當然知道了!
粘罕東道:“外城北側有一地閫,專門用來困住盜取牲畜的囚犯,我猜測你們的人也被困在裡頭。”
粘罕東又道:“我均聽說了,慕容伏許打算明日賽前,以祭禮為名,在城外處決一批囚犯,其中那一些囚犯裡頭便有你們大唐人。”
“還有此等事?”
秦凡、許喁喁均是大驚失色。
這不是草菅人命嗎
“如果沒有什麼事情,我先告退了!”
沾罕東禮貌性地假笑一番,看著矮几上的那一些銀錠,可謂是欲言又止。
秦凡的腦瓜子很快便清醒了,指了指銀錠,讓他們過來取。
沾罕東領了銀錠,和大夥們歡歡喜喜而行。
“慢著!”
沾罕東一愕,為何秦凡還要喊起他們,難道是要收回這一些銀錠嗎?
沾罕東不情願地站定腳步,然後回過頭來,問道:“秦副使,你有何吩咐?”
秦凡道:“你說的地閫,守衛森嚴否?”
沾罕東道:“也不算得森嚴,但還是有幾名監衛吧,難道秦副使,你想去劫……”
秦凡揮了揮手,道:“好了,不該問的事情,你別問!至於我那一些可能陷落地閫的同伴,我會設法營救的,謝謝你們,都下去吧!”
他又補充道:“今晚的事情,你不要多嘴和外人說,聽清楚了麼?”
沾罕東不住地點頭道:“這是自然了,深夜來見秦副使,便是避免貽人口實,我等也當守口如瓶。”
待這一些吐谷渾的人離開之後,許喁喁問道:“公子,我懷疑這是一個圈套,也不知道沾罕東說的話是真是假,還是他著了那慕容伏許的道了,總之就是為了誑我們去他所說的地閫,然後一網成擒。”
秦凡點了點頭,道:“喁喁,你說的固然有理,然而我又覺得那不是一個圈套,明天的賽事,伏俟城方圓百里,可謂是無人不知,慕容伏許、噶爾茹巴不得堂堂正正,將我等打敗,他們用不著用這等骯髒的手段。”
秦凡道:“喁喁,你先去睡吧,我去想法子。”
待許喁喁離開之後,秦凡簡單地收拾一下,隨即出門。
秦凡身披金甲墨氅,再用黑布蒙面,離開了東角方院,往著北城口的方位而行。
伏俟城內,除卻王族,少有遊牧民族定居。
古人生產力低下,白天艱難謀生,精力耗盡,早早便上床歇息了,夜生活斷然沒有今人那麼地豐富。
所以秦凡漫步在城內街道,冷冷清清。
他沒有走上了幾步,發現胳膊被人輕輕地碰了一碰。
秦凡一愕,心道:長安之夜,為了秩序安寧,實行宵禁,難道在伏俟城裡,也會如此?
對方走路無聲,顯然輕身功法,有一定的造詣。
既然對方武功高深,那麼他也無謂反抗。
秦凡沒有心慌意亂,看看能否破財消災,回過頭來,恰是發現兩道黑藍色衣服的纖細身姿,俏站在他眼前,憑藉著月色,仔細一看她們五官,那正是許喁喁、沈燒妹。
尤其是許喁喁,她的一雙熠光星眸,夾雜有三分媚嗔之色。
秦凡低聲笑道:“你們是想嚇壞我嗎?”
許喁喁叉腰一笑道:“我就清楚公子你要去劫獄,可是你不想驚動同伴,會單獨前行,但你武功低微,我們放心不下,便跟隨而來。”
秦凡的性子,均讓許喁喁給摸透了。
秦凡苦笑不已,我武藝低微,你也用不著提及,在崇武的大唐時代,那是可多傷人自尊心啊……
他嘆息道:“劉大亮雖是神棍,卻是舊識,李靖將軍也曾交代過我照顧文禮斌,還有其他的幾位夥伴們,他們和我一樣,肩負特殊使命而來,他們無緣無故地失蹤了,明天若像沾罕東所說的那樣被處決了,死得不明不白,我怎麼可能心安理得,不聞不問呢?”
“深夜了,情況特殊,慕容汗主未必會見我,我也是迫於無奈,夜探牢獄,看個究竟。”
沈燒妹擺了擺手,笑道:“那還說什麼啊,咱們廢話少說走,跟我來!”
說著,她徑直在前頭帶路。
秦凡愕然道:“她認識路?”
“當然了,沈燒妹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偷偷地溜出院子,天明時回來,第一天我還想接應她,偷偷跟著她一塊兒走,後來想著,人多反而不妙,就由著她了。
原來這樣啊!
秦凡心道:至於沈燒妹大夜晚去了哪裡,不用想就知道她想做什麼了,肯定遍城尋仇家,這兩個小妮子膽子蠻大的,也許她倆是他們整一支大唐出使團隊,最熟絡伏俟王城建築功能的人。
也許是老馬識途,在沈燒妹的引領下,秦凡、許喁喁來到了一所窯院,土黃顏色的牆築因為長期被日曬雨浸,從而崩開裂紋,或者是呈點狀,像是斑駁的蜂巢,格外荒涼。
窯屋木窗有燈光,隱約傳來了漢子交談的聲音。
秦凡三人借路口陰暗旮旯處藏身,沈燒妹道:“那應該就是沾罕東他們所說困守我們人的地閫。”
事實上,古往今來,監獄之地,肯定有衛士戍守的,秦凡等人雖然摸到了地閫的所在,手無令諭,怕也無能一探究竟。
沈燒妹咬牙切齒:“我們將這裡的守衛,一一給殺了?”
秦凡急道:“別這樣,我們又不是殺人狂魔。”
許喁喁也點了點頭:“戍衛也是為了當差混一口飯吃而已,並非十惡不赦之徒……”
沈燒妹笑道:“成了,我只是一個建議。”
許喁喁道:“如果是一對一,我有把握在瞬息之間,將對手打暈掉,但如果是一對多,但做不到在不驚動全城戍衛力量的情況下,讓對手無法動彈。”
秦凡見到了窯院旁邊有一囤囤的牧草垛子,計上心來,笑著問道:“你們身上可有帶到了火摺子?”
沈燒妹道:“我有帶。”
她反應不過來,為何秦凡要火摺子做什麼。
秦凡笑道:“麻煩你們用火摺子,在草垛處點燃一通火,待火光沖天時,窯屋裡頭的人便會出來救火,我便潛入地閫裡去。”
他只是單獨說“我”,並沒有說我們,自個兒的行動,並不將許喁喁、沈燒妹囊括裡頭。
許喁喁忍不住讚道:“公子,你太聰明瞭!”
沈燒妹嘀咕:“不是聰明,那是壞啊!”
秦凡聽得了沈燒麼的吐槽,並不以為意,笑道:“燒妹,你放了這麼一通火之後,不要回頭,立馬離開。”
他清楚沈燒妹恨屋及烏,討厭吐谷渾人,即便無法殺人,但不會拒絕放火。
沈燒妹道:“我放火容易,但你深入地閫,又怎麼脫身?”
秦凡笑道:“見一步,走一步,我先找到文禮斌、劉大亮他們再說。”
許喁喁信心十足,笑吟吟道:“有我陪著公子,公子安危不成問題,我將以劍開道,誓保公子平安。”
秦凡本想讓許喁喁和沈燒妹一道,但許喁喁卻笑道:“公子,你武藝低微,不要總想著自己單獨行動。”
秦凡哭笑不得,許喁喁老是以這個話題,弄得他無地自容。
既然大夥們均已分好了任務,那麼也沒有多廢話什麼,沈燒妹徑直去生火了,然後聽話離開了。
不消一會兒,草垛濃煙生起,秦凡為了讓減輕火患的損失,待一個草垛生火時,從地上撿起一塊大石,雙手捧住,像是投擲實心球那樣,狠狠地將大石,砸向了那窯屋的窗臺。
當窗臺鬧出的動靜,將裡屋的人驚動了,都停止了說話。
秦凡又是撿起了一塊大石,投擲出去,只見兩三個漢子,罵咧咧地從裡屋裡鑽出來。
無獨有偶,窗臺的異響一定是人為,他們也很想知道,究竟是哪一個傢伙吃了熊心豹子膽,當他們一溜出了外頭,見到草垛子火光沖天而起,嚇得面如土色,趕緊去取水救火。
遊牧民族,豢養牛羊牲畜,草垛上的牧草便是它們的生命線。
伏俟城,因為地處海拔高,鑽井取水,頗是困難,城中的井眼數很少,監衛若是去取水撲火,需要行走遠道,殊為不易。
那一些監衛兵分兩路,一路去打水滅火,一路去翻撥草垛,避免未曾燃著的草垛受到牽連。
秦凡、許喁喁趁此機會,飛也似的鑽進了裡屋。
屋中陳設簡陋,就是矮几蒲團等物,一角的架板上俱是觸目驚的刑具……
他們發現內屋,有一條走道深深陷落地底,寬、高只限一人身位進入,秦凡才意識得到,為什麼沾罕東言及此處是地閫,這是名副其實的地底牢房,油燈光芒搖曳微弱,地道下越加顯得闇暗,隱約生出一股黴臭氣息。
秦凡等人用不著去猜,被押下地閫下的囚犯生活條件惡劣得不成,平日裡能有食物果腹就很不錯的了,甭提有清水沐浴……
許喁喁隨手將屋子裡的一盞油燈操在手上,沿著梯階,主動地走在了前頭。
秦凡暗叫慚愧,總是讓妹子保護自己,走在前頭。
一人身位寬窄的樓道也僅僅二十來米,走時能聽見裡頭有咳嗽聲,他走過之後,頓時地勢豁然開闊,可容四五人身位,然後可見左右手兩排混合有鐵、木頭製成的班房赫然入目。
秦凡望去,大約有個十七八間班房。
每一個班房不足二十平方米,裡頭或蹲或睡,聚集了二十來個衣衫襤褸的囚犯,有的遍體鱗傷,渾身是血跡……
他粗略點算一下,此地空間狹窄,居然有三百來名囚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