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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知音人

事情本就與祿東贊無關,怎麼他就非地擠身入來?

忽然,秦凡心生一個想法,他既提出要和我比拼音律,莫非他有意視我為知音?

祿東贊似乎能猜中秦凡的心聲,微笑點頭。

秦凡趕緊地撇開眼神,打了一個寒顫,嘆息道:如果我們敵對身份,若是互為知音,那才是大麻煩啊,我可不能自作多情。

慕容伏允笑道:“打打殺殺,我也不太喜歡,相反有悅耳動聽的樂曲,我倒喜歡傾聽一二。”

秦凡心道:慕容老汗上了年紀,有道是男人至死是少年,自然歡喜犬馬聲色。

至於殿前其他臣子,知道自己一舉一動將影響兩國邦交,關係到國內千千萬萬牧民的生計,亦不好主張什麼,一直噤聲。

契苾何力低聲嘀咕:“秦賢弟,你精通音律不?”

因二人目標理念一致,也養成默契,契苾何力很多時候,稱呼秦凡為賢弟了,但大夥們相處那麼久,契苾何力知道秦凡廚藝了得,並不知道他是否精於音律一道。

秦凡搖了搖頭,心道:比拼廚藝,我這一個星級師傅還成,但對音樂,略懂皮毛。

秦時樂師高漸離,擅長擊築。

伯牙、子期互為知音。

古時流傳下來的樂器,還有執笙、箜篌……

幾乎每一款樂器的背後,均承載有一個、數個,或是數不盡的膾炙人口故事。

但無論是築與絃琴等,都屬於古時樂器。

秦凡在中小學時,看得懂簡譜,接觸過口琴、牧童笛等樂器,而大學時也曾練過吉他。

但魂穿唐時,口琴、吉他等樂器根本沒有開發出來。

祿東贊此時,顯然是想聽古時候中原樂器演奏。

而這一個知識點,恰恰是秦凡比較欠缺的,他對絕大多數的古樂器的演奏,可謂是一竅不通。

契苾何力見到了秦凡面有難色,明白他智術所限,急道:“諸位,此地並無中原管絃樂器,而西北汗國的樂器,秦副使也未曾得見,自然是不懂弄奏……”

慕容伏許沒有等契苾何力多說什麼,揮了揮手,道:“你多慮了,我汗國地廣物博,擅納百邦所長,自然有收納你唐國的樂器。”

吐谷渾,是古時候各國的樞紐地域,吸納各地優越文明科技,各方的樂譜與樂器不在話下。

早有宮人,提著幾大口木櫝上殿,揭開蓋子,裡頭各式各樣的樂器琳琅滿目,許多款項,秦凡此前也不曾見過。

慕容伏許道:“秦凡,看看木櫝裡有沒有你擅長的樂器,如若沒有,你說名稱,我再幫你搞來……”

“若比拼音律,對不起,我決定……”

秦凡剛想說要認輸了,但意外地見到木櫝中有一支洞簫,他示意慕容可汗後,將洞簫取了出來。

契苾何力問道:“賢弟,你成嗎?”

秦凡點了點頭,目視眾人,道:“我曾吹奏過,然而技藝生疏,賣弄吹曲,請諸位不要見笑。”

“爽快,我吐谷渾的人,就是喜歡這一類果敢豪爽的人。”

慕容伏許就是打算請君入甕,現下秦凡既然肯乖乖就範,他又怎麼沒有欣喜之理?

祿東贊笑道:“你我均已離鄉久矣,總是一個人落魄孤單,不若以離愁為題,奏上一曲?”

鄉愁?

多是纏綿悱惻,憂愁難言,更多的是表露出思鄉人,內心難以言喻的孤寂之意。

千年以來,文藝人表露寂寥心情的樂曲,多不勝數。

秦凡有前身數千年文化積累,新時代的文藝氣息的優勢,感同身受,對於這一些曲子,自然是順手拈來。

秦凡正是在考慮著,吹奏哪一首樂曲。

這不單是應付,還得要設法讓周邊的人覺得好聽。

但他若有所思,讓周邊的人兀自猜測。

慕容伏許忍不住道:“喂,你既執洞簫,那就吹奏啊,你像一株樹愣在這裡做什麼,不會是打退堂鼓了?”

茹老大是祿東讚的頭號爪牙,煽風點火道:“有一些本事,有就是有,沒有也沒必要裝作有,不是嗎?”

契苾何力心道:哦唷,秦副使不會是執簫忘曲了吧,他從長安來到伏俟,千里迢迢,沒怎麼練過,我要不要再出言,為他爭取一下時間,讓他先操練一番?

秦凡聳了聳胳膊,明白自己讓眾人等久矣,待醞釀好情緒後,將洞簫放在嘴邊,他吹奏的是名家石先生,創作了某系列的樂曲《寂寥的街道》,這是秦凡前身喜歡曲子之一。

《列仙傳》所載,蕭史擅長吹簫,一曲能引天上鳳凰,下凡間傾聽,秦凡自然沒有簫史精湛的曲藝,但還是能勾起了聽曲者對於人事物過往的深情。

旋律是無言無字,比較主觀,同樣的一首曲子,演奏者水平的好壞高低,以及傾聽者經歷不同,心緒不同,情緒錯綜複雜,在聽曲子時,感述便有所不同。

優美人文精神是共通存在,無可抹殺,好聽的曲子,能讓絕大數人心底共鳴,秦凡婉轉沉鬱的旋律在簫間娓娓約約流淌,洞顫顫、幽瑟瑟,簫聲在整個內殿迴盪著。

動人的樂韻,在秦凡的忘情的演奏下,不僅僅繞樑內殿,而且傳將出去。

殿堂周邊的宮人聽得簫聲的剎那,動作一凝。

簫聲越細,但彷彿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能讓人著魔一般,或是陸續地向殿內走去,或者駐足傾聽,只覺笛聲能洗滌自身靈魂。

然而再好聽的旋律,總有尾音結束時,一曲奏罷,已如隔世。

天啊!

這就是洞簫?

眾人雖然接觸有中原的樂器,但不是人人均擁有奏響樂器之功,看著這一根洞簫,不過是平平無奇的普通竹子罷了,但居然能擁有如此高深的魔力。

祿東贊忍不住拍掌道:“秦副使果然好手段啊!”

契苾何力此時醒悟過來,道:“我家秦副使,真的是學究天人……”

秦凡苦笑:“學究天人,我愧不敢當!”

作為自己同伴,契苾何力理應是殿前,第一個給秦凡誇讚與肯定的人,只是被秦凡的才識給徹底地折服了。

此時,慕容伏許搖頭道:“什麼亂七八糟的曲調啊,我汗國隨便挑出幾個牧童,吹奏的曲子,也比這廝動聽。”

也不知道慕容伏許是口不對心,還是因為他討厭秦凡,所以秦凡吹奏的笛音,都會覺得這是嘔啞嘲哳,不堪入耳。

那毋寧太過了。

秦凡無論怎麼表現,慕容伏許都在唱反調。

縱是慕容伏允也看不下去,道:“我弟頗是粗俗,讓秦副使見笑了。”

慕容伏許忍不住道:“汗兄,你用不著那麼幫護著秦凡吧?”

慕容伏允笑道:“那你可有演奏之功?咚咚喹、扎木聶、羯鼓,或者中原的絲竹管樂,你都可以下場一試。”

那可把慕容伏許給難住了。

他是喜歡犬馬聲色,但並不代表,自己能夠操持樂曲。

慕容伏許目視祿東贊,意思再也明顯不過,心道:東贊啊,輪到你表現了……

祿東贊面有難色,但還是手捧扎木聶入懷,一邊伴奏,一邊吟唱,祿東贊唱的多半是藏語,秦凡等人都是不曾聽過。

祿東讚的發音清脆嘹亮,扎木聶的絃樂富於抒情性,傾聽起來,讓人心身舒暢。

一曲既終,祿東讚的表現,也贏得了許多人的掌聲。

也許因為慕容伏許帶頭喊好,而茹老大是鐵桿粉絲,所以現場的掌聲,可是比秦凡熱烈得多了。

秦凡沒有吝嗇於給予祿東贊掌聲,因為祿東讚的表現,也令人心醉神馳,讓秦凡不由得發出讚歎。

秦凡心道:祿東贊這個傢伙能歌善彈,長得帥氣高大,治安安邦能臣,男兒中少見,我在想,這個傢伙如果晚生那那麼二十年,見到武則天,那一些風月豔歷裡的後世主角,除卻薛懷義、沈南璆等,可能還多他祿東贊……

祿東贊笑道:“讓大家見笑了!”

慕容伏許大聲道:“東讚的音律,明顯比秦凡更勝一籌。”

眼見慕容伏許在偏袒祿東贊,階下的臣子也是跟著附和。

但契苾何力據理力爭道:“祿東讚的唱歌伴奏,確實不錯,但秦副使也不錯,那是棋逢對手,各分秋色。”

他是想站在秦凡一向,但如此一來,顯得徇私,人人唾之,索性換種說法,說秦凡、祿東贊能耐那是不分軒輊。

不求有過,但求無功,奔著這一點,場上的人不會持有太多相反意見。

秦凡微微一笑,輸贏也沒有所謂,畢竟這是慕容伏許提出來的,這個好事者,偏不參與其中,而他即便音律贏了全場人也沒有獎金,輸了又不能證明什麼。

事實上,如果統籌現場人的意見,來一個不記名投票,勢必然以秦凡的簫聲更動聽。

當然了,不是說祿東贊主唱,彈扎木聶不在行,而是因為秦凡簫聲屬於先聲奪人,很多事情,講究先入為主。

秦凡的悱惻簫聲,先調動了人的情緒,在心頭徊響不已,此時祿東贊再來演奏,便顯得索然無味了。

只不過眾多的宮人臣子,感受到了慕容伏許的威懾,不得不噤聲。

祿東贊笑道:“今天在下得以一聽中原引鳳簫聲,快慰平生。”

秦凡謙道:“東贊閣下,我也是大飽耳福。”

眼見秦凡、祿東贊有惺惺相惜之念,慕容伏許、茹老大都是心有不甘。

秦凡欠身道:“慕容可汗,容我等告退!”

慕容伏允點了點頭。

秦凡、契苾何力清楚今日不宜談事,慕容伏許這個混蛋屢屢阻撓譖害,看看能否再另外挑一個時候再見慕容伏允,言明利害。

就在秦凡、契苾何力離開大殿,還沒有走幾步時,意外地聽得祿東贊,急道:“哥哥,你不要!”

“我噶爾茹何許人也,面對個往仇怨,豈能忍氣吞聲?”

茹老大身影一晃,那是幾乎快至無形,瞬息間湊到了秦凡身後,緊接著吸納運氣,手上平推一掌,直摧秦凡的左方背胛位置。

此處骨頭可是包裹著常人心臟,無論是銳器,還是堅硬體,一旦遇到了外來物,狠力戳擊,那可是致命之傷。

茹老大之前設局,騙了京師商賈,來華山至潼關的天坑溶洞,密謀狙殺,然而司馬德鈡的心腹吳志達不甘心束手就斃,表現出色,暗手飛針,差點就弄瞎掉了他的眼睛。

這還不算個啥!

當時秦凡手持不知道什麼玩意,給了自己的臉,來上一記猛噴,痛苦難堪。

這一種痛,茹老大一輩子也忘記不了!

當時他就暗暗地起誓,如果將來有一天,還能和秦凡見上面,便一定要剝掉對手的一層皮。

只是先前在大殿上,茹老大必須先強行按捺下心頭的衝動,現下正是要追出來,給秦凡一擊,祿東贊知道自己大哥武功高強,一掌蘊含至剛威力,秦凡中了這一掌,恐怕就得面見黑白無常。

果不其然,秦凡受到這一記攻擊,背脊揪緊,眼前一黑,意識都幾乎迷濛。

茹老大疼得直呼一聲:“好小子,你竟敢陰我?”

原來秦凡披著的金甲墨氅,發揮了防禦作用。

事實上,外人看去,秦凡身上套著的烏鴉墨氅,只是像披風那樣禦寒與裝飾,但哪裡想到,內鑲縫金屬?

茹老大這一掌雖然打中了目標,但也因為金屬的反作用力下,反而震得掌指內側疼痛。

契苾何力戟指道:“閣下,秦凡終究是吐谷渾的貴賓,你一吐蕃人,竟如此跳踉?”

事實上,契苾何力並不知道之前,秦凡和茹老大鬧過矛盾,還以為茹老大為了不讓大唐、吐谷渾結交,蜂目豺聲,損害賢良。

契苾何力趕緊地扶起了秦凡,道:“賢弟,你咋麼樣了?”

祿東贊也靠了過來,想為秦凡看傷勢,事實上,他想明刀明槍折服對手,但這般暗箭傷人,讓他感到不齒。

但契苾何力擔心祿東贊和茹老大是蛇鼠一窩,上前攔截住祿東贊。

慕容伏許一直都注意到秦凡,不甘心就此放過他,眼見茹老大殿前告退,祿東贊跟隨而出,他心中暗暗稱奇,也隨之跟上,當見到茹老大出手,秦凡受到這一擊,一副頹敗勢頭,心中大樂。

慕容伏許扮作不知情,倒是想繼續看著事態的發展。

不過秦凡深呼吸了兩口氣,意識不再渙散,收斂起了心神,笑道:“契苾大哥,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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